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吃了一驚,雖然面上只是愣了一下,卻已經被人看入了眼中。{}
但裴萱卻是絲毫不知,只管跟元容推薦各個菜色,而后便吃的一本滿足。
崔元珩約莫是跟裴萱比較熟,兩人偶爾還要搶菜,倒是看得眾侍婢面上帶笑,卻并不以為意。
只有元容心有掛礙,是以再好的席面都不能提起她的興致,吃的慢吞吞。
卻聽見耳邊忽然響起裴寧的聲音:“可是這菜不合你的胃口?”
元容抬頭,就看見裴寧不知何時竟來了自己身邊,面上帶笑,但笑容中似乎還有旁的意味。
“不是,菜很好,只是我向來吃飯就是如此。”元容否認道。
裴寧卻未多言,只是自顧自的拎起酒壺為自己斟滿一杯,然后淺啜一口,輕聲道:“如此便好。”
元容不欲與他多言,省的言多必失,便只盯著眼前的碟子專心吃飯,而裴寧也不再說話,只是愜意的自斟自酌。
而那邊崔元珩和裴萱邊吃邊說話,倒是熱烈的很。
“十一娘你吃的有點多啦,不怕撐著?”崔元珩笑。
裴萱斜了崔元珩一眼:“才不會!再說我吃的比你可少多啦,你哪有立場說我?”
“哎哎,這一塊是我的,不許搶!”崔元珩眼看著盤中最后一塊山芋豆沙酥落到了裴萱的盤子里,神情有些悲憤。
卻被裴萱鄙視了:“堂堂男子漢,好意思跟小娘子搶食吃!”
元容瞧著兩人你來我往的熱鬧,不由得微微彎起嘴角,卻忽而聽見裴寧道:“阿萱是不是太淘氣了?”
嗯?元容側過臉,才意識到裴寧方才竟是在跟自己說話,見他此刻錯眼不眨的看著自己,便笑了笑道:“挺好的。”
裴寧失笑,端著酒杯一飲而盡道:“也對,小娘子就該這樣活潑的,雖然吵鬧了些。”
元容眨了眨眼,不知道裴寧是否話有所指,便也不曾接話。
卻見裴寧忽然側過身,低頭在元容耳邊道:“阿容你可知,自己與尋常小娘子有何不同?”
元容被駭了一跳,裴寧靠的太近了!雖然她身子尚且年幼,可她的靈魂卻是個成年女子,下意識的就想要與裴寧保持距離。
但卻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元容強自鎮定,按捺住想要把人扇出去的沖動,只管做懵懂狀道:“什么不同?更可愛一些嗎?”
裴寧低啞的笑聲在耳邊響起,而后便聽他道:“不要裝模作樣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元容終于還是忍不住挪了挪身子,道:“我不懂,裴九郎你是醉了。”
不得不說,裴寧這副皮囊實在是太過得天獨厚,便是連聲音都似乎帶著誘人的氣息,元容覺得再說下去自己就要繃不住了。
而裴寧卻抓住了元容的胳膊,將她按在了原地,道:“還記得去年在王家集發生的事情么?”
元容一怔,接著便聽裴寧淡淡道:“在你認得我之前,我已經注意到你。”
若是換了個十幾歲的少女,聽了裴寧這話許會高興的很,但元容聽了卻不由得身體一僵。
裴寧已經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化,便輕笑一聲,道:“或許這是天意。你顯露在人前是早慧,崔家不會好端端疑你,但我卻不同,我知道有些事情,那并非早慧可以解釋。”
元容沒有吭聲,裴寧也不以為意,繼續道:“有心算無心之下,你暴露在我眼前也只是順理成章之事。”
有心算無心?元容不由得哂笑,縱然是她在明裴寧在暗,也是自己行事不夠小心,才叫裴寧起了疑心又查到破綻,且裴寧似乎已經認定了,如今還有何辯解之言。好在她那特異之處,看不見摸不著,瞧裴寧的模樣應是還不知道。
元容不言,裴寧也不著急,只慢悠悠的捻起一塊梅花糕來吃,大約是覺得好,還親自為元容夾了一塊。
這等成竹在胸之態,真叫人厭惡。元容心中有些憋屈,卻只能忍了。
半晌之后,方才一咬牙道:“你待如何?”
裴寧這才緩緩綻開一個笑容,側頭看向元容,一雙眼睛亮如晨星:“你以為?”
元容見他如此便知道這人必有目的,但卻不會是把她當成國之妖孽然后弄死,心里稍稍安定一分,道:“有害崔家之事,我不會應。”這是底線,也是原則。
雖然她前世過的不好,但她如今已知道非是崔家之過,自然不會有恨,反而崔家對她有生養之恩,退一步說,女子立足于世,所依靠者便是夫家與娘家,害了崔家對她并無一絲益處。
裴寧忽然朗笑一聲,倒是惹得崔元珩和裴萱都詫異的看了過來,裴萱還道:“九兄是醉了?”
“只是想到有趣之事罷了。”裴寧面帶笑意,對著妹子搖了搖頭,“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不過一壺酒而已,我怎會醉了?崔七郎最是知我。”
崔元珩被點名,便笑了一聲,隔空同裴寧敬了一杯,便回頭繼續吃東西了,裴萱見狀便也不再搭理裴寧,只同元容笑了笑。
而裴寧則是端著酒杯看向元容,道:“你大可放心,裴氏與崔氏乃是世交,我又沒發瘋,怎會做這等事?我所求者,不過功名利祿,富貴榮華,我既生于裴氏,身后無掛礙,自然前程可期。”
這倒不是妄言。世家子弟出仕本就比寒門子容易的多,何況裴氏尚在盛時,且裴寧本人亦非扶不上墻的爛泥,只元容所見,此人手段盡有,將來自有錦繡前程。再有裴寧之父歷任宰相,無論人脈還是能力,都可扶持兒子。
元容料到裴寧必有下文,便只是靜靜聽著。
而裴寧說完卻是一笑,抬手拂過元容的頭發,輕聲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什么都不做。朝堂之事,與你無關。”
元容猛的抬頭看向裴寧,正見他嘴角一抹尚未消逝的笑容,心中一驚道:“你想做什么?”
若是她理解不錯,裴寧叫她莫要插手朝堂之事,必然是有所圖謀的!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歷史按照原來的軌跡發生呢,還是想要改變什么?但不管是哪一樣,崔氏立于朝堂,朝堂之上但有變故,總會影響到自家的。
裴寧靜默半晌,忽而道:“你可知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后的大周朝會如何?”
元容愣了一愣。她前世死的時候已經快四十了,二十年后是什么光景她自然是知道的,而裴寧既然與她一般,自然也應該知道,只是四十年后的光景她卻沒有看到,難道發生了什么?
裴寧卻未看她,只道:“太子并無失德卻死于兵亂,而秦王縱可稱為明君,卻為大周埋下了奪嫡之亂的慘烈先例,我非蕭氏,也無所謂大周國祚綿長,但卻不想看到那一場災禍……”
元容不由皺了皺眉,她前世死時秦王已經在皇位上坐了十幾年,只是太子之位已經岌岌可危,諸王已有不臣之心,若是圣人處理不當,奪嫡之亂再起也是意料中事。
不過見裴寧說的如此肯定,那想來裴寧是已經見識到了。
便道:“我前世死的早,并未看到那一日,你能不能告訴我,長樂公主后來如何了?”
卻見裴寧神色有些怪異,元容便解釋道:“我雖是崔氏女,卻自幼流落在外,被賣入一士紳家中為奴,后來為貴主身邊一侍婢,貴主于我有恩。”想了想又道:“我是因趙王而死。”
其實是元容先弄死了趙王,然后案發,才不得不死,不過這樣的事跡若說出來,她怕把裴寧嚇著。再說她本身也未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不過是被逼到絕路罷了。
但裴寧卻一眨不眨的看著元容,終于露出了驚色來:“你前世莫不是叫淳安罷?”
元容一驚,她前世不過是長樂公主身邊之人,可非是什么名士,雖然認識她的人不少,可多半是命婦或者小娘子,何以裴寧竟能一口叫出了她前世的名字來?便是她和趙王這段公案,也并未公布于眾啊。
而裴寧看見她的反應,也是一愣,半晌后才失笑道:“我知道了!原來如此……”裴寧笑著,心中卻不由得感嘆,他竟然碰上了這一位,這是什么樣的緣分?
不過是史書中驚鴻一現的女子,不過是他不經意間看到的人名,此刻竟活生生的在眼前!
是的,裴寧非是如元容想象的一般與她同樣是重生,他是來自后世的一抹靈魂,機緣巧合附在了幼年夭折的裴寧身上,這也是元容前世為何不曾聽說過裴九郎的原因!裴寧這樣的人無論在何處都會發光的,而既然他不曾出現,那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當元容尚在某個地方掙扎求生的時候,那個小小的裴九郎已經死了。
看見元容莫名其妙的眼神,裴寧只是笑著又斟滿一杯酒,然后一飲而盡,才湊到元容耳邊低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是來自千年后的世界,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奇妙?”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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