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正在家里幫鄭氏安排過年事宜,卻見阿青鬼鬼祟祟跑了過來。
    “這是什么表情?”元容隨意撇了一眼,便繼續指揮下人忙活:“把那幾盆青松搬到廊下去,原本的牡丹都換掉。”
    阿青憋的臉都有些紅了,好不容易待元容歇下來,便興奮道:“九娘,公主府又出事兒了!”
    元容眼皮子一挑,便拉著阿青進了屋子,叫人上了茶,才道:“仔細說說。”
    阿青嘿嘿一笑道:“公主和駙馬大打出手,見了紅!太醫院那邊去了好幾個,據說連宮里都驚動了!”
    這事說起來,還是安樂公主給趙岐戴了綠帽的后續,雖然說趙岐替旁人養了兒子的秘密還沒傳出去,但長安從東到西,大概也沒多少人不知道安樂公主偷人被駙馬捉奸這事兒了,連奸夫宋南風也是大大的火了一回。
    若是真的同宋南風通奸也就罷了,安樂公主也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可她明明約的人是裴寧啊!一想到此,安樂公主就有些擔心,萬一被裴寧知道她被宋南風占了便宜,會不會……
    只是被趙岐撞了個正著,便百口莫辯了,這心里就別提多窩火。趙岐那頭還要給她臉色看,不光是趙岐,連帶趙家所有人都不給安樂公主好臉色看,當然這也是意料中事,可安樂公主那是個肯受氣的人嗎?當即就跟趙岐吵起來了。
    可想而知,這事本是安樂公主理虧,趙岐就算平素對妻子多有容忍,今次也不想忍了,而安樂公主從來就不知道啥叫忍,她一般是叫別人忍她的。兩人互不讓步,自然越吵越熱鬧,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吵到他們家二郎身上了。
    趙岐自從知道二郎不是自己的種之后別提多心塞,畢竟是養了幾年的兒子。就算是頭豬也有了感情了,可一看見這兒子就想起自己頭上綠的長毛,整個人就不好了,說話就有些難聽。而安樂公主倒是夠狠,直接把兒子抱出來要扔進荷花池。
    誰也沒想到當親媽的安樂公主能辦出這事兒,周圍的人直接傻了,還是關鍵時刻趙岐還是沒狠下心,伸手把兒子搶了回來。卻在跟安樂公主推搡之中,不小心把人給推了個四腳朝天,腦袋磕在假山石上,出了血,當場就昏死過去。
    然后公主府就一下子亂了套。
    “……呵呵。”元容有些無語,只能嘴角抽搐的笑了一聲。這都是什么事兒?
    這都是什么事兒?宮里這會兒也在想這個問題,掌管宮務的平妃看著來報信的小黃門有些頭疼,安樂公主不是小透明,出了這等事情她是不能瞞下的,必得告訴圣人。可眼下圣人正在接見剛風塵仆仆回來的秦王啊,她能去打擾嗎?
    倒不是怕圣人生氣,她寵冠后宮多年。這點底氣還是有的,可是還要同時得罪太子和秦王!這就是讓她有些為難了。
    不過很快她就不用頭疼這個問題了,因為太醫院不敢擅專,前腳平妃從小內侍那得到消息,后腳太醫院就派人上報給了圣人。畢竟安樂公主情況不妙,萬一掛了他們太醫院可是擔不起責任啊。
    卻說圣人在兩儀殿會同太子見秦王,而后便打發了群臣,和兩個兒子進了東暖閣說話,正說到高興處。便聽得外頭有人求見,叫進來一問。說是安樂公主不好了,當即大驚:“怎么回事?”
    報信的人是公主府的家奴。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的,雖然覺得此事不好聽有些張不開嘴,可又不敢說不知道,也不敢胡言犯上欺君之罪,終于還是磕磕絆絆的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頓時就把屋里的坐著的三個男人給驚得瞪大了眼,這么熱鬧?這也太熱鬧了,安樂好端端的殺子作甚,這是得了失心瘋?
    不過安樂是晚輩,自然沒那么大面子讓圣人親往探望,圣人又心生好奇,便派了身邊的心腹去走一遭,順便打聽一下到底有什么內情。
    太子還尚可,反正他就是作陪而已,而旁邊的秦王卻是在好奇之余,也還有些不高興。他好容易回來拜見圣人,正是跟父親聯絡感情的好時候呢,安樂公主就給他鬧出事情來,這是迎接兄長的禮節?別是對他有啥不滿罷?
    到了晌午,圣人留兒子一起吃了飯,便打發秦王回去看老婆孩子了,太子則回東宮,不過一會去就吩咐了人去打探公主府情況,然后當他看到深挖的內情時,素來沉穩的太子也忍不住被驚呆了:“哈?孩子不是趙岐的?”
    太子仰著頭張著嘴愣了一下,而后才深吸一口氣晃了晃腦袋,扶額嘆道:“安樂還真是比姑母更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啊。”
    鳳陽長公主是喜愛有才華會討好人的小白臉,可她那是駙馬已逝,又不樂意再嫁,可安樂公主能一樣嗎?她比鳳陽長公主更年輕,還貌美,駙馬是世家子弟也還活的好好的,就干出這事兒來,真是牛氣,不服不行!不過這女子也就是姓蕭,還是他名義上的妹妹,戰死叔父的女兒,不然太子真想掐死她。
    這么敗壞蕭氏名聲你爹知道么。孤還有女兒呢,將來嫁不出去你負責?
    安樂公主府,二郎本就病著,又差點被生母扔進荷花池,這可是大冬天啊,這么一嚇一折騰,病的更厲害了,當晚就發起了熱,只是大家都都顧著安樂公主,忽略了他,竟是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就沒了,等到婢子第二天早上發現的時候,小孩子身體都涼了。
    而此時,昏迷了一夜的安樂公主卻剛好悠悠醒來。
    “公主醒了!”守著的婢子高興的一聲呼喊,忙叫人去四處報信,吩咐完了又趕緊回到安樂公主跟前,扶起她道:“公主可算是醒了,可還有哪處不妥當?婢子已經叫人去請太醫了,公主稍安。”
    因為安樂公主一直昏迷,太醫也不敢說撒手不管了,畢竟圣人那邊還特意派人來囑咐了要盡力,所以太醫就干脆住在公主府了,這一會兒得了信,不過一刻鐘功夫就來了,先把脈,又看了看安樂公主的傷口,道:“公主既然醒來就好了,之后只要按照臣的方子內服外敷,調養即可。”
    太醫前腳才出了門,就見照顧二郎的婢子一臉哭喪的跑了來,看見太醫就拉噗通一聲跪了,哭道:“請太醫去看看我們二郎!二郎他——他不好了!”
    其實不過是不死心罷了,那小小的身體都涼透了,哪里還能救得回來?只見老太醫搖頭嘆氣,婢子頓覺如墜冰窟般癱軟在地。“這可如何是好?”婢子喃喃了一句,有些失神的往四周看了看。
    太醫已是花甲之年,很是見不得小孩子夭折,便嘆著氣往外走,哪知道才出了門,就聽得身后砰地一聲,血花飛濺——竟是方才那拉他來的婢子一頭撞死了!老太醫被驚了一回,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樣的消息自是遮掩不住,那頭安樂公主才恢復了點精神要了一碗粥,每吃一口呢,就聽見了二郎去了的消息,登時手一抖,把碗給摔了,低下頭,看著榻上灑了滿是的白粥,有些呆愣道:“真的沒了?”
    縱然不是個好母親,甚至還鬧了一場要殺子的鬧劇,但安樂公主這會兒還是感覺到了深刻的痛楚,她捂著胸口,張開嘴大喘了幾口氣,抖著手抓住了身邊的林竹,顫聲道:“扶我起來!我要去看二郎!”
    安樂公主搖搖晃晃起身,卻是連站都站不穩的往下溜。若非被林竹死死的抱住,這會兒決計是要癱在地上了。
    “公主!”林竹看到安樂公主如此,也是心里一酸落下淚來,忙道:“公主節哀!二郎是去了,不過沒受什么罪,公主仔細些,便是二郎在底下也不會希望看到公主如此傷懷!您身上還有傷呢!”
    安樂公主慘然一笑,滿是自嘲:“我這樣一個要殺了他的阿娘,二郎怎么會擔心我?是我害死了他,是我這個當娘的害死了他!”說著說著,便是滿臉淚花,她以為自己對這個偷來的孩子是厭惡的,可沒想到他如今去了,她才發現不是,可她已經沒有機會改過了,二郎才那么小,就走了!
    “沒錯,害死他的就是你!”門外忽然響起一聲暴喝,接著便見趙岐踹了門進來,鐵青著臉看著安樂公主:“二郎才咽了氣,你就醒了,倒是巧!如今你高興了!從此以后你做了丑事的證據沒了!”說著便緩緩上前,蹲下跟安樂公主對視著,冷笑一聲道:“你真是枉為人母。”
    看著趙岐滿眼的嘲諷和厭惡,平日里決計會跳起來給他一耳光的安樂公主卻只是呆愣的看著他拂袖而去,抓著林竹的手青筋暴起,幾乎要從林竹胳膊上剜下一塊肉來,林竹咬著牙忍了,卻見安樂公主已經將唇咬出了血色,半晌之后,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的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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