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早起請安的時間,榮壽堂內照例一片靜寂。
自從前幾日老夫人和二夫人公開向周氏奪權,并被周氏毫不留情的撕了臉面開始,早起請安似乎就成了一件讓諸人備受煎熬的事情。
十一個姑娘,連帶著周氏、林氏、江氏和老夫人,以及眾人貼身侍候的丫鬟婆子擠擠挨挨一堂,榮壽堂內每天早起都要出現這樣熱鬧喧騰的一幕。
榮壽堂內的味道有些不好聞,盡管四面窗戶大開,房內也薰著御賜的拘勿頭華香,然而,卻仍舊有股子風吹不散的騷臭味兒,折磨的這些向來養尊處優的夫人和姑娘們隱隱作嘔。
隨著天氣隨來越冷,老夫人的身子好似也越發不中用了。
失禁的情況越發控制不住,惹得榮壽堂好似都染上了屈之不盡的惡氣。
平日里忠勇侯府的爺們和少爺們,來了片刻給老夫人請個安便迫不及待的離去,稍微忍忍這味道也就算了,偏內宅的夫人們日日都要來老夫人跟前走上一出,當真是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
七姑娘池明瑄自來有些小潔癖,偏又嗅覺靈敏得很,此刻聞著那好似比前幾天更濃郁的腥臭味兒,一張小臉青白交加的難看,極力隱忍的模樣看著池玲瓏忍不住嘴角抽搐。
池明瑄察覺身邊的動靜,哀怨的扭頭朝池玲瓏翻個白眼兒,撅撅嘴,皺皺鼻子,做個鬼臉。兩人在下邊眉來眼去不斷,卻不防江氏偶然瞥見她們兩個搞怪的表情,弄得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
好在江氏最后只是輕咳了兩聲,接著便又若無其事的飲起茶來。
然而,江氏那兩聲咳嗽,到底將榮壽堂內的寂靜打破了。
老夫人好似也從中找到了打開話匣子的說頭,當即,便只見上首坐著的那滿頭珠翠的老太太,竟是破天荒的面朝江氏,和藹可親的開口說道:“老三家的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適,染了風寒?”
這親娘模式大開的節奏,讓周氏、江氏都有些跟不潮流了,更不用說池玲瓏這幾個連及笄都沒有,見識短淺的,只顧著對著老太太的變臉瞠目結舌的丫頭片子了,她們真真的是被老夫人這突如其來的“魔化”,鬧得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
她們早就知道老太太性情不定,狠厲乖張,貪婪無度,腦殘還外加有點愛癡心妄想,但是她們可從來不知道,自家這個對誰都沒個好臉色的老太太,竟然會對這個她看不順眼已經足有十幾年的三夫人,突然臉色好了起來。
不僅臉色好了,仔細看來,老太太的神色雖然還有些屈尊降貴的施舍,然而,到底眼底里有了些許巴結討好的幽光?!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一時間,反應過來的眾位姑娘們都不淡定了!
池玲瓏也抑制不住的嘴角抽搐,想不明白老夫人到底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池玲瓏便也淡然的笑笑,隨后便扭過頭來,不動聲色的觀察周氏三妯娌。
卻見周氏此刻正垂頭品茶,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唇角卻不由的翹起譏誚嘲諷的弧度;三夫人江氏也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然而站在她身后的池玲瓏卻很輕易的看出,江氏的背脊在老夫人開口時,便條件反射的挺的更直了,那副煞氣錚錚的模樣,好似隨時準備要上戰場。
唯有二房林氏,此刻看著江氏擰緊的眉頭,露出青白指節的手指,卻不由的冷哼了一聲,繼而又若無其事的喝起茶來。
別人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打算,可瞞不過她!
呵,這次她就要好好看看江氏還能怎么應對?!嘁,不死也要刮她一層皮,還要給她添個堵,看她再春.風得意!
“多謝母親關心,兒媳無事,不過是不小心,喝茶嗆著了。”江氏冷冰冰的丟出這么一句話。
江氏也不是好惹的,她靠山硬,娘家得勢,眼下二哥又在翼州做通判,底氣足的很。她對老夫人的態度向來隨她的心情而定,很明顯,她現在這副戒備森嚴的模樣,很鮮明的透漏出不想繼續和老夫人交談的心思。
然而老夫人今天對她冰冷敷衍的態度卻不以為意,反倒更熱切的對江氏道:“萬事還是小心些好,你如今也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了,更要愛惜身子。”
微頓一頓,見江氏不接她的話,老夫人也有些惱了,后牙槽也磨得霍霍作響。
看江氏仍舊一副裝死人的模樣,老夫人不由在心里咒罵起來:作死的小賤人,若不是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她出面,就憑她對婆婆這不敬不孝的態度,她就能做主親自休了她。
然而,心底到底還有幾分計較,老夫人就又強忍下這口氣,笑呵呵的對江氏道:“尤其是現在七丫頭大了,婚事也要開始張羅了,你身上擔子重,更要好好愛惜身子。”
“多謝母親關愛,兒媳無事。”江氏一聽老太太提到女兒的婚事,心中不好的預感直線上升,對老太太的防備等級更是拉到最高。
這作死的老刁婦,作踐她也就算了,還想作踐她的兒女?癡心妄想!
想到了老夫人說這話的言外之意,江氏心中更是惱怒,當下語氣更硬了些,直接就冷冰冰的回老夫人道:“七丫頭還小,婚事還要再晚幾年,媳婦還準備趁這幾年功夫,好生看看各家的孩子,以便給七丫頭挑個好人家,七丫頭的親事不急。倒是其余幾個丫頭,母親,您最是賢德慈愛不過,今日里既然提到七丫頭的婚事,媳婦倒是想起大丫頭和二丫頭來。”
又做出一副好嬸娘的模樣,態度殷懇的對老夫人道:“大丫頭今年已經十四了,二丫頭也有十三了,早就到了該相看人家的年紀。雖然咱們都知道母親疼愛孫女,不舍得將姑娘們及早打發出門子,然而,侯府里的姑娘們也都嬌貴,斷沒有隨便指個人家就將姑娘嫁過去的道理。依我看,母親若是清閑無事,還煩請您多勞心,早點開始替大丫頭和二丫頭相看人家是好。畢竟,姑娘大了,心思也多了,未免她們走差了路,母親還是多看顧點是好”
被點到名的大姑娘池明纖,不妨江氏竟然提到她的親事,一時間小臉倏的就紅了個透頂,甚至連耳根子都成了粉紅色,可見是羞得狠了。
她貫來是個懦弱膽小的性子,此時更是又羞又驚的手足無措起來,險些被周圍幾個妹妹打趣的眼神看的要哭了
倒是二姑娘池明琬,聽著江氏的話,卻覺得羞惱至極。
江氏話說的好聽,還特意拉了大姐姐出來做筏子,還說什么“姑娘大了,心思多了,未免她們走差了路,母親還是多看顧點是好”,其實不就是想挖苦她心思不正,妄想姐妹易嫁的事兒么!
呵,她就是打的那個心思又能怎么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她能為自己謀個好出路,那是她本事,江氏有什么立場去諷刺她?
嗤,難不成她還打著為池玲瓏抱不平?怕更多的是想讓七妹妹明瑄,直接取池玲瓏而代之吧!
打得倒是好算盤!!
二姑娘頭垂的更低了,仍舊一副溫順賢淑的大家閨秀的模樣,不言不動,然而她手里的帕子,幾乎要被她絞爛了。
老太太沒想到江氏這么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當場也忍不住胸中邪火橫燒,指著江氏就直接厲聲道:“大丫頭、二丫頭的親事怎樣,自有你二嫂做主,不用你多費心思。倒是七丫頭,我給她相中了個人家,過幾天便先把七丫頭的親事定下來!”
說話的語氣斬釘截鐵,絲毫不容反駁,看著江氏面上倏然泛起的清白交加的神色,老夫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報復后的快.感,當即又冷哼一聲,陰聲陰氣的說道:“還有一事,既然七丫頭的二舅做了翼州通判,你過幾日便去他府上走一趟,與七丫頭的二舅說一聲,讓他為你二伯謀個大一點的官位。不求職位多顯達,最少也要是個正五品,官職清閑不用日日去衙門,且要是個肥差,能賺大錢……”
池玲瓏回到青嵐院的時候,面上的神色很是古怪,碧月今日沒有跟著姑娘去榮壽院,看姑娘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欲哭無淚的模樣,還以為姑娘受了什么委屈,當即便心急如焚的將碧云拉到一側,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誰知,在打聽清楚今日榮壽堂里,老夫人突然對三夫人發難,并提出了那么奇葩的兩件事后,碧月徹底的無言了,嘴角也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不僅碧月,連房內服侍的姜媽媽和柳貞娘,聽了碧云的話,也都一個個的感覺不好了。尤其是柳貞娘,簡直是哭笑不得了。
世家勛貴里的老夫人她接觸的多,也見識的多了。然而,自從來了忠勇侯府,再見識到府里這極品老夫人的說話行事后,她的認識下限就在一次次被打破。
柳貞娘無奈的搖頭失笑,這也就是繼室填房,才能是這么個做派,若是個正兒八經的正室嫡妻,若說話行事還是這么沒有章法,還這么“奇葩”,怕早就病上三五個月,隨后直接報上病歿了。
晴好院。
綠蘿伺候好九姑娘重新更衣后,接過小丫頭們端過來的早膳,準備侍候九姑娘用膳之際,卻發現九姑娘自己坐在小方幾旁邊,自顧自的雙手捂著臉笑了起來。
先是淺笑,后來卻成了毫無顧忌的朗聲大笑,綠蘿看的稀奇,不免笑著詢問九姑娘道:“姑娘笑的什么?”
“笑老祖宗不自量力唄!”九姑娘笑哈哈的隨口說道。
這話卻將綠蘿嚇的不輕,當即就好生勸道:“姑娘小聲點,莫要叫人聽到了。”
又受了驚似地慌忙補充道:“以后這話姑娘可千萬莫再說了,不然傳了出去,姑娘肯定又要受罰了。”
九姑娘敷衍的“嗯”“哈”了兩聲,隨后卻又拉著綠蘿,笑的不能抑制的對綠蘿道:“傻丫頭,姑娘給你講個笑話聽聽如何?”
綠蘿心知姑娘要講的笑話肯定和方才在榮壽堂見識過的場景有關,有些想笑,也有些想聽。姑娘向來會說些稀奇俏皮話,最是讓人笑的肚疼。因此,便也笑著點頭同意了。
九姑娘就笑的一臉諷刺和意味深長的開始講起了笑話,對綠蘿說道:“有一天,一只豬找到了佛祖,要求重新投胎做人。佛祖問曰:耕種?答曰:太苦。問曰:做工?答曰:太累。問曰:耍猴?答曰:太難。佛祖問何求?豬曰:能吃能喝還能嫖!佛祖大驚:狗日的還想當國家干部!哈哈哈哈……”
綠蘿:“……”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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