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方才蒙蒙亮的時候,元容拜別了長輩,便啟程離開長安。
這個繁華的長安讓元容略有幾分不舍,但一想到母親兄長和弟妹正在遠方等著自己,那一絲離別愁緒便淡了許多。
與來時一樣,此次出城走的還是春明門,崔謙之和元熙特意送了元容出城。
道邊柳樹已經泛綠,元熙瞧了半晌,到底沒有折,只笑道:“我就不留你啦,一路平安罷。”
也許連老天爺都有些傷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天上竟然飄起蒙蒙細雨來,本是春寒料峭,雨水落在臉上更添幾分涼意。
崔謙之心中舍不得女兒,但他生性灑脫,便笑道:“下雨了,九娘快上馬車罷。”
元容恭恭敬敬給阿爹和阿姐行了一禮,道:“我這便上車,阿爹和阿姐也回罷,省的淋了雨,萬一受了寒可不好。”
崔謙之呵呵一笑,倒是沒說閨女烏鴉嘴的,等元容上了馬車,便擺了擺手,喚了元熙一聲,牽著馬往回走了。
元容就這么撩著馬車簾子,直到兩人身影看不見了,才暗暗嘆息一聲,放下簾子道:“走罷。”
“好嘞,小娘子您坐好啦。”車夫應聲,然后鞭子一甩,馬車便開始動了。
元容此次回長安卻是帶了不少人,光精干部曲便有百多人,正可充作護衛,又有四個侍婢跟著,可近身伺候,另外還有三輛大車,兩輛車拉著東西,一輛裝著那四個侍婢。
所以馬車里只有元容自己,頓覺有些無聊,便從抽屜里拿出先前準備的譜系書來,以作消遣。
只是才看了幾行字,便聽見了外頭由遠而近的急促的馬蹄聲,然后是一個男子聲音問道:“敢問可是崔家一行?”
然后跟在元容馬車旁的部曲頭子張盛便叫了停,回頭瞧了一眼,頓時愣住:“裴郎君?”
元容已經撩起了車簾子,便正好聽見了張盛的話,眼神兒一斜,便看見了正好勒停了馬兒的裴寧。
只見他一身黑色錦袍,外頭隨意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大約是來得急了,兜帽一摘,長長的頭發便散落下來,被風一吹,便沾上了雨絲,輕輕灑灑飄揚起來。
從前的裴寧,可以是仔細的,儒雅的,陰狠的,咄咄逼人的,高貴冷艷的,獨獨沒見過他有一絲兒狼狽的時候。
但偏偏就是這一絲兒狼狽,卻入了元容的眼,覺得這一刻的裴九郎實在是不負如玉公子的稱贊,而他此刻的氣質是溫柔的,和善的,不是猶如戴了面具一般的儒雅斯文,也不再是讓人敬而遠之的客氣和疏離,多了一點點的真。
元容笑了,笑的格外燦爛:“裴九郎是特意來送我一程的嗎?”
裴寧唇角微彎,先是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襟,才道:“我是特意來與阿容你道別的。”說著便下了馬,作出了請的姿勢。
元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天,雨絲如同絲線一般從天空飄落,帶著三分涼意,又有二分清爽,隨之而來的還有青草混著泥土的芬芳——如今已是初春的天氣,天氣見暖萬物復蘇,大地都開始泛綠了。
就這一猶豫的功夫,卻見裴寧抬手從馬屁股后頭接過來一把油紙傘,撐開,便是江南仕女雨中傘下裊裊婷婷的身影。
“阿容不下車與我好歹說句話?”裴寧走到馬車前,抬手用劍鞘挑起了車簾,對著元容悠然一笑道:“阿容要走竟不同我告別一聲,真是叫人傷心。虧得我得了消息便匆匆趕來。”
不得不說,不管裴寧是什么性子,至少對著這一張臉,元容便不忍心拒絕他的小小要求——生得好就是占便宜。
元容當即便下了車,只是眼看裴寧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心里就有些不高興,難道要讓她一直仰著頭?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便扭頭四下里望,然后挑中了安安靜靜待在道邊的一塊大青石。
勾了勾手指,元容毫不客氣的支使裴寧道:“扶我上去。”
裴寧倒是好說話,當即便支起胳膊讓元容撐著爬了上去,然后便笑道:“若是四周不見這么一塊石頭,你是不是就不跟我說話了?”
元容鼓了鼓腮幫子:“要一直仰著頭很累的,萬一累著脖子可如何是好?”
裴寧瞧著有趣,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元容的臉蛋,換回來一個白眼之后,便側身倚靠在了大青石上,如此便正好與元容視線平齊了,側頭道:“為何要去洛陽?長安不好么?”
“長安很好,只是卻不是我的長安啊。”元容輕笑一聲,道:“我想念阿娘和阿兄了,還有新生的弟妹,我還未見過兩個小家伙呢,何況如今崔家正值多事之秋,我出去避一避也好。”
要是留下來,說不得什么時候就要被人同情丟了郡王妃之位呢,她雖然不怕這些,卻也覺得煩。
別說崔家并不會因為一個郡王妃的位子紅了眼,就是她自己,也并沒有那樣的想法,畢竟蕭承訓還只是個男孩兒,逗弄蕭承訓還成,別的就真沒有了,她前世活了幾十年,如何會對一個還未長成的小男孩兒動心?
倒是裴寧這樣兒的,生得好心性又成熟的——打住!她怎么一時又得意忘形了呢,眼前這人生的再好,可那小心肝兒卻夠黑的,她還得防著萬一哪天被坑一把呢,千萬不能被美色迷了眼!
元容心里想著,當即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過了頭去,卻是叫裴寧有些納悶,這好端端的臉紅什么?
“看什么呀,沒見過小美人胚子么?”見裴寧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自個,元容便不由得回過頭來瞪了裴寧一眼,卻是直把人給逗樂了,當即就沒形象的大笑起來。
瞧著裴寧眉眼彎彎的模樣,元容不由得暗暗呻吟了一聲,然后抬起爪子捂住了臉:丟人啊。
“嗯,”裴寧笑夠了,才咳嗽了一聲,眉毛一挑,正色道:“確實是個小美人胚子,再過十年,想來阿容也會是個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說不得能如柳妃那般……”
見元容瞪眼,裴寧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便忙笑道:“我的意思是,待到阿容長成,定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崔氏女從來就是百家求的,這分明是廢話!元容皺了皺鼻子,而后便二指捏著裴寧的衣襟低聲道:“你說的柳妃是哪一個?本朝我不記得有姓柳的寵妃啊。”便是秦王的后※宮里也沒有。
“咳咳,那得是幾百年后了,你到死也看不到的。”裴寧毫不客氣的道:“柳妃那可是一個傳奇,她乃是貧家女出身,先是入宮為宮女,照顧小皇子,后來小皇子登位,她卻能以大圣人十幾歲的年紀盛寵不衰,圣人為了立她的兒子做太子硬是跟朝臣抗爭了十余年,對她辣手殘害皇嗣卻不聞不問……”
裴寧的口氣很平淡,但這平淡的敘述卻把元容給驚的有些心寒,她對柳妃的作為表示佩服,但卻無法理解那位圣人,便是再愛柳妃,卻怎能對自己的孩子如此冷酷?這樣的皇朝,恐怕也離完蛋不遠了罷?
卻聽裴寧道:“不說她了,我來只是為了同你告別,既然該說的話都說完了,我也該回去了。”
啊?元容反應過來,卻是不由的囧了:“你說什么了?”仔細回憶一下,好像都是些廢話,完全沒有她想象中的嚴肅認真啊。
裴寧卻是笑著拍了拍元容的臉蛋,被打掉了也不生氣,而是道:“只是告別。你既然離開長安了,那這些事情便同你沒什么關系了,你也不必關心。洛陽的生活總是比長安要愜意的多,保重。”說著便抬手要將元容抱下去。
卻被元容給拉住手臂:“誒,你等一下,這是什么意思?說的我好像不回來了一樣!”明明等弟妹長大一些能經得住旅途勞頓了,他們一家就會回來了啊,今年的正旦大概還能回來長安過。
卻見裴寧輕笑一聲,道:“還是不回來的好。”
元容聞言不由得皺了皺眉,卻聽裴寧繼續道:“在我看來,你最好一時半會兒莫要回來長安了,這里頭有些事情……”
天空方才蒙蒙亮的時候,元容拜別了長輩,便啟程離開長安。
這個繁華的長安讓元容略有幾分不舍,但一想到母親兄長和弟妹正在遠方等著自己,那一絲離別愁緒便淡了許多。
與來時一樣,此次出城走的還是春明門,崔謙之和元熙特意送了元容出城。
道邊柳樹已經泛綠,元熙瞧了半晌,到底沒有折,只笑道:“我就不留你啦,一路平安罷。”
也許連老天爺都有些傷感,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天上竟然飄起蒙蒙細雨來,本是春寒料峭,雨水落在臉上更添幾分涼意。
崔謙之心中舍不得女兒,但他生性灑脫,便笑道:“下雨了,九娘快上馬車罷。”
元容恭恭敬敬給阿爹和阿姐行了一禮,道:“我這便上車,阿爹和阿姐也回罷,省的淋了雨,萬一受了寒可不好。”RS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