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一肚子皇孫八卦的元容滿足的離開了河間王府。

路上同行的十娘略有驚奇，不由道：“今日有安樂公主攪局，阿姐怎么還這樣歡喜？”

元容拈了塊點心入口，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從哪兒看出我歡喜了？”說著抬手摸了摸妹子的腦袋瓜，道：“你跟諸位小娘子處的如何？”后面她聽八卦時就放了十娘出去撒歡兒了，并未將人拘在身邊。

十娘嘿嘿一笑，然后往元容懷里一撲，被元容托著屁股摟住了：“大家都挺有趣的。”

有幾個對她態度比較和善，還有幾個說話間夾槍帶棒的，難道真以為她看著率真就是真的沒腦子聽不出來嘛？她也不客氣，當場就嘲諷了回去，哎呀，用言語打擊人，看著對方被自己氣的活像一個蛤蟆真是很開心！

元容拍了十娘屁股蛋子一下，道：“瞧你笑得這燦爛樣兒，莫非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十娘扭了扭身子，然后從元容身上溜下去，略有一點兒心虛的道：“也沒有啦，就是跟大家一起玩耍，我贏了好幾次呢。”

元容嗯了一聲：“行吧。”繼而又想到了今天安樂公主臨走時看自己的那一眼，便又跟十娘囑咐了一句道：“往后出去玩，一定要小心謹慎，莫得意忘形，今日裴十一娘的遭遇就是前車之鑒，懂么？”

十娘有些迷茫，她家又沒有一個被人倒貼很多年的兄長，怎么就是前車之鑒啦？明明是安樂公主不講道理，話說這天下會對他們崔家人這樣不講道理的，也沒有幾個，何況這些人當中并不會都像安樂公主這樣啊？

元容想了想，決定還是把事實給十娘說清楚，省的這娃不知道輕重：“傻瓜，你不知道咱們家跟安樂公主也有過節么？當初你還沒出生呢。安樂公主就對阿姐下手過，還得阿姐墜馬摔傷了腳，好歹阿姐沒有大礙，否則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怨了！”

十娘果然大吃一驚。她這些年在清河，村子里的大家都是讓著她寵著她的，還有那些前來拜訪祖父和父親的士子們，也對她非常友善，唯獨一個八郎會跟他搶而已，這樣惡毒的手段她便是知道，可知道跟真的發生在自己人身上那感受是不同的。

“阿姐我知道了。”十娘垂下頭，然后掘了撅嘴巴，“往后我見著安樂公主一定繞道走！”才怪！若是有機會，她一定會給自家阿姐報仇！最好是讓對方也墜個馬。看看是不是也那么幸運只傷到腳！

元容不知道自家看似單蠢的妹妹心里有了暗黑心思，見十娘乖乖應聲，便摸了摸那圓溜溜的腦瓜道：“乖，回頭我再帶你出門玩兒，也結交幾個好姐妹。”只是話音才落。元容卻又想起了那跟自己無緣的富春女學，不知道能不能把十娘送進去？

因著從清河回來后一直在守孝，元容還罷了，一直忙著侍奉祖父，但十娘那樣活潑的性子也在家里關了三個月，實在是悶得狠了，今兒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便不想早早回去，便央了元容想去東市逛逛。

元容自是無有不可，遣了個隨行小廝回家去報信，便叫車夫掉頭拐去了東市。

十娘趴在窗口新奇的看著外頭，一邊看還一邊嚷嚷著要這個要那個，她要的倒都不是什么金貴東西。不過市井小吃，元容便叫跟車的護衛沿路買了，姐妹兩個邊吃邊說話。

“阿姐，我記得東市原來沒有這樣繁華的罷？”十娘將熱氣騰騰的紅豆糕塞進嘴里，邊吃邊口齒不清的贊了一句。又道：“或者是我記錯了？”她離京的時候才四歲，記憶模糊也是正常。

當然啦，元容這樣的妖孽屬于例外品種。哦不對，還有一個裴寧也是。

元容也看著外面街道兩旁林立的鋪子，不由感嘆道：“你沒有記錯，長安可是當世數得上的繁華城市，又是天子腳下，自然是越來越繁華，自景平十六年起，東市便開始擴張，原先占據兩個坊的東市現在已經擴大至三個坊了。不僅如此，從前別的坊市里也沒有幾家鋪子，如今可是遍地開花啦。”

長安城是大周定都之后在原址上修建擴大的新城，最初坊市之間劃分是非常清楚的，東市就是專門開辟來做生意的，而一般的坊市只是用來居住，但慢慢的隨著人越來越多，坊市之間的區分就顯得生活不便，這才慢慢放開了禁制，不過即便如此，如勾欄酒肆等地，卻依舊集中在平康坊北里，不許越界。

十娘哦了一聲，眼睛依舊盯著馬車外面，須臾便聽得車夫一聲道：“兩位小娘子，馬車不好再往里進啦。”

坊市既然是用來做生意的，自然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哪里有行馬車的地兒？自從當初有人在東市縱馬狂奔踏傷百姓之后，這里便連騎馬都不行了，元容自是不會想要逆潮流而上，便元拉著十娘下了車，便打發車夫往專門停馬車的場地去了。

“你莫要亂跑，這里人多，魚龍混雜，指不定有什么壞心眼的人呢，還有那專門干拐賣小孩子勾當的。”元容拉著十娘嚇唬道：“若是被人拐了去，你別說錦衣玉食，便是吃飽肚子都是奢望！”

嚇得十娘一個哆嗦，忙靠元容更近了些，又可憐巴巴的回頭看了看跟著的護衛們，道：“你們可要保護好我呀！回頭我叫阿娘給大家多發賞錢！”說完還討好的笑了笑。

護衛們都是中年人和年輕郎君，不是家中有這么大的女兒便是有年幼的阿妹，見十娘如此，都忍不住笑了笑，領頭的那個還道：“那便多謝小娘子了！”

元容也不由失笑，揉了揉妹妹的頭發，便又握緊了那雙軟乎乎的手，道：“好啦，你乖乖的跟緊我，就無事！”

姐妹兩個約定好，便由護衛在前面開道，然后擠入了人流。十娘見什么都新奇，見到有賣小玩意的攤子便停下來看，一行人竟是走的奇慢無比，一條街逛了一半，身后的小廝懷里便抱了滿滿的東西。

“阿姐阿姐，這是什么啊？”元容正喘了口氣，就見十娘朝著一個鋪子沖了過去，那鋪子門口擺了兩個架子出來，架子上一行一行的掛著許多面具，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十娘初看還嚇得抽一口氣，繼而又覺得好玩了，便一個一個拿起來試。

“阿姐，好像有十二生肖誒，”十娘說著，便挑了個豬鼻子戴在臉上，轉過頭來朝元容搖頭晃腦道，“這個好不好玩？”

元容失笑：“你怎么挑了個豬的？”卻也覺得有些意思，便往攤子跟前湊了湊，道：“既然是十二生肖，那應該是有老虎的罷？”邊說邊找，然后眼睛一亮：“看見了！”便伸手去拿。

卻不意被人捷足先登，元容看著那只修長白皙的手拿走了老虎面具，難免不快，便瞪了那人一眼，只是見那人面具已經戴上了，又覺得自己沒道理，頓時不好意思沖人家笑了笑。

“還有沒有老虎的啦？”元容扭頭問攤販道。

攤販有些為難：“這位小娘子，每樣都只有一個，不如你再挑個別的？”說著便順手撈起旁邊的兔子道：“你瞧瞧，兔子的可比老虎的討人喜歡多了！”

元容皺了皺鼻子，一般小娘子約莫會喜歡兔子的，瞧著甚是可愛，可元容就是喜歡威猛的老虎，若非那青龍的太猙獰，她就要龍的了，當即便搖了搖頭，想要說算了，卻聽得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小娘子想要這個老虎？”是十分清新雅正的聲音語調，很好聽。

元容聞聲回頭，便見那人一手掀開了面具，露出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容，然后對著元容微微一笑。那白皙的雙頰上還有一對若隱若現的梨渦，又帶幾分可愛俏皮。

“咦？”元容看著對方，頓時愣了愣。

當然她不是被對方的容貌驚艷才愣住的，雖然對方確實生的十分好看，風度氣質也上佳，還有一把非常好聽的聲音，但關鍵是，這張臉有些熟悉呀，又陌生又熟悉！

元容的眼前不由浮現出了一張比眼前這年輕郎君略顯成熟的臉龐，只是同眼前那雙清澈明亮且帶著幾分輕松笑意的眸子相比，記憶中的那雙眼睛中經常閃現的卻是一絲陰鷙三分抑郁。

而就在元容怔愣的當口，卻感覺到十娘拽了拽自己衣襟，“阿姐？”

聽見這一聲，元容才回過神來，卻見對面那個俊美小郎君正微笑看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那小郎君臉上似乎有些泛紅？元容眨了眨眼睛，就見對方抬手掩唇咳嗽了一聲。

“這位……小娘子，”年輕郎君咳嗽一聲，眼睛卻亮亮的，猶如一汪碧泉，看著元容的眼神有些羞澀，兩頰的梨渦更淺了些：“若是你喜歡這個老虎，我便讓與你了。”說著，便將面具往元容跟前一遞，又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小娘子這般看著我，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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