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君和小娘子請。∷◎”門口迎接的青年很是禮貌周到。
崔元靖一手牽著元容,一手端著那剔紅盒子,片刻便進了齊國公府。
齊國公府亦是御賜宅邸,比起兩處崔宅都更大氣些,一路上倒是碰見不少帶著好奇目光打量的仆婢。
這些仆婢除卻眼神外,舉止卻并不失禮,可見崔謙之說齊國公治家有道非是虛言。當然這可能更是齊國公夫人的功勞。
一路進了正堂,便見有一青年迎了出來道:“可是崔郎君阿翁已經等候多時”
“不敢。”崔元靖忙讓了一禮,便跟著進了門,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魁梧器宇軒昂,女的氣質嫻靜儀態端莊,雖然兩鬢已有華發生,卻絲毫不掩其氣度。
想來這便是齊國公同夫人了。崔元靖忙一拉元容,兩人齊齊上前行禮。
無論是按照身份還是地位,齊國公及夫人自然是不用起身迎接崔元靖的,但他們并不托大,在崔元靖行禮后便忙叫人看了座。
元容跟在崔元靖身邊,卻除了行禮之外并未出聲,無聊之下只得研究起身下的坐墊來。嗯,外面乃是青色粗麻制成,簡單繡了幾筆竹葉,里頭約是塞了蕎麥動彈時還有點沙沙的響聲。
記得沈悅說過,蕎麥皮枕頭有助于清熱解涼、清腦明目……還有什么來著總之是比玉枕好多了,便宜又實用。唉,且不知道此時沈悅是不是已經離開了家鄉呢
正出神著,卻聽見有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忙抬頭瞧去,便見齊國公夫人張氏正微帶笑意的看著自己:“九娘可愿意跟我一起入內說說話”見元容下意識的去看崔元靖,張夫人便又道:“他們說他們的,我們說我們的,可好”
元容便明白齊國公這是想要單獨跟崔元靖聊聊,就不知道是考校還是其他什么了。但顯然張夫人是覺得不適合自己聽的,便乖巧的點了點頭:“好。”繼而又看崔元靖道:“一會兒阿兄莫忘記了來接我。”
齊國公沒有言語,崔元靖也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而張夫人則是笑了一聲,便遞過了手來,牽著元容入內室去了。
“崔三郎陪我到園中走走”齊國公道。
齊國公府的花園子并未有崔宅的雅致,甚至比不上洛陽那個小小的花園,內中只種了校見的花草,不過修剪的整齊而已。中間遇到一老翁正在侍弄一株海棠,齊國公還順口跟他打了個招呼。
“崔三郎今日何以遲到如許”齊國公終于開了口。
“是在下未夠周全。途中遇到一點意外耽擱了些許。”崔元靖簡單道。遲到就是遲到。便是有千般理由亦是失禮了。是以崔元靖并不想過多解釋,否則反而像是狡辯了。
卻不料齊國公竟是冷哼一聲,怒道:“莫非崔三郎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是以才會如此若是輕看我王家。又何必來此!”
崔元靖只覺齊國公聲音竟好似在耳旁炸開一般,暗道不愧是身領百萬兵的大將軍,果然氣勢壓人,但他崔元靖亦非是膽小如鼠之輩,身形不動,卻是抬眼直視齊國公,不卑不亢道:“在下不敢,大將軍多慮了。”
齊國公一雙濃眉大眼死死盯著崔元靖,直到他背后發毛。以為齊國公是不是打算動手干掉他時,才聽老爺子忽然哈哈一笑,拍了拍崔元靖的肩膀道:“好一個崔三郎,好膽色!”
手下不知道沾染過多少人命的齊國公豈是等閑別說他是個武夫,武夫兇起來才是氣勢迫人!然而一個沒什么閱歷的白面小子面對他卻能鎮定自若。這份心性卻已經是不凡了,怪道連圣人都想挑他做女婿。齊國公不由得想,幸好自己下手搶了過來。
見面對自己的夸獎,崔元靖仍舊一如先前,齊國公不由緩和了氣勢,道:“我與你阿翁相交多年,卻不曾想還有結成親家的一日,崔三郎你老實告訴老夫,對此婚約可有不愿”
崔元靖未料到齊國公竟是這樣直截了當的開口詢問,先是一愣,隨后才搖了搖頭,正待開口,卻被齊國公阻止。
“你無須有所顧忌。”齊國公接著道:“你是世家公子,不愿娶個勛貴之女也是正常,只是我卻舍不得我家孫女受委屈,你若是不愿,我亦不勉強,免得將來反而結了怨。”
崔元靖心說這才是一個真正愛護小輩的心思,不由對齊國公更多了些敬意,須知以齊國公的身份并不需要如此對待崔元靖,何況此婚約乃是在圣人跟前掛了號的,崔家不敢反悔,否則可能就要尚主了。
旁人家不敢說的,但像崔家這等人家,尚主代表的并非是榮耀,而是麻煩。但齊國公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固然是有為了大娘子后日幸福,卻也足見這位大將軍之胸懷磊落。
崔元靖便正身拱手作揖,凝神道:“在下亦不妨對大將軍說實話,初聞此事確有幾分驚詫,但并未有門第之見——”
“哦”齊國公似有不信般,懷疑的看著崔元靖道:“此話怕是不盡不實罷莫非崔三郎竟是對此親事甘之如飴”
崔元靖輕笑了一聲,一邊跟在齊國公身邊漫步走著,一邊道:“當然并不是甘之如飴,而是在此之前,家父便有意為在下訂下世交之女,只此事乃口頭約定,并無婚書,且阿翁并不知情……”便將此事前因后果略說了一遍。
齊國公眼含沉色,聞言后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我竟是自己找了這不痛快了。早知如此,我——”
崔元靖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口中未盡之語到底是不是還會與當初一眼的選擇,但眼下既已至此,多說無益,便道:“在下將此事和盤托出,只為表示誠意,不想將來因為此事鬧出什么風波罷了。至于這門親事,自然是要行,大將軍勿要多想。”
齊國公眼神有些復雜的看著崔元靖,忽道:“你心中對那位錯過的女子竟無絲毫留戀么”
既然是世交,那兩人必然是從小相識的,齊國公就算是大老粗,也知道青梅竹馬是什么意思,更知道這一份感情有多么牢固,一如他自己。若非與張夫人從小一起長大,又曾患難與共,未必能風風雨雨攜手至今日。
他固然不想崔元靖娶了他孫女卻心中念著旁人,但若是崔元靖對故人絲毫不留戀,卻又顯得太過無情了些。
“大將軍,婚姻從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與……亦是守禮相交,有故人之情卻無其他綺念。”崔元靖正色道:“在下所慮者唯有一,乃是大娘子自己。”若是不能適應崔家的生活,那就不能怪他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齊國公也難以再說什么了,又拍了拍崔元靖的肩膀,嘆息了一聲。果然是世家子……
卻說元容,被張夫人領進內室之后,便看著婢子們流水一般端上來許多果子,用水晶盤子裝著,一樣一樣的擺在眼前,晶瑩剔透,不時散發著陣陣涼意。
張夫人一邊請元容吃水果,一邊卻道:“如今天氣雖熱,九娘卻不可吃太多冰,免得受了涼。”元容年紀還小,腸胃脆弱,吃多了冰怕是要瀉肚子了。
元容自是知道,聞言便笑道:“夫人放心便是。往日跟在阿娘身邊時,阿娘也不讓吃太多冰的。”
正說著,便見竹簾一動,進來一個眉眼清秀的婢子,走到張夫人跟前悄聲說了一句什么,張夫人見元容一眨不眨的看著她,便笑道:“九娘有些悶了,可要我喚幾個小娘子來陪你說話”
“嗯。”元容點了點頭,笑道:“來時阿翁亦曾說過,貴府有與我一般大小的小娘子,叫我結交幾個玩伴呢。”
崔善凈的確說過這話,元容也不算是胡謅,不過她之所以這般說,卻是聽見了那婢女的話——誰叫她聽覺敏銳呢,只要她想聽,那婢女說的是大娘子回來了。若是不出差錯的話,這個大娘子就是自己未來的嫂子了。
元容自然是想要見一見的,也算是幫阿兄掌掌眼,若是大娘子不成,也好早作打算不是是以她便順水推舟了。
張夫人便道:“叫幾個小娘子都過來見見人罷。”
過了一會兒,就聽得外頭響起了瑣碎的腳步聲,然后就見簾子一動,漸次進來幾個小娘子,當先的那一個,一身天藍色碎花海棠對襟襦裙,外罩嫩黃色輕紗,高聳的凌云髻上戴著一朵芙蓉——豈非正是方才見過的王娘子
王娘子領著一干姐妹進了門,看見元容卻是神色自如,給張夫人行了禮之后便看向了元容,笑容溫婉而柔和,再也不見之前那紅衣如火的爽朗張揚:“這位便是崔家小娘子了我是大娘子玉屏,你便喚我玉屏姐姐可好”說著便手腕一翻,竟是拿出了一朵小些的芙蓉,戴到了元容發髻上,道:“這個,便算我送你的見面禮罷。”
元容瞪著一雙漂亮的杏眼,被王玉屏的變臉本事給生生驚住了。
二更六千字完畢。抱著又甜又大的西瓜打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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