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安若瀾跟衛韶剛在錦繡樓的醉仙閣坐下,孟三少后腳就趕了過來,被掌柜的直接引進醉仙閣。
上了茶點,三人落座。
安若瀾沒有像往常那般直接,而是拐了個彎子問道:“三哥,外祖父與外祖母近來身體可好?”
她不點破,孟三少也假裝不知,只頷首笑道:“都很好,祖母就是時常念叨你,想著你回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也想見見外孫女婿。”
聞言,想起疼愛照顧自己的外祖父母以及舅舅舅媽,安若瀾不覺赧然。
因為過繼到大房,成親后她按禮數去了嗣母的娘家拜訪,不是沒有想過去孟國府走訪請安,但一來不合規矩,二來也沒有尋到時機,加上衛刑出征,是以拖到現在,她都未能上門去給外祖父母跟舅舅舅媽請安,想想心中著實慚愧。
面露愧疚,她道:“是我的罪過,我應該早早帶著衛刑去給外祖母請安,將衛刑介紹給她老人家的。”
“這也不能怪你,誰讓胡人突然進犯呢,想來你這段時間也不容易。”孟三少理解地笑了笑,隨即面色一肅,道:“不過就是你一人,也該抽空回去看看祖母,衛刑出征的事,她老人家也很擔心,這要你去勸說才能有用了。”
“我省得,改明兒我就回去看望外祖母。”安若瀾連連點頭。
衛韶道:“我哥不在還有我呢,我代替哥哥陪嫂嫂一起,也去給老夫人請安。”
安若瀾感激地點頭。
雖然話題岔開了,她還記得請孟三哥過來的目的,收斂心神。她也不再拐彎抹角了,問:“三哥,你今日貿然出頭,是否不妥?若是旁人誤會孟國府要歸順恭王該如何是好?”
早就料到她是為此事尋自己過來,聞言,孟三少挑眉戲謔道:“我道你要跟我扯多少閑話呢,早開門見山不就好了?”
安若瀾臉上一紅。嗔道:“我也是真的想念外祖母她們!”
雖然主要目的是套話……
孟三少笑了笑。也沒有揭穿她,道:“不用擔心,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道理。”
不再隱瞞。他將與恭王的對話都告訴了她,道:“你也看到了,以恭王今日對我的態度,他不會加害孟國府。準確來說。正是為了在混亂中保住孟國府,我才會如此做。至于歸順恭王。怎么想那是旁人的自由,孟國府只會是中立。”
安若瀾細細一想,沉默了。
如今晉王一派處處受到打壓,在朝堂上幾乎沒有落腳之地。不必想都知道,恭王接下來要對付的就是中立派,而作為中立派的中流砥柱。又是晉王的姻親,孟國府無疑會首當其沖。這種時候。如果孟國府有足夠的利用價值,恭王勢必不會動它。
不可否認,少無常在恭王心中有足夠的重量,他是孟國府的一道保命符,只要恭王一日找不到少無常,跟少無常有關聯的孟國府就有一日的安穩。
這一步棋雖然很險,但卻是險中求穩,極為有用。
然而同時,這步棋又有一個弊端……
安若瀾微微沉吟,低聲道:“我明白三哥的意思,但三哥是否想過,事后,孟國府能否與恭王撇清關系?”
孟三少詫異地挑眉,顯然沒有想到她會想得如此深遠。
笑了笑,他聳肩閑適道:“那是以后的事了,以后再說,把眼前的危機解決才是最重要的。”
“……”安若瀾默了默,心道相信你的話就有鬼了。
知道他早有安排,她也就不再多問,轉而聊起了另一件她十分在意的事。
“三哥,你見過師叔祖么?”因為再次牽涉到神秘的師叔祖,她心里的好奇愈發旺盛,不問個清楚,她心里實在貓抓一樣的難受。
或許是她話題轉換的太快了,孟三少一時反應不過來來,怔了怔才恍然道:“師叔祖?你是說師叔啊,我見過。”
說罷,端起茶輕啜,遮掩微抽的嘴角。
安若瀾沒有發現他的異常,接著問:“那你知道怎么能找到師叔祖嗎?”
“不知道。”孟三少毫不猶豫地回答,鎮定自若。
安若瀾盯著他看了三息,慢慢道:“三哥,義父說師叔祖神龍見首不見尾,雖然無法找到,但能聯系到,你知道如何與師叔祖取得聯絡嗎?”
孟三少露出詫異之色,“是嗎?這就要問師兄了,我不太清楚。”
安若瀾瞇了瞇眼,總覺得哪里有點奇怪,但又不知道具體是哪里奇怪。
頓了頓,她道:“其實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訴師叔祖,所以才想請三哥幫我聯系師叔祖,請他老人家一聚。”
聞言,孟三少眸子微轉,道:“你怎么不找你義父我師兄幫忙?他比我更了解師叔祖的行蹤。”
見他油鹽不進,安若瀾有些挫敗,道:“那好吧,改天我問問義父。”
腦中忽地靈光一閃,她又問:“三哥,你說我們都不知道師叔祖的行蹤,要是師叔祖被恭王找到了該怎么辦?”
“這個你不用擔心,恭王絕對不可能找到師叔祖。”孟三少不以為意地擺手。
絕對不可能?
安若瀾微微挑眉,以恭王的權勢,怎么可能連一個人都找不到?除非是師叔祖真的是神仙,又或者,是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
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
安若瀾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似乎是被安若瀾問怕了,孟三少沒有久坐,又囑咐安若瀾記得回孟國府看望孟老夫人后,就起身告辭離開。
安若瀾送他出門,嘆口氣道:“三哥,你還要參加多少次相親宴?今日一眾青年公子里頭,你可有看到比你年長的?”
孟三少一囧,也不是他想參加的啊。他也是被逼的。
安若瀾沒好氣道:“你也上點心,別總是讓舅舅舅媽擔心。”
她可以預想到,改日到孟國府拜訪時,舅媽肯定又要拉著她說這事。
擺擺手,孟三少心虛道:“這事兒也以后再說。”
說罷逃也似地溜了。
安若瀾望著他的背影直嘆氣。
孟三少一走,安若瀾跟衛韶也起身回衛國府。
馬車上,衛韶低聲問道:“你剛才為何套孟三少的話?”
在醉仙閣里。他們你問我答的說了不少。她一直沒有插嘴,只是聽了半天,她有聽沒有懂。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安若瀾笑了笑,道:“等我理清楚了再告訴你。”
衛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聽她問道:“小韶,你有沒有可以識別身份的藥?”
“識別身份?”衛韶皺起眉頭。想了想道:“識別身份的沒有,不過我知道琰二哥有可以追蹤人行蹤的香料。只要沾上了,幾天都洗不掉。”
安若瀾雙眼一亮,興奮地點頭:“就是這個!”
“那我讓人去找琰二哥幫你拿一點。”衛韶爽快道。
安若瀾笑著道謝,隨即想到什么。她眼珠一轉,笑道:“我看還是我們親自走一趟吧,畢竟是請人幫忙。還是誠意點好。”
她想起了元宵節放河燈時,二皇子對小韶說的話。心里起了撮合的念頭。
聞言,衛韶不在意地擺擺手,“又不是外人,實在不行我就去就行了,你就不用去了。”
“也好,那就麻煩小韶跑一趟了。”安若瀾從善如流,反正她的目的只是創造機會讓二皇子跟小韶見面。
衛韶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自家嫂嫂兼好友給賣了,還在想著怎么約趙琰出來。
回到衛國府,正好趕上午膳,兩人用過膳,一個回房休息,一個出門去找趙琰要香料,順帶活動筋骨。
另一邊,慕容氏帶著四姐妹回到侯府,讓四人自行散去,她自己則去向老夫人稟告今日的情況。
慕容氏毫無隱瞞,將安若嫻出風頭不成反出丑,還被恭王訓斥的事一五一十匯報給老夫人人,老夫人聽后淡淡道:“出丑總比出風頭好,頂多被嘲笑個幾句,時間一長大家也就忘了。”
“母親說的是。”慕容氏贊同地點頭。她也是這樣想,所以當時她沒有訓斥安若嫻的自作主張,然即便如此,這件事也讓她對安若嫻徹底厭煩。她從未見過如此不守規矩的庶女,說到底,都是被孟氏教壞了。
老夫人又道:“但錯了就是錯了,不管是大錯還是小錯,都要受罰,這件事就交給你處理。”
慕容氏恭敬斂首:“是,母親。”
得知被禁足的消息,安若嫻沒有半點反應,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小小的禁足已經激不起她心底哪怕半點漣漪。現在她什么都不想管,只想找個角落躲起來,逃避這個世界。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她對趙擎早已不是單純的友情,在他的溫柔攻勢下,她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他的柔情陷阱,只是讓她醒悟的方式太過殘忍,在她發現她對他也是有一點點喜歡的時候,卻發現他對自己只是利用,她如何能不傷心?
而傷心的同時,她又想到了趙琰,慶幸自己心中始終把趙琰放在第一位。這讓她受傷的心得到了一絲絲安慰。她自欺欺人地遺忘趙琰拒絕她的提議,遺忘趙琰說過已經有想共度一生的人,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一點。
與此同時,趙琰接到衛韶的信,帶上香料興沖沖地出門赴約。
郊外綠水青山,柳暗花明,衛韶與趙琰持韁揮鞭,在馬場附近的山谷肆意跑馬。
馬蹄陣陣,驚起一林子的鳥雀。
在一處山澗旁停下,衛韶翻身下馬,跑到溪水邊捧起清涼的溪水洗了把臉,大呼痛快,道:“整天在屋子里看賬,我骨頭都要僵了,果然還是騎馬最痛快。”
趙琰牽著馬走到她身邊,笑道:“你這么長時間沒去找我玩,我還以為你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沒想到是在家里看賬本。我也是驚呆了。”
衛韶撇撇嘴,道:“你以為我想,總不能讓我娘跟安若瀾累死累活,而我一個人瀟灑自在吧?”
“是這么個理。”趙琰含笑揉揉她的腦袋,“咱們小韶也長大了,知道體恤關心人了。”
“廢話。”衛韶翻個白眼拍開他的手,哼哼道:“若瀾說了。姑娘家的不能隨便讓外人對自己動手動腳。會影響名聲。”
趙琰一僵,暗暗惋惜了一陣,問道:“你以前不是不在意這些的嗎?”而且我也不是外人。他在心里補充。
“以前不在意,現在要注意了,我也是要嫁人的。”衛韶挑挑眉,大咧咧道。
“是嗎?”趙琰笑了笑。眼底滑過暗光。
衛韶將自己的馬牽到溪邊喝水,隨口問道:“琰二哥。你怎么還不成親?我看別的皇子孩子都抱上了,你一點都不急嗎?”
“急啊,當然急啦。”趙琰把韁繩松開,把馬趕到旁邊吃草。而后在溪邊蹲下,邊洗手邊道:“不過急也沒有用,我總不能隨便找個人成親。”
“這倒也是。”衛韶附和地點頭。
趙琰見她毫無所覺。心里又氣又急,反問道:“那你呢?你可想過找個什么樣的夫婿?”
衛韶搖頭。撐著下巴嘆氣:“我其實沒什么要求,只要能打得過我,能讓我吃好穿好就行了。不過盛京都是些白面公子哥,手無縛雞之力,我覺得我還是要回東北才能找到。”
聞言,趙琰下意識地反駁:“誰說只能回東北找?!”我就符合要求啊!
后面這句話他沒敢直說,也不好意思說。
腦子轉了個彎,他道:“你看,我們倆都找不到對象,年紀也都不小了,與其繼續讓長輩擔心,不如就湊合著過算了,反正我們挺合得來的,對彼此也很了解。”
衛韶撐著臉扭頭看他,沒有說話。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她沒辦法當玩笑,雖然她沒有想過跟他在一起,但就像他說的,他們合得來,也彼此了解,一起過日子肯定沒問題。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年紀真的不小了,與其浪費時間找個陌生人成親,還不如找個熟悉的。
這樣看來,他們確實挺合適的。
而且琰二哥也附和她對夫婿的要求。
猶豫了一會,衛韶不確定地問:“你是說真的?”
聞言,趙琰知道她是想通了,當即雙眼一亮,道:“這是終身大事,我不會跟你開玩笑。”
見他喜形于色,衛韶不覺臉上發燙,撓了撓額角道:“那我回去跟我娘還有若瀾商量商量,”
“好。”趙琰咧開嘴笑了。
原以為等她開竅還要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想到會這么順利!他知道她現在對他還沒有那方面的感情,但先把人抓牢了,他還怕沒時間跟她慢慢磨么?
所謂的喜從天降,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看到他歡快開心的表情,衛韶也被感染了,咧著嘴笑起來,對于跟他成親,她也不禁升起一絲期待。
直到日近黃昏,衛韶跟趙琰才回城,或許是因為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分別時,兩人竟生起一絲戀戀不舍之情,曖昧甜蜜的氛圍讓兩人都不覺臉紅耳熱。
趙琰想把衛韶送到衛國府門口,但被拒絕了,衛韶道:“你別黏黏糊糊的,我又不是身嬌體弱的大家小姐,不用你送了。”
說不過她,趙琰只好在城門口跟她分開,目送她走遠才回皇子府。
衛韶的認知里就沒有矜持兩個字,她想著既然跟趙琰說好了,就要趕緊辦好,是以一回到衛國府,她就拉了衛國公夫人跟安若瀾說話,把下午趙琰的話告訴了她們。
衛國公夫人嚇了一跳,道:“你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你怎么就、就跟二皇子好上了呢?!”
聽到這話,安若瀾忍俊不禁。
不說衛國公夫人,她也是震驚不已,雖說她有心撮合,但他們發展的未免也太快了吧?不過是出去見了次面,這都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她不知該贊嘆二皇子好手段好口才,還是感慨小姑太天真好騙。
她是聽出來了,小韶完全是被二皇子給拐了,偏偏小韶還毫無所覺。
衛國公夫人自然也察覺了,不過二皇子她熟悉得很,是以她并不擔心二皇子是欺騙戲弄女兒,只是——
皺了皺眉,衛國公夫人低低嘆道:“我說你們也是不趕巧,早不提這事遲不提這事,偏偏現在提,你要我怎么辦好?”
“娘,有什么問題嗎?”衛韶不解地問,臉上的歡喜消褪大半。
安若瀾想了想,很快明白婆婆是在擔心什么,頓時有些后悔自己的多事。
她對衛韶使了個眼色,道:“母親,這事兒不急,您今日也累了,先歇息吧。”
“嗯。”衛國公夫人揉了揉額角,擺手示意她們離開。
見狀,衛韶心里的高興是一點不剩了。
安若瀾福了福身,拉著衛韶離開。
一路跟著回了安若瀾房里,衛韶悶悶問道:“若瀾,娘是不是不同意?”
安若瀾好言安撫道:“不是的,母親了解二皇子的品性,肯定是不會反對這門親事的,只是現在時機不對。”
是的,時機不對,如今恭王把持朝政,不說朝中官員如臨深淵,就是眾皇子也舉步維艱,二皇子與晉王府跟衛國府關系匪淺,想必受到的為難較其他皇子更多,若此時他再與衛國府聯姻,恐怕恭王更加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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