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韓稷搖頭,“他們目的在于趙雋,不會輕易改變目標的。”說完他想了想,看了眼院中那方水井,忽然又道:“不過倒可以試試。趙雋也是會些武藝的,眼下他與這些人在一起甚難找到機會突圍,倒不如我們這般行事,兵分兩路搶得良機。”
他邊說邊跟他們仨兒低頭布署起來。
“這樣不是辦法,我們遲早會被他們耗死!”駱威扭頭與身邊的陶行道:“我們要么殺開一條血路,要么抽幾個人帶著人先走!”
陶行還未做聲,趙雋已說道:“這么一來外面人就被動了。你們先不必管我,先把我太太和扶疏他們帶出去,皇上不會在這個時候殺我的!”
“皇上不會殺你,柳亞澤卻會!”駱威沉聲道,“眼下皇上已經任由他在操縱,連碧泠宮都讓他給盯住了,他還有什么做不出來的?你才是我們的主心骨,要走也是你先走!”
“駱將軍說的對,文淵你先走,我們就是保住了命對朝廷也沒有用啊!”陸銘蘭緊接著駱威的話說道:“你不是說過,自打你答應韓稷的那刻起就已經做好了回到朝堂的準備嗎?你這么婆婆媽媽的怎么成大事?你別讓我失望!”
趙雋從來沒聽她說過這么重的話,他吸氣凝神望了她片刻,咬咬牙轉過身,說道:“走吧!”
駱威看看他又看看一臉決然的陸銘蘭,回頭跟陶行他們道:“你們幾個護著殿下先走!余下的人隨我一同護著娘娘!”
“不。駱將軍,你看!”
陶行剛等他說完便指著他身后屋頂說道。駱威扭頭望去,只見屋頂上不知幾時竟垂下條小兒手臂那么粗的井繩來!而拽著井繩那頭的兩道人影正捏著嗓子沖他們道:“還看什么?快上來!”
駱威聽出是薛停董慢,立刻反應過來道:“陶行掩護!殿下和娘娘一個接一個攀繩上去!時間不多,我們必須盡快動作!”
眾人看到有人增援,頓時信心大增,趙雋也不說什么了,先拖了陸銘蘭過來讓她先抱住繩子,然后等到她上去之后繩子再垂落而后不加猶豫地攀了上去!
外圍的侍衛先時并沒發現屋頂有人,等到看見他二人相繼上了屋才反應過來。立時高呼著道:“快傳弓駑手——”
然而這里話沒說完屋頂那頭卻又有石子突地飛過來。恰恰塞住他的喉嚨。緊接著那頭廊子下又著了火,正好封住他們的退路!一旁侍衛群起攻上屋頂,下方防守頓時減弱。
陶行這里一聲大喝,十幾個人揮刀殺出條血路。終于撕開道狹小口子。而這邊趙雋夫婦上了屋頂之后。顧頌接手帶領他們順著屋脊往宮外趕。薛停董慢則促狹地繞到火場撿起燒了一半的木棍板子投向下方,先前本就混亂的現場,這么一來就更加混亂了。
這里薛停還嫌不夠熱鬧。又脫下外袍,顛顛地扒來一大包柴火灰,包扎實了往底下侍衛們當中一擲,對方不明就里,自然揮掌攻擊,包緊的火灰包在猛擊之下如炸藥般散開,頓時模糊了一大片人視線。
董慢這里道:“弟兄們還不撤?”
駱威陶行他們頓時踩著聲音呼嘯著上了屋頂,動作之齊整配合之默契反應之靈敏如出一人。
“就地分散,兩刻鐘在乾清宮外集合!”
駱威一聲令下,數十人立刻如魅影般掠向四面八方,沒入黑夜之中再也尋不見。
顧頌領著趙雋夫婦出了宮,隨后韓稷他們也跟上來了,宮里地形再沒有人比趙雋更熟,只見彎來繞去拐了不知多少座多少道游廊,眼前景物漸漸眼熟,竟是已經到了乾清宮后殿
乾清宮里皇帝已經坐到了御案后,柳亞澤及房許二人以及沈觀裕魏國公都已賜了座。雖是這邊人多勢眾,柳亞澤單單坐在對側也不顯拘促。
韓稷他們走了之后柳亞澤心里也迅速打起了鼓,首先他們這么多人,他真要做到半點不失手是不可能的,韓稷他們此去必定是去了營救趙雋,只要趙雋到此,他是根本沒有辦法在這么多張嘴下討得什么便宜的,而他卻又根本沒轍阻止他們這么做。
平靜的表面下,他實則也揣著一腔憂慮。
“稟皇上,廢太子趙雋及廢太子妃陸氏往乾清宮來了!”
太監從門口匆匆地走進來,語氣里帶著焦急。
滿堂的人皆為一震,皇帝直起腰往門口看了眼,而后疾速地往柳亞澤看去,柳亞澤而色微變了變,看向在門。而沈觀裕這邊也俱都往他們臉上一掃而過,陸續站起。
殿門口光影一黯,緊接著便就有二人快速步入,到了大殿中央,跪地行起大禮:“罪臣趙雋叩見皇上!”
皇帝胸膛起伏了半日,末了深吸一口氣,望著下方的他咬牙道:“趙雋,你還敢來見朕?!碧泠宮的大火是怎么回事?!”
“皇上,請容臣先說兩句。”未等趙雋回答,柳亞澤已站起來,他走到趙雋面前,說道:“趙雋,你不是神智不清了嗎?怎么現如今又口齒伶俐行動敏捷,怎么一點也看不出來神智迷失的樣子?”
大伙倒是都沒有料到柳亞澤會有此一問,聞言皆都眉頭皺起來。
原先趙雋的確是裝瘋來著,是以朝堂上下才將他當成了透明,眼下柳亞澤這般相問,一時還真讓人不知如何作答。趙雋裝瘋情有可原,但在對方眼里要拿來發揮的空間可就大了,而柳亞澤的意思分明就是想把他往欺君的罪名上引。
不管趙雋怎么回答,只要趙雋承認自己沒瘋,那這欺君之罪就逃不掉了。
沈觀裕看了眼魏國公,魏國公微頜首又把目光轉了回來。沈觀裕原先就跟他們提過醒,說柳亞澤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眼下看來果然不假。他這避重就輕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現在就看趙雋如何應對了。
趙雋也只是微頓了下,便就直腰站起來,說道:“趙雋從未曾說過自己神智不清,相反這幾年我在碧泠宮無事一身輕,反倒是修養出一副胸襟來。如果我沒有記錯,柳大人也從來沒有進后宮到碧泠宮來探過我,不知道柳大人究竟是從何處聽說我神智不清?”
顧至誠與董克禮相視哼笑出聲。
柳亞澤微瞇雙眼,說道:“那年何太醫親自給你診的脈,親自下的結果,這總是沒錯?莫非是我柳某人以及皇上皆都耳聾眼花了?”
趙雋朗聲道:“既是何太醫下的結論,柳大人就該去尋何太醫。我在碧泠宮行動受縛,如果有人硬要給我戴上什么帽子,難道我都只有逆來順受的理?”
“說的好!”柳亞澤擊掌,而手攏手望著他,“你既堅持說你未曾瘋癲,我也只好相信。只不過,既然你沒瘋,那你才出生的女兒被你一把摔死,就是你故意為之的了?”
“柳老弟未免有些咄咄逼人。”許敬芳站起來,“眼下咱們議的是廢太子出宮執孝一事,請勿岔開話題。”
“不,許閣老這話錯了,我們眼下議的是碧泠宮失火一案。”
柳亞澤轉向面向他,沉聲道:“趙雋裝瘋賣傻蟄伏后宮,實則暗地里勾結朝臣圖謀不軌,今夜暗闖進宮的那批營救他的刺客就是最好的證明!一個連自己的父皇的朝廷都要反的忤逆之子,這時候說什么去給皇后執孝,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
“柳閣老這帽子真是愈扣愈大了,不知道這勾結朝臣的證據又在哪里?”這時候韓稷他們四人并肩從門外進來,朗聲回應著柳亞澤的話道:“如果柳閣老指的是方才進宮的那批刺客,不知道柳閣老又是如何肯定那是朝臣派來的人?”
柳亞澤冷笑:“當著皇上在此,就別玩什么證據不證據的把戲了。如果不是朝臣與趙雋有勾結,趙雋如何會在他們幫助之下突圍?
“最關鍵的是,他怎么解釋他的裝瘋賣傻?如果你們還要一味幫著他開脫,那么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這到底證明了什么?他若沒瘋,那就是他生性殘暴,他若瘋了,那眼下他的不治而逾根本就是他難以自圓其說的一個謊言!”
“柳閣老難道以為我們這些人都是為著跟你磨嘴皮子而來么?”
韓稷并未退縮,往后一招手,薛停身后的隨從便就帶進來兩個蒙了眼的侍衛。
億看了眼朝上皇帝,又看向微微變色的柳亞澤,說道:“這是我剛才去火場帶回來的兩名侍衛,那么多人,我也沒有挑選,順手拉了兩個就來了。然而大家猜猜我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什么么?”
說著他扯開侍衛們的腰帶,散開的衣襟里忽然呼啦啦滾出兩個彈丸樣的物事出來,緊接著就有飛鏢之類的暗器掉下。
“這是,霹靂彈?”皇帝見到了,立時控制不住的站起來。
霹靂彈是軍營里很常見的火藥制品,它的威力并不大,往往用來在野外生火驅趕野獸,因而一般不會隨身攜帶。而眼下后宮里才剛剛經歷一場大火,這種引火之物卻赫然出現在他的宮中侍衛身上,這又說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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