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晟瑾見翹首俏立在碧綠點金栗金桂樹下,身著一襲素淡的煙紫色對襟雙織暗花錦衣,衣袂翩躚,面戴白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只露出一雙烏黑晶亮眸子的少女,竟是半年不見的五妹妹玲瓏,一時間神色竟也出現幾分恍惚。
眼前的少女比之上次見面的時候變化不少,興許是到了少女抽條的年紀,她看起來比之前高上許多。身姿婀娜,身段玲瓏,腰肢纖細柔韌,已經有了少女曼妙的風情。
一雙清冷含笑的眸子中更是閃耀著靈動的波光,仿佛深秋樹林邊一泓澄澈明凈的湖水,讓人看的心里一陣悸動。
她神色淡然灑脫,飄逸的好似要隨風離去,微風吹過她的裙擺,揚起她如墨般黑亮的長發,吹拂在她雪白的面紗上,掛在她雋秀的遠山眉邊,點點桂花好似花雨似地隨著微風吹拂,在空中打著旋落在她身周,那場景唯美至極,池晟瑾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幽深的瞳孔也不由的收縮幾下。
——他竟是沒有發現,家里這個庶妹何時竟已出落的如此風華絕代。
若是再過兩年,這般姿色,怕是翼州城都留不下她了。
池晟瑾眸色轉深,一雙風眸劃過銳光快速的從池玲瓏身上一閃而過。
繼而又若有似無的落在站在他身后一步左右,一名頭戴紫玉冠,身著月牙白繡墨玉清竹暗紋錦衣,面目英俊、倜儻,狹長的桃花眼中不時泛著幽光,面上一閃而逝若有所思神色的華服少年身上,心中微不可見的低嘆一聲。
他是知道母親和妹妹的心思的。
雖然無論是三妹妹還是五妹妹,她們之中的那一個嫁去安國公府,對身為忠勇侯府世子爺的他來說效果都一樣。
然而母親一心認為安國公府是個好出路,妹妹又對穆長堯一見鐘情,他做兒子做哥哥的雖覺的姐妹易嫁這事兒太過荒唐,說出去難免遺人話柄,對忠勇侯府的顏面有損,且對五妹妹來說更是滅頂之災。
但是母親和妹妹的一番心思,他終究是想著要成全的。
之前想著五妹妹再生的國色天香也比不得艷麗明媚,在家千嬌萬寵,且以后有他幫扶,也有外祖安順侯家的傾力支持的三妹妹,如今……
如此傾國傾城的姝色,池晟瑾瞳眸更加深幽,他免不了要為三妹妹多多謀劃思量一二了。
池晟瑾心思電轉,再垂眸看向池玲瓏的眼神就愈發變得深不可測起來。他朗笑著上前兩步,親自扶池玲瓏起來,不忘情真意切的說道:“自家兄妹,五妹妹切莫多禮。前些時日聽母親說五妹妹大病一場,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
一邊說一邊微瞇著眼看一眼依舊風淡云輕,既不怯場也不唯唯諾諾,長相清麗逼人,帶著面紗卻愈發顯得神秘悠遠的少女,池晟瑾眸中思量之色更濃。
“勞大哥費心,吃了幾劑藥,已是大好了。”池玲瓏說著話,一雙明眸笑的彎成了月牙狀,她的神情種有著妹妹對眼前大哥的依賴和親近,笑的一臉甜蜜的問:“大哥可是來給祖母請安的?”
“正是。”池晟瑾含笑應道。接著英俊的面上卻泛上愧色,他又繼續道:“說來慚愧,大哥前些時日忙著軍中雜務,已經幾日不見祖母,不能在祖母跟前盡孝,倒是大哥的不是。”
“大哥說笑了。”池玲瓏捂著帕子輕笑出聲,“祖母知道大哥為父親分憂,高興都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大哥?”
又巧笑嫣然的說:“再說,家里還有我們姐妹幾人呢。大哥是男子,是家里未來的頂梁柱,是要建功立業做大事的。妹妹聽母親說大哥時常在軍中忙的幾日幾夜不能合眼,若是讓大哥煩勞公務之際,還要操心承歡祖母膝下盡孝的事宜,怕是到時候不僅母親心疼的抹淚珠子,便連祖母也要拿著拐杖趕大哥回去休息了呢。”
兄妹兩人一想到那樣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場景,不管出于何種心思,卻都不可抑制的歡笑出聲。
站在一旁靜看這眼前這一幕的兩位華服少年,一人嘴角微翹,眸中的神色卻更加深幽。
他的視線只偶爾從池玲瓏面上劃過,并不大咧咧的一直盯著少女看,端的稱得上是端方有禮。
然而,英俊少年的眉頭卻隨著兄妹兩人的交談,不時的微微蹙起,只是一瞬間的功夫,接著便在眾人都未察覺之際,再次宛若無事的恢復不動如山。
——到底是國公府未來的世子,早已習慣了喜怒無形……
他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條直線,瞳孔幾次劇烈收縮,不知是因為看到和自己預想中,無論性情還是模樣都大相徑庭的未婚妻感覺接受無能,亦或者是為自己一直以來的籌謀感覺茫然。
另一個身著華服錦裳的少年年約十六、七歲,他看著在場幾位少女的眼神卻實在有些露骨。那貪.婪.淫.逸的視線雖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落在池玲瓏身上,對碧月以及她身后的另兩個小丫頭可就沒那么客氣了。
赤.裸.裸的眸光帶著掩飾不住的色.情,淫.邪和放.浪,好似眼前的三個丫頭都沒有穿衣服,他再看幾具身姿曼妙的裸.體一般。
池玲瓏五官靈敏,很清晰的聽到了這少年喉嚨滾動的聲音,聽到他悶聲吞咽了一大口口水的聲響,她眼角的余光劃過那人漂浮呆滯的眼神,他眼下青白淤黑的色澤,心里厭煩的只想作嘔。
一個縱欲過度只知道聲色犬馬的二世祖,竟也敢如此侮辱她的丫鬟,如此作踐她,池玲瓏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恨不能在這少年臉上吐上一口吐沫。
尤其是在她腦中轟然一響,回憶起眼前這少年的姓名,以及在慶陽伯府老夫人壽宴上,他對“池玲瓏”所作的惡事后,池玲瓏渾身發抖,再沒有和池晟瑾交談的心思。
——一個個都是些讓她很不能扒皮抽筋的惡徒!!
再呆下去,她真怕,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手刃了他們!!!
池玲瓏婉轉的提出要回青嵐院上藥的事宜,池晟瑾自然不是多留她。
做足了好大哥的架勢后,池晟瑾看一眼她面上的薄紗,回想起三妹明珍和他抱怨過,“池玲瓏花粉過敏,臉上起了膿瘡,怎么就沒毀她的容!”這句話,便不動聲色的說道:“五妹妹回去后權且安心休養,大哥前些時日特地派人收羅了些祛疤的良方圣藥,一會兒就遣人給你送去,絕不會讓你臉上留下疤痕……”
池晟瑾長相隨了忠勇侯池仲遠,一雙眸子更是深得池仲遠的真傳。猛一看上去多情,細看起來眸中卻荼了寒冰。
他十歲起入了翼州水軍,常年打磨訓練下來,臉部線條冷硬剛毅,眸光深邃懾人,很是給人壓力。若是他真心實意的說著關懷的話還好,此時他這意味深長的話吐出來,池玲瓏只覺得全身發冷。
池玲瓏道了謝,欣然行禮就欲告退,好似絲毫沒有聽出池晟瑾如此毫無顧忌的,在外人面前說起她臉上可能留疤這件事,對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會有什么影響。
然而,池玲瓏到底是好奇的。她禁不住趁著最后向池晟瑾道謝的功夫,眸光從那溫文爾雅,罔若芝蘭玉樹的俊美少年身上一閃而過。
卻只見偏著頭的穆長堯側臉線條姣好溫潤,也許是光線的問題,他的臉色微微泛白,看上去透著一股陰柔之氣。然而他擰眉的動作,出賣了他表面的溫文,桃花眼的尾角上揚微闔,深深的讓人感覺到一股從腳底涌上來的寒戾。
似乎察覺到有人打量他的眸光,忽然他輕輕彎起了唇角,隨即臉上又泛起爾雅溫潤的神光,盡顯一派世家貴胄的儒雅謙和……
池玲瓏不動聲色的緊了緊身上的煙紫色錦裳。秋高氣爽,天卻好似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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