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祭祖,慕容氏請了僧人跟道士到侯府來做法念經,她還瞞著安若瀾,帶著安若瀾在道場轉了一圈,結果什么事都沒有。
安若瀾隱隱察覺到了長輩們的心思,但她知道,長輩們只是求個心安,所以也就乖乖配合,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年后衛國府請期后,侯府就又忙了起來,為嫁女酒做準備。
安若瀾也無法再悠閑,開始整日悶在屋子里做女紅。
就在安家與衛家籌備婚禮之際,市井街坊流傳起了一個傳言。
說文信侯府的十小姐為母求到了神女的圣水,還有幸得到了神女的開化。
傳聞來勢洶洶,很快就傳得家喻戶曉,世人都羨慕安十小姐有福氣,贊美她的孝順善良。
這幾年神女救人的事跡不時傳入世人耳中,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也一再提升,對于神秘飄忽,有通天神力的神女,民眾都抱著敬仰崇敬之心,是以能得到神女的指點,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事。
安若嫻一時名聲大噪。
庶女為了醫治嫡母的病,虔誠求神,孝心感動上蒼的美談喧囂塵上,安若嫻成了最全盛京孝順善良的閨秀,被世人津津樂道。
同時,對親生母親“不聞不問”的晨霜縣主也被搬了出來,兩相對比下,世人雖不敢在面上說些什么,心里卻是有了高下優劣之分。
而對于盛京城的其他世家閨秀而言,這卻不是一件好事,畢竟出風頭的人有一個就夠了,不需要兩個,她們已經被安若瀾壓了一頭,若是又讓一個卑賤庶女的風光勝過她們,她們的臉往哪里擱?
于是一時間,關于安若嫻年幼時如何囂張跋扈,偽善虛偽,心機深沉,為爭寵不折手段的謠言也在貴族圈子中散播開來。
是人就都喜歡贊美,盡管安若嫻早已料到消息傳出去會有何種反響,但民眾的吹捧還是讓她不自禁沾沾自喜,雖然這不是她的目的,但能順帶漲漲名聲,她何樂而不為?
只是她沒有想到,污蔑陷害也會隨之而來。
聽到杜鵑打聽來的消息,安若嫻氣得臉色臉色鐵青,她沒有料到自己會惹到那些矯情善妒的世家小姐,這讓她拉攏人的計劃受到了阻礙。
但她現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完成眼前的計劃。
安若嫻求到圣水的事,文信侯府上下自然也有所耳聞,有深信不疑的,也有持懷疑態度的,只是老夫人跟慕容氏一直沒有做出反應,是以眾人也只好作壁上觀。
老夫人之所以不做聲,是因為她在等,她在等安若嫻親自來向她解釋。慕容氏毫無疑問是看老夫人的臉色在行事。
而安若嫻也在等,等老夫人或是慕容氏沉不住氣,親自找上門。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
安若瀾現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女紅,但這并不代表她一無所知。
相反的,她知道得比誰都清楚明白。
她知道安若嫻是在天源寺得到的圣水,還知道安若嫻在天源寺與趙擎私會,請趙擎助她解放孟氏。
只是對于神出鬼沒的神女,她沒有半點頭緒。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神女并非神,而是一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至于詳細身份,監視安若嫻的探子并未能查明。
可以推測到的是,神女背后的勢力不可小覷。
那么安若嫻又是否與神女有關呢?
若是沒有,怎么可能安若嫻一去天源寺,就能撿到神女呢?
安若瀾捻著針沉思,對于前世并不存在的神女,她有太多疑惑。
“小姐,小姐?”
百靈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沉思中的安若瀾驚了一跳,猛然回過神來。
“小姐你怎么了?一直在發呆。”百靈疑惑地皺眉。
安若瀾含笑搖了搖頭,道:“就是盯著針線久了,眼睛有點乏。”
“那就先休息下吧,正好劉媽媽做了小姐愛吃的糕點,小姐趕緊趁熱吃。”百靈說著,笑嘻嘻將提著的食盒放到小幾上,端出里面精致可愛的小點心。
安若瀾笑了笑放下針線,道:“把劉媽媽,兩位嬤嬤,還有四喜八元也叫來吧,大家一起吃。”
“誒!”百靈歡聲應了,蹦蹦跳跳出去叫人了。
安若瀾病好后,四喜跟八元沒有離開,而是以貼身丫鬟的名義留在了侯府,算是鐘四爺送給安若瀾的嫁妝,以后會陪嫁到衛國府去。因此,青鷲被調走后,慕容氏也就沒有再給安若瀾安排新的丫鬟。
一屋子人開開心心吃完點心,安若瀾本打算小睡片刻,秦嬤嬤卻尋到她單獨說話。
秦嬤嬤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小姐對于如今市井里流傳的傳聞如何看?”
安若瀾怔了怔,微一沉吟道:“嫻妹妹對五嬸確實很孝順。”
旁的不多說,畢竟她讓義父監視安若嫻是秘密,她不想把身邊人牽扯進去。
秦嬤嬤頷首道:“老奴跟小姐一樣的想法,不然當年十小姐也不會自愿替五夫人頂罪。”隨即卻是語氣一轉,肅然問:“小姐認為圣水能否對五夫人的病起作用?”
聞言,安若瀾詫異地望向她,凝眉道:“這與我的想法無關,我信不信不重要,要看旁人信不信。”
秦嬤嬤垂首,道:“老奴明白了。還有一件事,老夫人覺著五爺少人伺候,想替五爺納個貴妾,不知道小姐認為方姑娘如何?”
安若瀾不覺心口一跳,她大致猜到祖母的意思了。
頓了頓,她反問道:“為何是方姑娘?”
老實說她對方碧寧并無好感,方碧寧雖然優秀,但心計頗深,若是方碧寧做了生父的妾,加上生母的“病”在圣水的治療下痊愈,可想而知五房會有多熱鬧,到時候為難的還是生父。
她已經知道生父為了替她請到燕國公老夫人做及笄的正賓,當眾下跪的事,自然不忍心看生父為難。
秦嬤嬤答道:“倒不是老夫人中意方姑娘,而是五爺與方姑娘情投意合,加上方姑娘用情極深,若是無法得償所愿,怕是會讓侯府發生什么丑事。”
言下之意,這是為了成全有情的兩個人,也是為了侯府的名聲。
但也可以看出其中的私心,老夫人是想讓方碧寧牽制孟氏。
安若瀾了然,看來祖母一直派人盯著方碧寧,而方碧寧肯定因為最近的流言,有了什么不恰當的計劃。
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這件事她不會參與其中。
淡然道:“是五叔納妾,又不是我納妾,我無話可說,端看五叔的意思。”
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一切以安世延的意愿為主。
秦嬤嬤躬身應是,笑道:“老夫人也說了,這件事小姐不必插手,安心等著出嫁就是了,若是小姐想與五爺說些什么也可以,老夫人不會生氣。”
“嗯。”安若瀾淡漠地點頭。
秦嬤嬤退下。
這番短暫的談話后,安若瀾靜不下心來了,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去給安世延提個醒兒。
是夜,安世延給老夫人請安出來,被安若瀾攔在了院子門口。
“五叔,我有話與你說。”安若瀾裹著厚厚的狐裘,一個人站在院子門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安世延先是吃了一驚,隨后不贊同地厲聲責備道:“天還冷,你大晚上的站在這里作何,要是又感染風寒該怎么辦?!”
盡管他疾言厲色,安若瀾卻半點也不害怕,理所當然道:“我在等你啊。”
安世延只覺哭笑不得,輕柔地替她攏了攏披風,道:“你也可以到書房去等我,總比站在這里吹冷風好。”
“從這里到你書房也好遠,走一路還不是一樣要吹風,我不如省些力氣。”安若瀾的理由十分充分。
拿她無法,安世延只好認輸道:“好,你是對的,那你找我何事?”
話語里慢慢都是寵溺。
安若瀾遲疑了一會,抬頭望著他眼睛道:“祖母說要給你納貴妾,就是方姑娘,你心里高興嗎?”
聞言,安世延先是一怔,隨即反問道:“那你呢,你覺得方姑娘如何?”
盡管他有掩飾,但安若瀾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驚喜與期待。
她已經知道他的心意。
默了默,安若瀾還是實話實說,道:“我對方姑娘并無好感,但我也不反對你娶她為妻,重要的是,你確定這個女人能給你想要的生活嗎?”
這個問題讓安世延眼底充滿了詫異與驚奇。
他不由欣慰笑道:“瀾兒,你長大了,是該出嫁了。”
心底唏噓不已,即便再不舍,他的女兒也長大了,不可能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安若瀾望著他眼底的傷感,抿著唇角沒有說話。
安世延撫了撫她的頭頂,笑道:“或許我只適合愛情,不適合婚姻,我知道碧寧是個心思不簡單的姑娘,但這又有什么關系?我的婚姻注定會一團糟,她既然選擇我,想必早就有所覺悟,而我也確實傾心于她。”
“所以就算五房被鬧得烏煙瘴氣,你也不在乎?”安若瀾有些詫異他的想法。
安世延微笑點頭,“因為女人無法影響我,我的身心在朝堂。當然,如果她們做的太過分,我不會縱容隱忍她們。”
“……”安若瀾啞然,眼前的人充滿自信與野心,他不再是前世那個因為女人而束手束腳,只會逃避現實的無用之人,只是這樣的他,是否心也變得冷硬?
她一時分不清到底是到底哪個他才是好的。
見她沉默不語,安世延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道:“瀾兒,后院的女人在我看來不過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我希望你是不同的,你要是衛刑心中第一的,不可或缺的,唯一的,我希望你能自由,不被高墻大院所束縛,因此你需要更多的助力,而我會盡全力幫你。”
本能地對這番話不喜歡,安若瀾皺眉道:“既然都是女人,為何我就是不同的?那祖母呢,對你而言也是可有可無的嗎?”
“當然不是。”安世延搖頭,“你是我的女兒,母親是養大我的人,你們自然是與眾不同的,我所指的女人,是我的妻妾。”
“也就是說,只有與你有血緣的,對你有恩的才是不同的?”
這本來是合情合理的話,但安若瀾就是覺得厭惡,這樣就好像是在說,愛情是可有可無的,只有血緣跟恩情才是一切。
“那安若嫻呢,她也是你的女兒,所以也是不同的?我記得她剛回府的時候,你也很疼愛她。”她就是想駁斥他的觀點。
安世延的回答卻出乎意料,“我對她沒有感情。”
安若瀾突然覺得心寒,“你不覺得自己的話自相矛盾嗎?”
安世延毫不猶豫地搖頭,道:“瀾兒,你還年輕,現在你覺得愛情是最美好的,就跟當年的我一樣,可是你看到結果了,它并沒有想象的美好。相比起來,血緣親情跟事業,才是恒久不變的。曾經我愛孟氏,所以愛屋及烏,我愛你跟文彥,可是這種愛是虛幻的,我……”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安若瀾皺眉打斷他,偏過頭道:“這只是你的想法,我不想了解,更何況你只是以篇概全。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你也敢說你是心悅方姑娘的?”
她突然有些同情方碧寧。
安世延卻不怒反笑,“或許吧。”
安若瀾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能反駁他的話來,只能轉過身道:“我不該來跟你說這番話,我回去了。”
說罷越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安世延無奈笑笑,叮囑:“雪還沒有完全融化,小心腳下。”
安若瀾沒有理會他。
那個人的笑容依舊溫和有禮,只是她知道,他的心是真的變了。
毫不意外,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老夫人的耳中,老夫人沉默良久,道:“老五會越來越有出息。”又道:“把老五說的話原原本本轉告方姑娘,若是她還愿意給老五做妾,事情就這么定下來。”
宋嬤嬤應是。
而方碧寧的回答是:“我愿意,只要能做安五哥的人,我可以忍受一切,就算他心里沒有我,就算每月只能看他一眼,就算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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