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鶴堂里一片沉寂。追書必備
除了宋嬤嬤,其余的丫鬟婆子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一群主子說話。
所有人都垂頭站著,不敢吭聲。
老夫人面無表情地掃過安世康夫婦,視線停留在三夫人紅腫的臉上,眸光一沉,冷哼道:“真是愈發出息了,官沒見做多大,打女人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
安世康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在老夫人面前卻是乖順恭敬得很,聞言,他臉上一陣火辣辣的,但還是拱手辯駁道:“母親,這韓氏太過潑辣蠻橫,兒子也是氣急了,才會失了分寸,驚擾了母親,是兒子的不是。”
聞言,三夫人韓氏忍不住嗆聲:“我蠻橫潑辣?我做什么了我?”盡管形容狼狽,她還是不服輸得挺了挺脊背。
見她如此逞強,二夫人不由嗔了她一眼。
孟氏皺了皺眉頭,苦口婆心勸道:“三嫂,出嫁從夫,夫便是天,即便三伯有做錯了的,你也不該這般與三伯置氣,快別說氣話了。”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慕容氏與二夫人臉色都變得難看,三夫人更是怒極反笑,冷哼道:“我就是被我男人打死了,也輪不到你來管!”
“閉嘴,你這妒婦,還嫌不夠丟臉嗎?!”安世康趕緊呵斥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孟氏臉色微白,還想再說,安世延拉了拉她衣角,她只好哀怨地閉了嘴。
韓氏瞧見她這柔柔弱弱,楚楚可憐,仿似受了千般委屈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慟哭一聲,跪倒在地,向著老夫人磕頭道:“母親,您是這府上最最公正的人,求您為媳婦討個公道!”
老夫人已經從宋嬤嬤那里聽說了事情原委,自然知曉其中的是非對錯,她親自起身扶起了三夫人,拍著她的手道:“你受委屈了,母親不是糊涂人,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三夫人流下淚來,感激道:“謝母親。”
見狀,安世康慌了,眼角掃過安世延夫婦,急聲道:“母親,這韓氏無容人之心,又教女無方,兒子不過訓她幾句,何錯之有?”
言下之意,還不許他振夫綱不成?
老夫人彎起唇角,問:“三媳婦怎的教女無方了?”一邊拉著三夫人轉身回到塌邊坐下。
“珂姐兒被她教得頑劣霸道,竟然合伙欺負庶妹!”安世康義正言辭。
“喲,你倒是消息靈通,打哪兒聽來的?”老夫人笑了。
“是、是孫姨娘告訴兒子的。”安世康底氣不足了。
孫姨娘是安世康的侍妾,今兒安世康一回府,就被孫姨娘攔住了,隨后就從孫姨娘口中得知了梅園的事兒。
“呵呵,”老夫人笑出聲來,雙眼卻是冰冷的,“說你出息,你還真是出息,還嫌笑話鬧得不夠大?一個賤妾的話你也信?”
“這……”安世康心里一個咯噔,他完全是先入為主。
頓了頓,他猶是氣憤道:“就算珂姐兒的事是個誤會,可韓氏確實無容人之量,我不過是隨口夸了五嬸幾句,她就……”
辯解的話說到一半,老夫人飛來一個冰冷的眼神,生生將他要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盡管如此,他說出的話也夠令人震驚的了。
早就知道詳情的慕容氏與二夫人都不忿地撇開了頭。
安世延倒是沒有多想,他了解三哥,知曉三哥沒有那個意思。
孟氏卻是心底一驚,望向安世康的視線瞬間變了,帶著幾分震驚,又帶著幾分厭惡,仿似看到了什么臟東西般,還又往后退了一步,一副不想被污染的架勢。
察覺到孟氏的動作,以及那若有似無的目光,安世康簡直扇自己兩巴掌的心都有了。他就是嘴抽,才會去夸這個女人!
老夫人不再理他,拉著三夫人的手和藹道:“好孩子,這次是老三的錯,母親代他向你賠不是,你就大量,原諒了他吧。”
瞧著這一幕,孟氏心里酸溜溜的。
“母親!”安世康不依了,怎么就是他的不是了?
饒是三夫人率性爽直慣了,此時也很是受若驚,她慌忙在老夫人腳邊跪下,斂首道:“母親言重了,媳婦不敢當。”
“沒什么不敢當的,你進了我安家的門,做了我的兒媳婦,就是我的女兒,有什么委屈盡管說就是,母親都為你做主。”老夫人語調輕輕柔柔的。
三夫人眼眶又紅了,含淚道:“是媳婦任性了,擾了母親,真是罪過。”
老夫人笑著點點頭,柔聲道:“好了,這事就揭過去了,回去好生歇著,有什么想吃想玩的,盡管喚人來老婆子這里取。”
對一旁的慕容氏與二夫人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扶起三夫人,笑道:“走吧,我們送你回去,咱們妯娌幾個也趁機說說體己話。”
三夫人點頭應了,謝過老夫人,妯娌三人行了禮退下。
孟氏心里邊還在吃味,便聽老夫人道:“你們兩也回吧,老婆子和老三說說體己話。”
“兒子告辭。”安世延搶在孟氏前面開口,拱了拱手,直接將孟氏拖走。
人都走后,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瞥了安世康一眼,指了指左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
安世康老老實實坐了。
老夫人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前因后果我都聽說了,別說老婆子冤枉你,你就自個兒聽聽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安世康還滿頭霧水,就聽宋嬤嬤道:“三爺,今兒幾位小姐確實是在梅園起了摩擦,但錯在那新回府的嫻小姐,柯小姐只是幫著勸架罷了,而且,受罰的時候,柯小姐還不計前嫌幫著犯錯的嫻小姐抄經書呢,可見三夫人教養得極好。”
這話雖是夸大了些,但也不為過。
“真的?”安世康起初有些不敢置信,但見老夫人都點了頭,頓時心花怒放起來,為有個好女兒而高興。
老夫人無奈搖了搖頭,道:“雖說出嫁從夫,但兩口子過日子,不是一人說了算的,回去后好好哄哄三媳婦吧。”
說到這里,安世康臉色又沉下來了,硬氣道:“兒子不去,兒子沒錯。”
他一個讀書人,大丈夫,讓他去向一個女人低頭,什么事兒?
老夫人嗔他一眼,厲聲道:“你沒錯?就你清高有骨氣,那你夸你五嬸作何?”
“兒子不過是隨口夸夸,是韓氏一直揪著不放,都鬧了好些日子了。”安世康明顯底氣不足,最后又低低加了句:“兒子先前確實覺得韓氏比不過五嬸……”
“先前?現在不覺得了?”老夫人好笑,她也瞧見了方才孟氏的反應。
安世康說不出話來了,只訥訥道:“韓氏太潑辣了,動輒大喊大叫。”
“你呀!”老夫人笑嘆一聲,“你還記得你娶親時是怎么說的?你說你就中意韓氏的爽直潑辣,你父親不同意的時候,你還老大不高興呢!這些我都記得,莫非你不記得了?”
安世康被說得耳朵發紅了,垂首道:“兒子記得。”
當時他心悅韓氏,即便韓氏家世不顯,他也認定了她,為此還與父親僵持了好一陣,最后是母親幫著勸服了父親,替他操持了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這些他都記得,心里一直都很感激母親為他做的一切。
這輩子,盡管生為庶子,但有這樣一個母親,他沒有什么好怨的,甚至覺得慶幸。
想到以前,他就不由自主地憶起了與韓氏初識時的甜蜜滋味兒,又想起這些年韓氏為自己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心里頓時愧疚難當。
老夫人一見他的臉色,便知他是想通了,擺手道:“好了,回去吧,我也乏了。”
安世康臉色微紅,忙起身拱手道:“兒子不打擾母親歇息了。”
隨即便火急火燎出了門。
“三爺還是沒變,從小到大都是這性子,也最信老夫人的話。”宋嬤嬤笑道,替老夫人沏了杯新茶。
“都是不省心的。”老夫人笑了笑,以手撐額,靠在暖榻扶手上,顯得極為疲憊。
這接二連三的,就是年輕人,怕都要累了,何況老夫人年紀已不小。
宋嬤嬤瞧著,心里很是難受,外人都羨慕老夫人子女孝順,富貴榮,可又有誰知曉老夫人心里有多苦呢?她伺候老夫人一生,只覺老夫人過的不容易。
見老夫人閉目打起了瞌睡,宋嬤嬤忙出聲道:“老夫人,回屋歇著吧,擔心著涼。”
老夫人迷迷糊糊應著,由宋嬤嬤扶著送回了臥房。
頤榮苑東院的廂房里,安若瀾窩在被窩里,望著天青色的帷帳,心緒已不知飄到了何方。
她本是想事了后,向祖母詢問一下后日進宮的事兒,探聽一下衛國公是否已經遷到了盛京,只是沒想三伯那邊又出了事兒,這念頭便只好擱淺了。
前世除了母親,她對其他的人事物總是漠不關心,在遇到衛刑前,她根本不知道衛國府的存在,或許曾經聽說過,只是從未放在心上。
眼下她很懊惱,若是她前世稍微留心一點,此時也就不必猜來猜去了。
無奈嘆出一聲,她收回思緒,翻了個身,閉眼沉沉睡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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