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四爺收義女,鐘家大擺筵席的消息一經傳出,就引得整個盛廄轟動.
鐘宰輔親自發帖宴請賓客,如此慎重莊重的做法,哪里像是在為兒子收義女,就是認親女都有過之,恐怕鐘家是打算在鐘四爺百年后,讓這義女做四房的主人了.
不說鐘家家大業大,單是鐘四爺個人的家產就不知凡幾,做了鐘四爺的義女,說是一步登天也不為過,這日后的嫁妝怕是要羨煞盛京所有的世家小姐了.
不少人都暗嘆安六小姐好福氣.
這時候,再沒有人記起那個克父克母的傳言.
安若瀾在酒宴前兩日就被接到了鐘府,住在了鐘四爺為她安排的,比照鐘家嫡小姐修建的院落,這日后就是她的院子,供她日后到鐘府小住時起居.
在住進鐘府的當日,她跟著鐘四爺在鐘府四處走動認人,給鐘家的長輩們請安見禮,一圈下來,她簡直收禮收到手軟.
盡管如此,也不能抹消她心底"義父是斷袖"這個沉重的打擊.
對于安若瀾的到來,鐘家人大多都表現出了極大的善意,特別是鐘宰輔跟鐘老夫人,望著她的眼底一直都是帶著親切笑意的,安若瀾想,兩老應該是在為鐘四爺終于不再堅持孤身一人而高興,是以才會對她愛屋及烏.
可見兩老對鐘四爺的疼愛,以及對他斷袖一事焦急無奈了.
斷袖,斷袖,一想到這兩個字,安若瀾就禁不住恍神,她到現在還沒有消化這個事實.
之所以說大多數.是因為在鐘家人里,也有對安若瀾抱有敵意的.
在鐘四爺將她介紹給鐘家小姐時,安若瀾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道帶著敵意的視線,只是等她回過頭,那道視線就消失了,她并不認為那是錯覺,因為她清楚地感覺到了那道視線中的嫉恨與不甘.這讓她不由留了個心眼.
在鐘家住了兩天.安若瀾只在第一天出過門,后面的兩日,她一直待在房里.學習宴席當天的敬茶禮儀,以及鐘家的家規.
如此忙忙碌碌,很快就到了請客的日子.
酒宴當天,鐘家賓客盈門.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鐘四爺帶著安若瀾親自在大門前迎接賓客.
人逢喜事精神爽,鐘四爺以往總是沒有幾分血色的臉龐今日都紅潤許多.整個人瞧著也不似以往那般慵懶散漫.
倒是苦了安若瀾,一大早就被抓起來梳妝打扮,衣裳換了一身又一身,好不容易滿意了折騰完了.就立即被拉到前院來迎接客人,她連早膳都來不及用,茶水也沒有喝一口.眼下是又餓又渴又累.
眼角瞥見鐘四爺正在跟來客寒暄,她偷摸蹭到門框邊上.挨著門框歇腳.
鐘四爺將一批客人送進門,轉頭便看到了正在偷懶的某人,當即氣得牙癢癢,上前一敲她的頭頂,咬牙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要你何用!"
安若瀾一肚子怨氣,正是沒處發泄的時候,被一招惹,當即脾氣就上來了,她沒有像以往那般跟他頂嘴,只冷冷斜了他一眼,道:"又不是我求著你收我做義女的."
她還沒有跟他算賬呢!
不僅隱瞞她他是斷袖的事實,還跑到侯府去撒謊,真是越想肚子里怨氣越多!
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裝什么冷艷高貴!"鐘四爺給了她額頭一記彈指,安若瀾索性撇過臉不搭理他.
鐘四爺就樂意見她使性子發脾氣的別扭樣子,見狀又彎腰想掐她的臉頰,身后卻驀地響起一道低沉磁性的男音.
"看來鐘四爺對新收的義女很是疼愛寵溺."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了兩人面前.
高大健壯的身影在兩人身上投下陰影,安若瀾一點點仰起腦袋,直到快要往后倒了,才看到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臉龐.
好高,比成年后的衛刑還要高!
這是安若瀾看到眼前人的第一反應,隨即疑惑浮上心頭,這人是誰
"項大將軍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鐘四爺已經直起身,鳳眼微挑,嘴角輕勾,神態間盡顯挑釁嘲諷.
安若瀾眨眨眼,義父與這人好似不合
可既然不合,為何這人又來吃酒
她在嘴里反復咀嚼,項大將軍,項大將軍,不會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吧
想著,安若瀾禁不住細細打量起眼前人來.
劍眉薄唇,高鼻梁深眼窩,抿著唇角的模樣不怒自威,眉目間自有一股殺伐之氣,倒是與傳聞中的形象很是符合.
項夜覺察到了小丫頭悄悄打量自己的視線,他不動神色,對著鐘四爺道:"你鐘四爺收義女擺酒,我又怎能不來湊熱鬧"
說罷一把抓住鐘四爺的手腕,薄唇微翹,拇指在鐘四爺白皙細致的手背上輕輕摩挲.
看到這一幕的安若瀾驀地瞪大眼,心想不會吧!
她突然想起來,前世盛廄中不止鐘四爺一人終身未娶,還有個兇名赫赫,可知小孩夜啼的項大.[,!]將軍!
如果眼前這人真是項大將軍的話……
斷袖兩個字不期然浮上腦海.
抖了抖身子,自以為發現了驚天秘密的安若瀾下意識往后躲了躲.
"呵呵."鐘四爺干笑兩聲,抽著嘴角不著痕跡收回手,道:"項大將軍快請進吧,鐘某還要招呼其他客人."
項夜一挑眉,剛毅的臉上浮起幾絲柔和笑意,頗為遺憾道:"既如此,那就只好改日再與鐘四爺敘舊了."
又轉頭望向一旁的安若瀾,沉著臉嚴肅道:"你義父身體不好,為了你如此勞累,日后你可要好好孝敬你義父,不然……"鷹眸微瞇.
安若瀾被他肅殺的語氣嚇得直打冷戰.趕緊縮了縮脖子躲到鐘四爺身后.
"項夜!"鐘四爺黑了一張俏臉,大喝一聲,隨即轉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沒出息的安若瀾一眼.
項夜無動于衷,抬手按了按安若瀾的頭,道:"以后被欺負了就去五軍都督府找我,用你義父的話說,分分鐘替你報復回來."語氣比之方才要溫和少許.
頭上的手很重.安若瀾偷偷咽了口口水.心里樂開了花,五軍都督府啊,看來眼前這個真的是傳聞中的項大將軍.她又得到了一個大靠山!
"你真是夠了!"鐘四爺拍掉項夜的手,怒道:"要喝酒就進去,不喝酒就滾蛋!"
把他義女當鵪鶉捏吶,沒看人都嚇得不敢說話了么!
鐘四爺這一激動.臉色就白了幾分.
項夜不贊同地皺起眉,道:"你身體不好.性子別這么急."
許是怕惹怒鐘四爺,他沒有多留,轉身進了府內,鐘四爺對著他的背影嗤鼻子.
見狀.安若瀾轉了轉眼珠,愈發覺得兩人的關系不簡單,這般隨意自然的相處方式.不像是真的不合.
心念微轉,她故作不經意問道:"義父.您認識很多大人哦"
鐘四爺神思敏捷,當即警覺反問:"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啊."安若瀾無辜地搖搖頭,"就是覺得項大將軍跟義父關系不……"
話未完,一位高冠博帶的俊雅男子信步走了過來,拱手道:"恭喜賀瑾了."嘴上說著恭喜,臉上卻并無幾分笑意.
鐘四爺拱手回禮,不似方才面對項夜的隨意,謙和笑道:"文昌兄,有失遠迎."舉手投足都透著風雅,絕麗的容顏令人恍神.
安若瀾清楚看到了那男子眼底閃過的恍惚與怔愣,盡管只有一瞬間.
她不禁頭疼,義父是斷袖這件事就夠她愁的了,如果再加上招蜂引蝶四個字,估計她以后別想有安穩日子了.
這邊安若瀾在心里嗚呼哀哉,那邊鐘四爺已經與男子寒暄起來.
"我一直以為賀瑾會過繼月姍為嗣女,畢竟在鐘家這一群子侄中,你與月姍最親,也最疼月姍."許敬晗,也就是被鐘四爺稱為文昌兄的男子淡淡一笑,目光輕掃過在鐘四爺身后的安若瀾.
安若瀾能感覺到他眼底的寒意,不覺精神一振.
這個人并不喜歡她,或者應該說,不喜歡她成為鐘四爺的義女.
若是她沒有記錯,這人口中的月姍,就是鐘家的五小姐.
鐘四爺依舊笑得溫文爾雅,"月姍是我的親侄女,我哪有不疼的道理當然,其他子侄也是一樣的."
"賀瑾……"許敬晗輕喚一聲,對他疏離客套的態度很是不滿,眼底帶著受傷.
鐘四爺卻并不理會,招手喚過安若瀾,柔聲道:"這是禮部侍郎許大人."
見氣氛僵硬,安若瀾規規矩矩行禮:"小女見過許大人."
許敬晗也不想鬧得太僵,不冷不熱地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隨即他又對鐘四爺道:"賀瑾,月姍很難過,你……"
鐘四爺直接打斷他,不耐道:"我鐘言溪做事還不用旁人來教,許大人若是不想喝這杯喜酒,就請回吧."
聞言,許敬晗慌了,怕鐘四爺當真將他趕走,忙道:"賀瑾,我不是這個意思!"又見他臉色微白,語氣愈發溫和輕緩:"我不說了,我都不說了,只要你高興就好,賀瑾,只要你高興,我什么都愿意做."眼神溫柔地能滴出水來.
"……"安若瀾抬手遮住不斷抽搐的嘴角.
確定是叫她來迎接客人,不是叫她來看義父的恩怨情仇
鐘四爺依舊沉著臉,做了個請的手勢,"招待不周,還請許大人見諒,里面請吧."
許敬晗無奈搖頭,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見人走遠,安若瀾拉了拉鐘四爺的衣袖,問道:"義父,你跟許大人是……"
"同窗."鐘四爺不咸不淡回答,語氣聽不出喜怒.
"哦."安若瀾點點頭,終是忍不住好奇,別別扭扭問道:"您跟項大將軍,還有許大人……似乎很熟"
"想什么呢!"鐘四爺直接給了她一個暴栗,"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更何況是你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義父我,再說了,他們兩個都不是我的菜!"
安若瀾抱著頭,懵懵懂懂的,什么菜不菜的
"那您喜歡哪種人"問清楚了,以后見了好拉著人繞道走.
"難道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喜歡什么樣的人,就會變成什么樣的人"鐘四爺反問.
安若瀾抬眼深深望著他,而后涼涼道:"您的意思是,你喜歡厚顏無恥的人可這世上再沒有比您臉皮更厚,更無賴的人了,看來您這輩子注定只能孤獨終老了."
鐘四爺沉默,嘆道:"看來這輩子我只能自戀了."
安若瀾:"……"
敬過茶,磕過頭,安若瀾正式成為鐘四爺的義女.
司儀唱喝禮成,在一片祝賀聲中,命運扭轉,她走上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康莊大道.
鞭炮啪啦響,紅紅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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