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鬧著,那邊事情已經傳到了謝老板耳中,謝老板閑適慵懶地抿著茶,聽著第一樂師的彈奏,對來傳話的管事道:“就說這里沒有男子替換的備用衣裳,讓他們直接回去,敢在我的地盤上鬧事,總要吃點苦頭。”
管事恭聲應了,趕過去那邊傳話。
雖然管事說得委婉,衛刑跟孟三少還是聽出來了,謝老板是在刻意為難懲戒他們。
無奈之下,兩人只好一身的離開流觴閣。
孟三少跟衛刑都是騎馬來的,回去的路上,一身濕的兩人惹了不少路人看笑話。
衛刑臉皮薄,干脆躲進了衛國公夫人的馬車里,孟三少就沒有這么幸運了,他與安若瀾雖說是親的表兄妹,但到底男女有別,為了避嫌,他只能硬撐。
衛國公夫人撩起簾子,看了看在外面硬著頭皮裝瀟灑的孟三少,回頭對衛刑道:“你今天倒是乖覺,知道躲到馬車里。”
平日里讓他坐個馬車,是比推他上刀山還難。
衛刑擰著還在滴水的衣角,窘迫道:“今時不同往日,也是為了衛國府的面子。”
知他是在嘴硬,衛國公夫人無奈翻了個白眼。
心念微轉,衛國公夫人假意關切道:“老大,娘也想清楚了,既然你中意以清,娘就不逼你相看其他姑娘了,回頭娘問問,若是以清也同意,咱們就把親事定下如何?”
衛刑擰著衣角的手一頓,明明應該感到高興的,可他卻下意識地推諉:“這件事等武舉之后再說吧。”
話出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他一直以為。他是想要娶冷傲倔強的以清為妻的。
可是有那么一瞬間,他腦海里閃過的卻是安若瀾的身影。
緊抿著嘴角,他陷入了沉默。
見狀,衛國公夫人也不再過多干涉,只暗暗記下他的反應。
同行一段路后。安若瀾向衛國公夫人道別,往千尋居所在的南邊去,衛國府的馬車則往北去。
回到衛國府,衛刑自去梳洗更衣,衛國公夫人也回房休息。
水汽裊繞,少年精瘦的四肢在水中泛起蜜色的光澤。
衛刑失神望著自己的左手。感覺她肌膚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手心,那樣柔軟細膩,宛如上等的羊脂白玉。
腦海中不經意闖入她落水時的模樣,若隱若現的曲線優美流暢,暴露出來的脖頸纖細而白皙。還有垂落在胸前的,烏黑柔順的發絲……
身體突然變得燥熱,衛刑猛然回神,幾乎是驚慌失措地將腦中的景象揮開,他往下滑到水底,試圖讓自己胡思亂想的腦子冷靜下來。
然而那些畫面就像是有意識般,不停往他腦子里鉆,他知道他不該再想下去。不該這樣褻瀆她,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住。
“若……瀾……”低喚著她的名字,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他輕顫著釋放在了水中。
從凈房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后,衛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厭棄。
回到房間,意外地發現衛韶跟秦以清都在。
“哥,你怎么這么慢,我等你半天了!”衛韶抱著一碟杏仁酥。含糊不清地抱怨。
本是漫不經心的一句抱怨,衛刑卻抑制不住地耳尖發燙。
秦以清疑惑地看過來。道:“表哥,你臉怎么紅了?”
衛韶沒好氣道:“肯定是熱氣給蒸的唄。你怎么管這么多啊。”
衛刑窘迫尷尬不已,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道:“你們怎么都過來了?”
經他一提,衛韶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忙放下點心碟子,跑過來問道:“哥,你今天見到若瀾了嗎?你有沒有幫我約她?”
聽到“若瀾”兩個字,衛刑臉上更熱了,他支支吾吾道:“當時人太多,我給忘了。”
若不是小韶提起,他就徹徹底底將這件事給忘了。
衛韶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納悶道:“哥,你臉真的好紅啊。”
伸手去拉他的手,卻發現觸手一片滾燙,她忍不住驚呼:“哥你身上怎么這么燙?!”
聞言,秦以清急忙跑到他身邊,抬手撫上他的額頭,雙眉緊皺道:“是好燙,表哥你是不是感染風寒了?”
衛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避開秦以清的手,道:“無礙。”聲音都變得沙啞。
秦以清一怔,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竭力壓下心底翻涌的不甘與憤怒,他恢復冰冷倨傲的姿態,道:“既然無礙,我就先回房了。”
帶著丫鬟頭也不回地離開。
衛刑眼底微黯。
“哼,有什么好神氣的。”衛韶朝著秦以清的背影做鬼臉,回頭擔憂道:“哥,我去叫大夫,你先好好休息。”
見他肩上一片濡濕,又忍不住抱怨:“真是的,都病了還不好好注意下,頭發不擦就出來了,要是病情加重怎么辦?”
說罷,蹬蹬蹬跑到柜子邊,取了干帕子過來。
衛刑聽著她關心的嘮叨,微笑道:“很快就會好的。”接過帕子將頭發擦干。
衛韶哼了哼鼻子,道:“若瀾說我不會照顧自己,你比我還不如呢。”
聞言,衛刑擦拭的動作一頓。
衛韶毫無所覺,接著道:“哥,你為什么要喜歡秦以清啊,你要是喜歡若瀾多好,起碼若瀾不會對你時冷時熱,不會在你生病的時候對你不聞不問。”
衛刑半垂下眼簾,問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會?”
害你哥我染上風寒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想到自己被迫跳進水里,心里的罪惡感總算減少了幾分。
“反正我就是知道。”衛韶理所當然道,擺擺手,“我去叫大夫。你乖乖等著哦。”
不等衛刑開口,她就一溜煙跑出了門。
收回想要拉住她的手,衛刑扶著陣陣發暈的頭,低喃:“就算我喜歡,也不是我想在一起就能在一起的啊。”
將滾燙的臉貼在冰冷的桌面上。他只能將這句話說給自己聽。
“哈秋——”安若瀾驀地打了個大噴嚏,揉了揉鼻尖趕緊規規矩矩地坐好聽訓。
“聽聽我都聽說了什么,在謝老板的地盤上,三少跟衛國公世子大打出手,少東家把人給踹到了溪里,不愧是我賀記的掌權人。個性當真是狂放不羈吶!”
易先生微瞇著雙眼,冷笑連連。
安若瀾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試圖解釋:“我沒踹他,他自己跳下去的。”雖然是她讓他跳下去的。
“還敢狡辯?!”易先生冷眼掃來,她趕緊識相地閉嘴。
孟三少訕訕地縮了縮脖子。
“說。你們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易先生猛地一拍桌子,把噤若寒蟬的兩人嚇得抖了三抖。
“我們鬧著玩的,沒那么嚴重。”孟三少氣弱地反駁。
“你說沒那么嚴重?”易先生冷眼飛來一個眼刀,陰陽怪氣道:“那等你師兄回來,你去跟他說,因為一個小意外,若瀾落水被衛家小子看了個正著,失了名節。”
話音剛落。孟三少就開始哀嚎:“不要啊!師兄絕對會打死我的!”
他強辯道:“而且當時只有我們三個人,以及流觴閣的一個侍女在,只要這件事不傳出去。小六的名節絕對能保住的!”
他完全不擔心謝老板手下的人會多嘴。
聞言,易先生緩和了神色,冷哼道:“你就敢保證,當時沒有其他人路過看到?”
“這……”孟三少遲疑,眉頭無意識地皺緊。
易先生無奈搖頭,低聲嘆道:“希望如此。但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他望向安若瀾,沉聲道:“這段時間你就好好在千尋居待著。哪兒也不用去,鐘家跟侯府那邊。我會替你攔著,生意上的事就暫時交給三少來處理。”
知道事態嚴重,安若瀾乖乖點頭應是。
若不是易先生提起,她根本想不到這么多,心底驀地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孟三少見沒有轉圜的余地,也只好點頭應承下來。
從易先生的書房出來,安若瀾柔聲安慰悶悶不樂的孟三少:“三哥,會沒事的。”
孟三少苦笑,拍了拍她的頭頂,道:“我并不是在為這件事擔心。”
頓了頓,他低聲問:“小六,若當真有流言傳出,而衛刑愿意為了你的名節娶你,你可愿意嫁給他?”
安若瀾一怔,思索了片刻才回答道:“也許會。”
“也許?”孟三少皺起眉。
安若瀾桀然一笑,“因為我還不知道他如何想,是完全出于無奈,還是因為他的心。”
她這一世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給他,但這并不代表她會不折手段,也不代表她會勉強,忽略他的意愿。
孟三少啞然,“你果然對他……”
該說命運無法改變嗎?
師兄,你說衛刑不是小六的良配,可小六的心已經遺失在衛刑的身上,我們又怎能違背忽視她的心意?
孟三少陷入了沉默。
然而好的不靈壞的靈,沒過幾天,發生在流觴閣的事就傳遍了盛京,安若瀾再次成為了眾人議論的對象,然而奇怪的是,當事人之一的孟三少卻被摒除在了流言之外。
衛國公夫人這才清楚那日究竟發生了什么,她急得團團轉,對衛刑厲聲道:“沒什么好猶豫的了,為了人家姑娘的名節,老大你必須承擔責任!”
衛刑沉默著沒有開口,躲在一旁偷聽的秦以清驚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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