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談話之際,安若嫻已經從另一側下了馬車,還是后面車上下來的黃鶯過來替她擺好的腳踏。全文字閱讀
坐一趟車,就接連吃了兩次虧,她就是不想學乖都不行,這會她沒敢上前表現,只等三人說完了,才蓮步輕移,繞到安若瀾這一邊,盈盈福身感激道:“今日多謝鐘四叔叔了。”
謙和有禮,端莊,不卑不亢,十足的大家閨秀姿態。
若說這四年間她學得最好的一門功夫,那必是隱忍無疑,換做以前的她,怕是早就對鐘四爺跟項夜甩臉子了,哪里還會如此和顏悅色?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剛剛穿越過來,空有一腔熱血,自以為只要憑著豐富的知識,先進的思想,以及對劇情的了解,就可以輕易掌握這個世界的一切,凌駕所有人的無知之人,四年的后宅生活教會了她很多很多。
現在的她還沒有足夠的能力,除了隱忍,她別無他法,為了接近鐘四爺,為了從鐘四爺的關系網中獲利,她也必須忍,但這并不代表她要一直隱忍下去。
盡管眼下被掩埋,她依舊會有光芒萬丈的那一日,她對這個世界的走向了若指掌,與對未來毫無所知,只能活在當下的土著相比,說她是神明也不為過。
如今被百姓們歌詠傳頌的神女,不就是她造出來的?
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站到最高點,并肩站在男主的身側,到時候,不管是鐘四爺這個蛇精病,還是安若瀾這個自私虛偽的女人,她都不會放過。
她從來都不是圣母白蓮花。她做的是最妖嬈熱烈,帶刺的玫瑰。
眼中斗志昂然,安若嫻微微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情緒。
然而這并不能逃過鐘四爺的眼睛,鐘四爺不動聲色地掃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淡漠地頷首。卻說了一句與當下情景毫無聯系的話。
他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或許并非只有一個神明?”
安若嫻有些發蒙,不知他為何會突然這樣說。
難道他是意有所指,他是發現了她與神女之間的聯系嗎?
除了“神女”。她想不到鐘四爺還能因為什么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當下很是警覺地搖了搖頭,道:“小女不曾想過。”
鐘四爺若有所思地點頭,“不管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世事無絕對。恐怕就連創造這個世界的人都不能肯定一切會按照他的意愿進行。”
“小女不明白鐘四叔叔的意思。”心口的跳動愈發急促,有種被看透的狼狽。安若嫻柳眉緊皺,艱難地從唇齒間擠出一句話。
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囂,她覺得自己好似聽懂了,又好似什么都不懂。具體而言,她根本不知道鐘四爺指的到底是什么。
鐘四爺望進她溢滿焦慮不安的眼底,忽地彎唇一笑。燦若春花。
他并未回答安若嫻的話,而是轉頭對安若瀾戲謔笑道:“路是已知的。人心卻是可以變的,即便是同一條路,也能走出不同的結果,就看你是要走過去,還是要坐馬車過去,或者用滾的過去,端看你自己如何選擇。”
“額……”安若瀾語結,麻煩示范一下怎么滾過去?
語氣雖然有些吊兒郎當的,但她明白這番話背后的深意。
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鐘四爺挑眉,折扇刷的一聲打開,半遮臉龐,傲然自信笑道:“當然,作為我鐘四爺的義女,你就是想飛過去都行。”
正經了沒一刻鐘,立即就打回原形,安若瀾哭笑不得。
垂眸偷笑,她沒有發現他眼底的慎重與憂慮。
掩藏好眼底的情緒,鐘四爺若無其事地擺擺手,懶懶道:“趕緊回去吧,明兒午后我再來接你。”
安若瀾應好,又跟項夜道別,被撇到一旁的安若嫻有心追問,卻又怕弄巧成拙,會壞了自己的大事,猶豫來猶豫去,她終是沒再上前。
鐘四爺跟項夜朝安若瀾頷首致意,等她退到一邊,便吩咐車夫趕車離開。
目送馬車在夜色中走遠,安若瀾與安若嫻各懷心思進了侯府。
在二門前,兩人分道揚鑣。
到年底,安若瀾就滿十二歲了,如今她依舊住在安老夫人的頤榮苑里,雖然慕容氏也給她準備了單獨的院落,但她一直沒有搬過去。
她在頤榮苑已經住習慣了,屋子雖是小了些,但并不妨礙什么,她也就懶得搬了。這其中,自然也有舍不得安老夫人的意思。
慕容氏也沒有強迫她,只又派了兩個貼心的過來伺候她。
在門外耽誤了一陣,從前院到后院又花了些時間,回到頤榮苑時,離著亥時就只差三刻鐘了,安若瀾本想直接回房歇下,但瞧見正房的燈還亮著,估摸著老夫人還沒有歇下,便當即改了主意,改道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確實還沒有歇下,安若瑾進去后才發現,是因為安文晟還在。
沒有旁人在,安若瀾直接蹦跶到老夫人身邊,挽著祖母的手臂坐下,嬌俏笑道:“大哥怎么還在?你跟祖母說什么悄悄話呢?”
老夫人點了點她眉間,語氣中沒有絲毫責備不悅,笑嗔道:“越發沒個樣子了,路也不好好走!”抬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青絲,滿眼寵愛。
安文晟在旁笑道:“方才還說你要等到明日才回呢,這會就見著人了,一路上可好?”
“一切都好,義父出城辦事,順道接我回來的。”安若瀾頷首,神色卻黯淡一些,不似方才那般開朗。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無聲安慰。
她一開始并不贊成孫女過去見李嬤嬤最后一面,怕會沾染了晦氣,但李嬤嬤到底曾經照顧過瀾姐兒,又是孟氏身邊的老人。若是死前沒有一人看望,也未免太過凄涼。
說句不好聽的,她自己也是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遲早也有這么這一日,以己身想他人處境,便難免會多幾分憐憫同情。
安若瀾不想惹老人家擔心,很快便恢復過來。笑道:“太狡猾了。大哥你竟然故意岔開話題,你還未說這么晚尋祖母何事呢!”
安文晟也舍不得疼愛的妹妹難過,遂假意裝作陰謀被揭穿。拱手道:“好妹妹,你就饒了哥哥這一回吧!”
兄妹倆嘻嘻笑鬧一番,不開心的便揭過去了。
安文晟嘴巴緊,不管安若瀾怎么逼問。他就是不肯坦言夜半尋祖母談心所為何事,還是老夫人見安若瀾好奇地抓耳撓腮。才告訴了她實情。
“你母親近日在替你大哥相看姑娘,有兩個很滿意的,今日她問你大哥看法,你大哥拿不下主意。遂來與祖母商討。”
聽著祖母的話,安文晟頗有些不好意思,不禁赧然一笑。
慕容氏替安文晟相看對象的事。安若瀾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母親竟然有看中了的。而且還是兩個,當下便急切問道:“是哪兩位姑娘?我可識得?”
安文晟今年已經十八,在他這個年紀,大部分的世家公子已經成婚生子,只偏偏他被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倒不是他不愿娶親成家,而是意外頻發。
說來也是陰差陽錯。
在安文晟中亞元的第二年,慕容氏本是打算趁熱替他說親的,想著先定下來,等過個一兩年就成親,只是沒想到剛起了個頭,太上皇就突然仙逝了,接下來的三個月舉國同喪,為表哀慟,王公貴胄禁止宴樂嫁娶,不得已,說親的事就只好暫時放到了一邊。
等到國喪過去,已是到了寒冬臘月,等到慕容氏再起念頭,她娘家母親卻又去世了,安文晟作為外孫,自然要服小功,守孝五月,于是這一年就這般蹉跎了過去。
而緊接著的一年是盲年,也就是俗稱的寡婦年,不適宜嫁娶,這一年便就又蹉跎。
這一來二去的,安文晟娶親的心思就漸漸地淡了,正好隔年要參加會試,他索性就一心撲在了科舉上,以至于拖到了今日。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因為安文晟說親再三受阻的事,當時有不少人舊事重提,又將安若瀾的命格拿出來說事,只可惜在安文晟中了小三元,安世霆升任戶部尚書后,那些詬病的聲音就消失無蹤了。
再加上鐘四爺有意無意的造勢,安若瀾直接從災星變成了福星,這兩年,她在侯府的地位是日漸高了。
旁的不多提。
再說眼下,老夫人聽了安若瀾的問話,也不隱瞞,微微道:“還真有你識得的,就是永寧侯府的趙三小姐。”
“趙三姐姐?”安若瀾不覺詫異。
母親怎么偏偏看中了她呢?
前幾日她還與趙三聚在一起談過心,趙三心儀的可是宜表哥!
趙三今年及笄,因為心有所屬,又不得如愿,便一直拖延著不肯許人家,直到最近才被說服,點頭答應說親,這下可好,母親竟然相中了她。
安若瀾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才好。
安文晟見她神色有異,下意識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因為與永寧侯府的少爺交好,他對趙三小姐也有所耳聞,認為那是一個不錯的姑娘。
大大的不妥!
安若瀾在心底大叫,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打著哈哈笑道:“沒、沒什么,有些驚訝罷了。”
安文晟點點頭,沒有發現她心虛躲閃的眼神,老夫人不著痕跡掃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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