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吃了一驚，隨后再看鄭氏，似乎并非是開玩笑的樣子，便肅容將眾人打發了出去，道：“阿娘，這是為何？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崔家男子素來都沒有在女色上特別荒唐之人，但不可否認的是，祖父崔善凈和幾個伯父都有庶子降生，雖然未有寵妾滅妻之事，但對于正妻而言，庶子庶女無論何時都是礙眼的存在，元容本還慶幸崔謙之能夠持身，怎的臨到老了，孫子外孫都有了還想起女色來？

“阿娘不必為難，若是阿爹自己想要，我去說他！”元容毫不客氣的眼眉一挑，道：“年少輕狂些也還罷了，如今上了年紀該是惜福養身，怎的還胡鬧起來？也不怕被翰哥和弗哥笑話！”

元容這一代，幾個兄弟們大都是信奉修身齊家之輩，幾乎都沒有姬妾，反而是守著妻子，嫡子嫡女一個個的生，家中十分和睦，又有元熙的例子擺在面前，嚴玨這些年亦是守著元熙，孩子生了兩個，小日子過得滋潤的很，看慣了這些的元容自是不能接受自家阿爹臨老入花叢。

這等事情傳到外邊也許只會被稱為風流軼事，但在自家，卻會叫元容覺得十分沒臉。

只是元容才說完，就被鄭氏瞪了一眼：“你才是胡鬧！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怎的還能管到父親的房里去？我看你這些年的禮儀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阿娘？”元容本待為鄭氏出頭，卻不意被訓斥了一句，不由得瞪大眼睛，無辜道：“這又有什么相干？若是阿爹不弄幺蛾子，我怎么會管他。”她自己雖然不甚在意，可擱到鄭氏身上就未必了！不然當年鄭氏也不會因為那次意外跟崔謙之冷戰了小半年？她可不想在出嫁前看到家里失和。

鄭氏淡淡看了元容一眼，平靜道：“是我的主意，你覺得不好？再挑一個也行，左右都是家中的婢子。都懂規矩的。”

崔家的婢女也不是一般人能當上的，首要是身家清白，其次要品貌端正，而后還都是經過了訓練的。知根知底，怎么都比外頭買來的歌姬之流好得多。而且說起來，崔謙之除了年紀略大，容貌身姿才學都沒什么可挑剔的，愿意伺候他的人多得是。

元容嘴角一抽，道：“阿娘，我不是這意思，從前阿爹也沒有旁人，不是好好地？怎的一回來長安就——何況如今阿爹還要為伯祖父守著呢，傳出去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既然阿爹沒要求。你好好的干嘛要做這種事兒！”簡直是自討沒趣！

雖然崔家對子弟的教養還算嚴格，嫡出庶出之間是和和氣氣，但前世元容輾轉換了幾個主家，可是沒少見兄弟姐妹之間的傾軋，那簡直是殺人不見血。元容雖然對庶出的兄弟姐妹態度還可，但絕對不想要自己小家也蹦出來個。尤其鄭氏又不是不能生。

鄭氏卻看著元容，半晌才道：“九娘是覺得不能接受姬妾的存在？咱們家又不是沒有。”

元容眉毛一挑，道：“瞧阿娘說的，先頭那一個不是已經另嫁了？這些年阿爹又沒別人，至于幾位伯父，我可管不著。”

卻不料鄭氏竟揪著不放了：“我已經有了三子三女。便是你阿爹做什么也不用擔心，倒是你，若你將來嫁了人，又能保證女婿只守著你一人么？若不能像你阿姐那般，你待如何？”

元容這才回過味來，感情鄭氏自己一點都不關心崔謙之是不是添個姬妾。倒是關心起她的未來了！便笑道：“阿娘怎的就篤定我不能像阿姐那般，這長安城里的子弟又不都是好色紈绔，我不信就找不出第二個來。”

“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鄭氏一眨不眨盯著元容道：“你待如何？”

元容不由想起當初元熙出嫁時的情景，她坐在元熙旁邊看新娘子梳妝，元熙的小伙伴們都來送嫁。不知怎的就說道了姬妾的問題上，鑒于嚴玨求娶元熙大家都認為是高攀了，必要元熙拿捏嚴玨一分，于是大家便開始七嘴八舌給元熙支招。

一個說：“不過是個玩意兒，賣身契都在你手里呢，擔心個什么，若是看誰不順眼了，提腳賣了便是，看誰還敢仗著郎君喜歡瞎蹦跶。”這年頭主母對姬妾有生殺大權，便是郎君護著也白搭，內宅天然是女人的地盤。

另一個說：“何必拿她們做筏子呢？這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郎君不受她們的勾引，再怎么都白搭不是，要我說，還是直接從根源下手，直接大棍子揍一場，揍的乖了他就不敢在拈花惹草了。”這個是武將家的閨女，打起來她那只會三腳貓功夫的夫君完全不是對手，曾經有一回夫妻打架，各自招了婢子下人幫手，竟引發了百人大戰，可熱鬧了。

還有一個更絕：“你們也就仗著娘家有力才敢如此了，萬一夫家勢力更強呢，要我說，也別靠誰，先隱忍幾年生兩個兒子，隨后便一包藥下去，甭管是誰，他都得老老實實的！”這一條兒還不知道有沒有勇士實驗過，不過料想就是有，大概也不會傳出來罷？

元容想著想著便笑了，道：“阿娘竟是不用擔心我的，阿爹不是說要為我挑個好的？”當初元熙那時都可以讓嚴家保證不納妾了，沒道理元容就不行，反正她又沒有高攀的意思，低嫁也未嘗不可。

扭頭見鄭氏竟不吭聲，元容便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阿娘真不用擔心，若然真的眼瘸挑了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我只管過我的日子就是了，難道還要跟夫君死磕不成？”

要說如今風氣，頗有些極端，有的人家竟是能持身守正的，家中不見一個姬妾，有的人家則是大擺風流陣仗，家中一下子養上幾十個貌美姬妾，一屋子鶯鶯燕燕好不快活，但世人并不以為意，便是對種種彪悍的婦人也是寬容的很。

不然那能對著夫君狂揍的女子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如何還能過的那般自在。

元容會生氣在意，只因為她覺得鄭氏會在意，擱到自己身上還真不是事兒，高門大戶中間尋常的很，君不見還有夫妻兩個各自尋歡作樂的么，只要對方不礙著她，其他盡可隨意，當然了，若是對方礙著了她還死性不改，她也是做得出一包藥下去一了百了的事兒來的。

不過說到這里，元容便也忍不住起了疑心了，便道：“阿娘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說？”要不好端端的怎么提到姬妾的事兒，元容聯想能力又豐富，一下子便想到鄭氏是在未雨綢繆。難道是跟自己婚事有關？

卻見鄭氏一撇臉，道：“無事，我乏了，你先回去罷。”就將元容打發了出去。

元容一頭霧水的出來，就院子里靜悄悄的，便隨便抓了一個婢子問道：“阿爹呢？”

婢子道：“郎君去了花園里。”畢竟天色已晚，外頭都關坊門了，還要宵禁，誰還沒事往外瞎溜達呢，倒是怕溜達出去就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

元容聞言便徑自去花園找人，轉了一圈兒就見人正盤腿坐在樹下的一塊大青石上，雙眼還閉著不知道在尋思什么。

“阿爹。”元容走過去喚了一聲，見崔謙之睜開眼，便蹲下去跟崔謙之面對面道：“阿爹你跟我說實話，到底出了什么事？好端端的阿娘為什么要——”

崔謙之嘆了口氣，道：“你可知道，前兒有為貴客登門了。”

“嗯？”元容愣了一下，家里來過客人她倒是知道，但這位客人究竟有多貴她就不得而知了，因為這事兒很保密，她也沒有太過在意。現在看來倒是跟這位貴客有關系了？便看著崔謙之等著他的下文。

而崔謙之也并不啰嗦，只道：“東宮重提你的婚事，只卻非是為了高都郡王，而是為新安郡王求娶側妃。咱們家未婚的小娘子雖然也有幾個，可嫡出的就只有你了，旁的人不夠分量。”

元容嘴角有些抽抽，郡王妃她都不稀罕了，何況是做側妃，正室不做去做小？她又不是腦子有坑，但是看崔謙之的態度，似乎這事兒還有那么點兒苗頭？不會真的有哪個腦子有坑叫她去給蕭承嗣做小？

“阿爹，這是怎么說？”元容不由放低了聲音問道。

“秦王那邊，也有人為世子提親，兩邊都趕在一塊兒了。”崔謙之撓了撓頭，他也很是心煩，可沒想到鄭氏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要給她弄個妾，他到現在還有些不好意思呢，都一把年紀了還做什么妖！

元容一愣，接著便有些不可置信道：“阿爹你說誰？秦王世子提的什么親？”然后就見崔謙之抬眼看著自己，便有些哆嗦的抬手指著自己道：“……我？”

崔謙之默然點頭。要不他怎么會抬腳跑了出來，讓鄭氏跟閨女談心啊，因為不管閨女嫁給了這兩個中間哪一個，這姬妾問題都是將來要面對的。只是崔謙之心里也很窩火，他才不想把閨女嫁給蕭家人呢，王妃怎么了，誰稀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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