“除了年糕,還有栗子糕和酥油雞肫兒也香噴噴地。”賀群繼續引誘。
如果光一道年糕還不具足夠誘惑力的話,那么再加一道酥油雞肫兒和栗子糕就憶實在讓人無法拒絕了!算了,還是先吃要緊,等拿到了雞肫兒他再回來打探也不遲。韓耘主意打定,遂拔腿往小廚房方向奔去。
韓稷拿著那帖子進了門,沖著在書架前核對帳目的辛乙說道:“奇了怪了,沈二爺竟然約我夜里去東湖吃茶賞月!”
辛乙停手抬了頭,“二爺約您吃茶?”
“你自己瞧!”韓稷將信紙往他面前一拍,“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約我戌正在東湖名為滄瀾記的畫舫上見面!”
辛乙邊看邊站起來,他昨兒下晌才去過沈家,轉頭沈宓就來了帖子請吃茶,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略為沉吟,說道:“這十有八九是場鴻門宴。”
“我知道!”韓稷插腰踱步,然后順手從墻上取下佩劍,說道:“可就算是場鴻門宴,我韓稷也赴定了!我就豁出去了,要殺要剮隨他的便,反正他女兒我娶定了,他這個岳父我也認定了!”
沈家這里,華氏聽完扶桑的回話,什么也沒有說,只讓人去了趟上房,全氣定神閑地過了一下晌。
傍晚時分沈宓回府,吃了晚飯便就換了身新衣裳,與華氏說道:“我約了人吃茶,要晚些回來。”
華氏笑望他道:“約了誰呀?”
沈宓含糊地道:“你不認識,通政司新上來的同僚。”
華氏放了湯碗,說道:“這么巧,我聽說老爺正好也請了韓稷過來吃茶。”
沈宓一口氣提上頸口:“父親也約了他?”
“沒錯啊。”華氏眨眨眼。“而且我聽說他還一口答應了。”她慢條斯理喝了口湯,又道:“你要是忙的話就快去吧,反正我瞧著那孩子挺順眼,回頭要是老爺瞅過了沒什么問題,索性就把這親事定下來算了。”
沈宓氣得暗地里咬起了牙,韓稷既然應了他,回過頭居然又允了沈觀裕。這種出爾反爾的人。怎么能當他的女婿?!
他拉著臉在椅上坐下來,鞋子也給除了。
華氏望著他:“喲,你怎么不去了?”
沈宓瞪了她一眼。背轉身去自顧自沏茶吃。
華氏接過扶桑遞來的絹子擦了手,緩緩道:“不知道你覺得我這一胎生下的兩個兒女,究竟是不是好事?”
沈宓微頓,扭過頭來。“當然是好事,怎么會不是好事?”雖說他早做了這輩子只有沈雁承歡膝下的打算。可是世上男子哪里有嫌自己兒女多的?這對龍鳳胎不是雪中送炭,也是錦上添花,世間還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他們的到來帶給他的驚喜呢?
“既然是好事,那我不妨告訴你。如果沒有韓稷,你也不會有菁哥兒筠姐兒。”華氏以從未有過的認真平靜的語氣說道,“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是辛乙妙手回春才讓我懷上了他們兄妹,而辛乙是韓稷的主子。如果沒有他的幫忙,你覺得辛乙有這個膽子敢幫我嗎?”
沈宓驀地轉過身來,不可置信地望進她雙眼,“你說是辛乙治好的你?”
“難道我還會騙你嗎?”華氏伸手從袖口里掏出一疊紙擺在桌上,“這些都是辛乙開過的方子,而之所以會有這段因緣,全是因為雁姐兒與韓稷在行宮里種下的情份,就是因為你帶著偏見執意不讓雁姐兒和韓稷接觸,我們才選擇了暫且瞞著你。”
沈宓望著方子上的名字與日期,凝眉沉默下來。
他雖有被欺瞞的不爽,可是在收獲了一雙兒女的巨大驚喜面前,他也實在不能拿這點來小題大作。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出于辛乙的妙手,他還以為這都是天意……
“現在你該知道,你的那點偏見在人家給予的這份人情面前,實在是有些可笑了罷?”
華氏靜靜望著他,因為坐月子而略顯豐滿的臉龐看上去格外端莊。“我們沈家已然不是前朝首輔,如今是在大周皇帝手下討飯吃,論起家世門第,咱們家清貴,韓家卻也稱得上尊貴,韓稷要才干有才干,要相貌有相貌,有這樣的女婿,我真不知道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沈宓看了她一眼,別過頭去,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他哪里是覺得韓家門第不夠?舉朝上下,論起各方條件能強過韓稷的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了吧?可是他們又哪里明白一個父親的感受,沈雁陪伴了她十幾年,是他與華氏的第一個孩子,他也不過是想多留她在身邊疼幾年,順便讓那小子吃吃苦頭,讓他知道珍惜而已。
沒有人能明白他在撞見胡同里沈雁嬌俏地望著韓稷時他的心情,那心情真好比呵護了半輩子的名貴菊種被人撬走了也似。他何嘗不希望女兒幸福,但,誰又會體會到他眼睜睜看著閨女心里裝著另一個男人的感受呢?
說到底,他不是看不上韓稷,不過是吃他的醋而已。
“二爺,韓世子到府里來了!老爺已然派了林之海去門下迎接。”
這里正說著話,葛舟一臉古怪地看進來,顯然他也還不知道華氏從中攪了局。
“知道了!”沈宓沒好氣。
但卻沒有動身的意思。
華氏漫聲道:“再端著倒顯小氣了,還不如大大方方應下來。”
沈宓睨了她一眼,站起身來。
韓稷站在沈府門外,也是一頭霧水。
本來抱了破釜沉舟的態度決意與沈宓把話挑開,就是冒著被沈雁埋怨的風險也要強勢把這門婚事拿下,哪知道晚飯前忽然又接到了沈觀裕的帖子,上頭說務必相見,他只得提前趕來沈家,順便通知沈宓他必須爽約。
隨著林之海進了上房。沈觀裕已經從外書房里迎出來了。在廡廊下停了步道:“冒昧請世子過府,還望世子勿怪。”
韓稷深施一禮,說道:“大人傳見,在下怎敢怠慢?”
沈觀裕含笑將他迎了進書房,雙方落了座,便寒暄道:“我聽莘哥兒他們說你棋藝十分了得,想來平日里時有研究?也不知從的哪一派?”
韓稷從容答道:“乃是北派的蒙沂先生。”
“蒙先生出身將門。攻勢剛猛。與南派梅先生的走法對比鮮明,也就難怪莘哥兒他們說大開眼界了。”沈觀裕捋著須,說道。伸手請了茶。接著又道:“日前令尊也約老夫在東臺寺吃過一回茶,提到了世子與雁姐兒的婚事。”
韓稷見他望過來,隨即施禮道:“在下已經聽家父說過,在此謝過大人恩準。”又道:“不瞞大人說。今夜原本二爺也約了在下東湖吃茶,在下想著恐怕也是為著此事而來。因而早就做好了竭盡全力說服他的準備。”
沈觀裕微笑了下,說道:“吃茶。”
低頭才啜了口茶水,林之海就進來了,說道:“二爺來了。”
韓稷抬頭看去。果見沈宓負著手從門外進了來。瞄了眼韓稷,遂沖上首沈觀裕道:“聽說父親這里有客人,兒子特來陪客。”
韓稷起身行禮。
他點點頭。目不斜視便就在對首坐下了。
沈觀裕道:“你來的正好,我這里正議著雁姐兒的婚事。魏國公日前與我提及已經請了諸閣老為媒,恐怕不日就要上門,我聽說你還有些疑慮,趁著世子在,有什么話說出來,來日媒人上門之時也免得節外生枝。”
沈宓聽他這意思竟是已經板上釘釘,心里又覺得窩囊。
但有華氏那番話在前,卻是也再拿不起什么架子來。
想了想,遂說道:“就是不知道華家會不會有什么意見。”
沈雁幼年少年有一半的時間是在華家度過的,華鈞成夫婦對她如同己出,征詢下他的意見無可厚非。然而眼下華鈞成并不在京,華氏做完洗三之后他即刻又去了蜀中,即便他對魏國公沒有成見,這么早給沈雁訂下親事,等他回來也是會有番牢騷的,他也是給韓稷提個醒。
韓稷這里尚無應對,門外忽然又有人道:“老爺,奶房里的扶桑來了。”
沈觀裕擺擺手,扶桑走進來,彎腰與眾人行了禮,遂說道:“回老爺的話,我們奶奶說,如果韓世子上門提親,她是同意讓世子當女婿的,還說華家那邊就是有什么不理解之處,到時也自有她去跟舅老爺解釋。”
沈宓無語了。
華氏把話都說盡了,他還有什么轍?
他們夫妻恩愛這么多年,往前數十幾年里也只有個沈雁伴隨膝下,平日里有什么事情夫妻倆都是商量著來,現在在沈雁的婚事上出現了分岐,他原也是可以據理力爭的,可是華氏眼下正在坐月子,她給他生了三個兒女,他怎么可能不在乎她的意見?
韓稷也未曾料到華氏會派人前來表態,連日來心頭的陰霾竟一掃而空,即刻又已志得意滿,但看到沈宓復雜的表情心下又略有慚愧,說起來事情都是自己引出來的,當日如果管住自己兩條腿,不去冒險見沈雁,事情不也好辦很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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