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夫人一聊起孟氏等人年幼時的事兒,就停不住了。
知道一群孩子插不上話,她便擺手讓他們自個兒玩去,臨著一群小子丫頭出門前,她還囑咐眾人不要誤了晚膳的時辰。
趙宜貴為親王世子,即便是沾親帶故的,孟國府也是要擺酒款待的。
一群人出了晴鵲堂,也沒跑遠,就在涵馨院里頭轉悠。
趙宜安文彥等男子走在前頭,安若瀾與孟雅蕙一群姑娘落在后頭。
趁著大家不注意,周宓兒將安若瀾拉到一旁,嗔怪道:“你到底還要不要一起去的?這么幾天了也不派人知會一聲!”
安若瀾一直盯著走在前面的趙宜看,聞言一時沒回過神來,傻愣愣地點了點頭后,才恍惚問道:“啊?什么?”
聞言,周宓兒鼓起臉,叉腰瞪她。
被她嗔怒的眸子瞪著,安若瀾心下一陣赧然,趕緊賠笑道:“宜表哥跟我長得太像啦,我一時看的失神了,表姐姐你就再說一遍罷,這回我定好好聽著。”
還拉著周宓兒的手搖了搖,滿眼真摯。
周宓兒拿她沒轍,只得哼哼兩聲原諒了她,關切問道:“你到底有沒有說服小姨讓你跟我們去衛國府?”
安若瀾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事兒。
隨即臉上一紅,糟了,她忘記派人給表姐送信了!
那天在宮里時她們就約好了。兩人各自想辦法說服家中長輩,然后不管結果如何,都要盡快通知對方。當天她就收到了表姐派人送來的信。只是她在跟祖母商量過后,因為太過激動,竟完全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后了。
想到自己的失信,安若瀾訕訕地撓了撓臉頰,對著周宓兒討好地笑。
見狀,周宓兒頓時明了,瞪起一雙銅鈴般的大眼。氣哼哼道:“好啊,你個小沒良心的。我在家里日日等著你來送信,你倒好,忘得一干二凈!”
安若瀾自知有錯,也不狡辯。乖乖低頭認錯。
這在前世是她絕對不會做的事。
周宓兒也是氣那一下,見她認錯態度良好,氣馬上就消了,拍了下她的腦袋,嗔道:“下不為例啦!”
“嘻嘻。”安若瀾立即一掃方才的低落,拉著她的手笑起來。
周宓兒忍不住又笑嗔了她一眼。
隨后,安若瀾將可以隨同出席,但要隱瞞身份的事兒告訴了周宓兒,周宓兒凝眉沉思一陣。拍手道:“這個好辦,到時就說你是我的遠房表妹!”
安若瀾也是這樣的想法,聞言連連點頭。
“瀾妹妹。宓兒姐姐!”
前面傳來了呼喊聲,兩人這才注意到,因為談話,她們已經落后其他姐妹一大段路了。
“誒,來啦!”高聲應了,兩人趕緊手拉手追了上去。
在涵馨院中隨意逛了一圈。不多時,就有丫鬟來請眾人去前面飯廳用晚膳了。于是一群人便一起往前院去。
安若瀾不過是被孟雅蕙拉著說了兩句話,前面突然就響起了驚叫聲,等到她回過頭,就看到周宓兒與安文彥被大家圍在中間,似是起了爭執,這可把她給嚇了一跳,忙擠了過去。
“怎么啦怎么啦?發生什么事啦?”
一邊往人群里擠,安若瀾一邊問道,待她擠到里面,卻見周宓兒滿臉怒色,安文彥滿臉通紅,一個盛氣凌人,一個訥訥道歉。
“怎么啦?”她不由得放低了聲音。
趙宜見她過來,笑了笑,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兩句,聞言,她雙眼一下瞪大了。
原來她這二愣子呆板哥哥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后在慌亂中撲到了表姐身上,也許是嚇傻了,他竟然抱著人不知道撒手,于是就把人給惹惱了,也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安若瀾都不知該做出什么表情了。
她這哥哥也真的是太呆了。
安文彥見妹妹跑過來,臉上更紅了,對著周宓兒連連拱手致歉:“表妹見諒,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我……”
支支吾吾了好一會,許是真的急了,他竟然沖口而出道:“我會負責的!”
負責兩字兒一出,圍觀的表兄弟姐妹都哈哈大笑起來。
安若瀾也忍不住,抱著肚子哎喲大笑。
安文彥又羞又窘,白凈的臉上火燒似的。
周宓兒被氣得臉上都要滴血了,又見大家哄笑不止,她狠狠一跺腳,丟下一句:“呆子!”就推開人群跑了。
她一跑,眾人笑得愈發大聲。
安若瀾望著還傻站這的兄長,眼中閃過一絲性味。
用膳時,男女是分席坐的,孟國公帶著府上男子招待趙宜,孟老夫人則帶著女眷們招待孟雨晴母女。
安若瀾坐在周宓兒身邊,時不時能感覺到背后偷瞄的視線,她悄悄回頭,就看到自家呆哥哥慌亂地收回目光,心里頓時好笑得緊。
其他人似乎也發現了安文彥不老實的目光,都低低偷笑起來。
一群長輩滿頭霧水,孟雨晴直率,笑問道:“這是怎么了?瞧大家神秘兮兮的。”
一群小輩們都搖頭,閉口不言。
安文彥臉上又紅起來。
見狀,長輩們愈發好奇,孟老夫人嗔了一眼,故作嚴厲問道:“瀾姐兒,就你笑得最歡,你來說說,到底是怎么了?”
被點名的安若瀾直在心中喊冤,她怎么就笑得最歡了?
但外祖母都發話了,她也不能推諉,眼珠骨碌碌一轉,笑道:“沒事兒呢,就是我哥哥他方才摔了一跤。”
她邊說著。周宓兒一邊在暗地里拉她的衣角,見她沒有將方才的事都說出來,周宓兒暗暗松了口氣。
然而孟老夫人并不相信她這番說辭。追問:“摔一跤有這般好笑?”說著,含笑掃了一圈抿嘴偷笑的眾人。
周宓兒有些著急了,又拉了拉安若瀾的衣角。
安若瀾忍著笑,道:“摔一跤不好笑,但是哥哥摔倒的樣子太好笑了。”她抿唇笑了笑,眼角瞧見周宓兒又羞又窘的神色,眸光一閃。俏皮道:“像蛤蟆一樣兒。”
“噗——”這會連周宓兒都忍不住噴笑出聲了。
“哈哈哈!”旁邊桌上的少爺們更是哈哈大笑,就連長輩們也都忍俊不禁。
安文彥窘得頭都抬不起來了。
不過他知道妹妹是在替自己遮掩。畢竟比起輕薄姑娘,被比作蛤蟆好多了。
孟老夫人邊笑邊對著安若瀾嗔怪道:“哪有你這樣形容自家哥哥的!”
安若瀾低著頭乖乖認錯,“我錯啦,不該這樣說哥哥。”
暗地里卻是對著周宓兒擠眉弄眼。
周宓兒心里可算是舒坦了。挑眉回了她一個好樣兒的眼神。
一頓飯賓主盡歡。
用過晚膳不久,趙宜和孟雨晴母女便起身告辭,安若瀾跟著舅舅舅母出門送客。
趁著長輩們說話的檔兒,周宓兒拉過安若瀾道:“記得,五日后你尋借口出門,我就在太白樓等你。”
太白樓是盛京的一座酒樓,離著文信侯府不遠。
安若瀾連連點頭,道:“我記著了。”抬眼瞧見不遠處望著這邊的自家哥哥,她撞了撞周宓兒的手臂。道:“我哥哥好像有話與你說。”
周宓兒也瞧見了安文彥,哼了聲,淡淡道:“想說就說唄。我也沒有不許他說。”
安若瀾偷笑一聲,向著安文彥使了個眼色,識相地走開。
然而直到周宓兒上了馬車,安文彥也沒有上前跟她說句話。周宓兒瞧他欲言又止地躊躇了半天,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臨著上馬車前。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這一眼,又讓安文彥鬧了個大紅臉。
安若瀾只能嘆息自家哥哥沒出息。
翌日是個大晴天。用過早膳,又與舅母表兄弟姐妹們坐了一陣后,安若瀾兄妹便跟著孟老夫人踏上了回侯府的馬車。
路上,孟老夫人一直在叮囑她們兄妹要聽祖父母和父母的話,還叫他們團結兄弟姐妹,不要惹事,雖都是些平常的話,但兩兄妹都聽得很認真,連聲答應著。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左右,停在了文信侯府門前,孟老夫人被攙扶著下了車,安若瀾也被先一步下車的安文彥扶下來。
老夫人早就帶著侯府眾人等在門前,見人下來,立即迎了上去。
老夫人不僅是孟國公的表姐,還是孟老夫人的閨中密友,兩人自來親密,眼下見了面,拉著手就不愿分開了。
兩個老姐妹相互攙扶著進了大門,從前院回后院,兩人還是坐的一頂步輦。
到了松鶴堂,老夫人與孟老夫人并排坐在榻上,待晚輩們依次見過禮,兩位老人家就讓眾人散了,說是要說說體己話。
孟氏本想留下,奈何老夫人與孟老夫人都沒有表態,她只好去尋安若瀾說話。
盡管離開孟國府時鬧了些不愉快,但孟氏這兩日還是很想念女兒的。
而此時的安若瀾,早就被府上的姐妹們給圍住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問她在孟國府過的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兒,安若瀾都一一耐心回答了,還說日后可以請表姐妹們過來和大家一起玩兒,大家聽了都很高興。
而當孟氏尋到安若瀾時,見到的就是女兒被府上的小姐們包圍著,笑得歡快愉悅的模樣。眼前不由一陣恍惚,她似乎從來沒有見過女兒笑得這般開心的樣子。
腳步微微一頓,躊躇片刻后,孟氏還是開口喚道:“瀾兒。”
聽到她的聲音,姑娘們都收斂起來,起身行禮喚道:“五嬸嬸。”
安若瀾也福身道:“母親。”臉上笑容已淺了許多。
見狀,孟氏心中不由一緊,扯出抹笑道:“擾了你們姐妹談話了,嬸嬸有幾句話要與瀾姐兒說。”
意思明確,大家都聽懂了是什么意思,于是紛紛告辭離開。
安若珂與安若瑾走在一起,低聲抱怨道:“五嬸嬸真是的,什么事這般要緊啊,我還有好多話要與瀾妹妹說呢!”
安若瑾臉上也有些不虞,低聲安撫道:“好了,一會你去我屋里坐坐,等瀾妹妹回屋了我們再去尋她說話。”
安若珂這才露出幾分笑來。
眾人一走,亭子里只剩了她們母女二人,安若瀾直言問道:“母親有何事要與女兒說?”
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語氣也很溫和,然而孟氏心里卻很不是滋味。
搖頭甩開心里那抹不自在,孟氏笑道:“瀾兒這幾日在外祖家過的可好?”
“很好,外祖母很疼我,舅媽們也都對我很好。”安若瀾頷首笑道。
“是嗎……”孟氏皺了皺眉,有些心不在焉。
她走了兩步到鋪著棉墊的石凳邊坐下,似是想起什么,語重心長道:“這話我早該與你說的,只是……”頓了頓,接著道:“日后你還是少去你外祖家吧,不然你的舅母們會有意見的。”
“為何?”安若瀾問,“女兒覺得舅媽們都很好。”
其實她知道母親的意思,只是她不懂為何母親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孟氏沒想到她會這樣問,眼中閃過一抹局促,道:“因為你外祖母太過疼愛你了,相對的,你的表姐妹們就會少了許多寵愛。”
“母親的意思是表姐妹會嫉妒我?”安若瀾眼中一黯。
孟氏遲疑地點點頭,急切道:“總之你日后少去就是了,就是去,也要與母親一起,要緊跟在母親身邊。”
安若瀾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問道:“母親還未出嫁時,與家里的姐妹關系親密嗎?”
“自然是親密的。”孟氏毫不猶豫地點頭,頗有幾分自得。
安若瀾抿了抿唇,接著道:“女兒聽聞母親尚在閨中時很是得寵,既然母親年幼時那般受寵愛都能與府上的姐妹們關系親密,想來女兒作為外親,即便得外祖母寵愛一些,表姐妹們也不會在意的。”
頓了頓,又不在意地笑道:“女兒與表姐妹們相處得很好,母親多慮了。”
“瀾兒!”孟氏焦急喚了一聲,很是無奈道:“你怎的就這般不聽話呢!你與母親不一樣!”
安若瀾皺了皺眉,試圖勸服她,道:“母親,您真的多慮了。”
“反正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孟氏沉下臉,偏過頭,一副不愿再談的架勢。
安若瀾抿緊雙唇,毫不退讓道:“恕女兒辦不到。”
說罷,她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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