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夾雜著冰渣子,刮在人臉上生疼。
黃鶯提著燈籠,就著暖黃的燈光,跟著李嬤嬤走在去往頤榮苑的道上。
“你做了什么,自個兒心里清楚,夫人不問你的過錯,讓你回小姐房里,那是夫人仁慈,你別仗著這點再犯渾,忘了本分,不得有你好果子吃!”
李嬤嬤雙手操在袖口里,微微偏著頭,聲厲色荏地訓斥。
她本是不愿走這一趟的。
這些日子,黃鶯不識好歹,恃寵而驕的事兒在府里頭傳了個遍,她沒少聽,只是一直沒敢往夫人耳邊說。她怕夫人會去替黃鶯說情,再傷了與六小姐的母子情分。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她這邊瞞得好好的,卻不想黃鶯會自個兒求上了門來。
還是與那外室女一起。
不用想也知這是誰出的主意,又有何目的!
如今夫人與六小姐關系正緊張,若是夫人心軟去替黃鶯說情,母女倆必定會生了嫌隙。而若是夫人不去替黃鶯說情,恐怕就要落個心狠的名聲。
不管如何做,都是百害無一利的。
盡管她氣惱薛氏母女用心險惡,卻不得不承認這一計簡單而有用。
最令人無奈的是,夫人竟然不問前因后果,一口就答應了黃鶯的請求,且還絲毫不聽她的勸告,一意孤行。
想到這里,李嬤嬤在心底長長嘆出口氣,即便是一心護著夫人的她,也不得不說夫人有時太過糊涂。
眼下,又有了五爺的授意,即便千百個不愿,她也不得不走這一趟。
雖是如此,私心里,李嬤嬤卻是偏向替黃鶯說情的。在她看來,保住夫人的名聲是最重要的,至于六小姐那里,只要日后夫人費點心思哄哄,不過是一兩句話的問題。
畢竟六小姐將夫人看得比自個兒還重。
李嬤嬤越想越是覺得這法子妥當。
黃鶯不知李嬤嬤心中百轉千回,聞言只是低聲應著,低垂的眸子隱忍而不忿。
若不是為了回到小姐房里,她何必如此忍氣吞聲?
即便是以前在夫人房里做二等丫鬟,她也不曾受過這等委屈。
只望她這番委屈沒白受才是。
如此想著,黃鶯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以這段時間小姐的異常來看,她能否回去還未可知。
李嬤嬤斜眼瞥了她一眼,見她還算乖順,也不再多說,只叮囑:“一會到了頤榮苑,要先去給老夫人請安,屆時你可安分點。”
黃鶯依舊是恭聲應了。
如今老夫人疼愛六小姐,她這開罪了六小姐的人,自然不敢再在老夫人面前招眼。
說著話,兩人冒著寒風緩緩行進,過得一會,便到了頤榮苑門前。
通報過后,李嬤嬤帶著黃鶯進了院門,因著身份低微,兩人便在正堂廊下磕了個頭,算是給老夫人請了安。
隨后,兩人便去了東院。
松鶴堂左側的耳房內,老夫人喝著慕容氏新泡的熱茶,聽了宋嬤嬤的稟告,只淡淡頷首。
坐在烹茶小幾旁的慕容氏眸光閃了閃,將茶具歸攏收好,不解問道:“母親為何不將那婆子直接攔了?還由得她去東院?”
聞言,老夫人昵了她一眼,銳利的眸子似笑非笑,道:“要護一個人,在她身前掃清所有障礙不是最好的法子,且,也要看那人是否愿意讓你護著,又是否值當你去護。”
慕容氏深情一肅,恭敬斂首道:“媳婦明白了。”
老夫人頷首微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是宗婦,擔子大,就是該多學多問。”
“母親教誨的是。”慕容氏愈發恭敬。
老夫人滿意點頭,半磕下眼,淡淡道:“明兒你張羅張羅,讓瑾姐兒搬到老婆子院里來,她年歲也不小了,眼瞧著就要到適婚年紀,該學的都要學了。”
慕容氏雙眼一亮,臉上不可抑制地帶了喜色,歡喜道:“謝母親!”
老夫人話里的意思,是要親自管教自己的瑾姐兒,她如何能不高興?!
盡管嘴上不說,面上不顯,對于瀾姐兒能住在老夫人院子里一事,她心中是存了不滿的,不過如今,她是沒半點怨言了,只有感激,對老夫人也愈發信服尊敬。
老夫人瞧著慕容氏喜形于色的模樣,無奈在心中搖了搖頭,這大媳婦雖是穩重端莊,然還是嫩了些,她這放權的日子看來還得推后。
婆媳二人接著商討后院之事不提。
話說另一邊,李嬤嬤帶著黃鶯到了頤榮苑東院。
安若瀾知曉兩人是給老夫人請了安才來的,心眼兒一轉,便知曉自己該如何做了。
她讓劉氏去請了李嬤嬤進門來。
見到安若瀾,李嬤嬤姿態擺得很低,一番噓寒問暖后,才道明了來意。
“這都快過年了,府上人手緊張,實在調不出人到小姐房里,夫人擔心小姐房里缺人伺候,便讓老奴把黃鶯送過來了,省得小姐有缺人使喚的時候。”
李嬤嬤言辭懇切委婉,話里話外都在替孟氏表達關懷之情。
這番話自然不是孟氏的意思,孟氏可沒有這般彎彎心思,她只是讓李嬤嬤替黃鶯求情。
這是李嬤嬤自個兒的主意。
她想動之以情。
安若瀾正在指點百靈描花兒,聞言笑睇了李嬤嬤一眼,不緊不慢笑道:“我這里不缺人伺候,倒是嫻妹妹那里伺候的人少,黃鶯還是留給嫻妹妹吧。”
說著,見百靈描錯了一筆,她嗔道:“哎呀,你又描錯啦,不是這樣的!”
百靈嘟了嘟嘴,委屈道:“我描得都要睡著了,好沒意思。”
安若瀾便笑她沒耐性,兩人咯咯笑作一團。
黃鶯見著兩人親密無間的模樣,心里又酸又澀又苦,根本道不清到底是何滋味。
她只知道,若是她沒有犯錯,今兒坐在百靈那位置的便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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