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運得知婚事沒得到圣人點頭之后,有點兒失望,不由問母親:“阿娘,可是圣人對崔家不滿意?”
似乎阿爹說過,他的婚事必要跟世家聯姻,而世家當中,王氏乃太子外家不妥,盧氏遠在范陽,李氏在關西,都有些鞭長莫及,鄭氏沒有適齡小娘子,,因而竟是只有崔氏女最合適。
況且他與崔九娘幾次見面,也覺得她很好,若能早日定下來,他也就不用煩惱中間再生變故。話說最近杜三娘挺消停的,但這卻讓蕭承運頗為不安?呼出一口氣,蕭承運覺得有些事兒還是要親自解釋一下。
便吩咐侍從道:“筆墨伺候。”然后便快筆寫了封信,吹干墨跡封好,道:“送去平康坊崔宅。”
這信自然是給元容的,元容接到信打開一看,便忍不住笑了,對阿青道:“你去傳我的話,就說我必定赴約。”
蕭承運的意思倒是寫的挺明白,他把事情經過跟元容說了一下,覺得事情未成有些遺憾,對崔氏和元容表達了歉意,又表示想約元容出來一見,也好當面致歉云云。這是隱晦的表達了的想要跟未來未婚妻約會的意思。
想到蕭承運那張笑起來有些靦腆的臉,還有一對兒淺淺的酒窩,看著就覺得可愛,元容不由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而后想到蕭承運前世的結局,又有些唏噓。客觀而言,秦王除去得位不正,作為圣人真是沒什么可挑剔的,但他卻不是個好父親,皇后四個嫡子,就因為太子之位廢了三個。
其實就才能而言。蕭承運差不多算是秦王諸子中拔尖的了,畢竟是從小被帶在身邊教養的兒子,只是大約也是因為這個。蕭承運心性不夠堅韌,只可惜一步踏錯。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元容心下感嘆著,卻見阿青和阿墨打開了箱籠開始折騰,不由奇道:“阿青回來了?”頓了頓又道:“你們在作甚?”
阿青回過頭來,一臉幽怨的撫著胸口道:“九娘終于發完呆了?方才婢子就回來了,這么大一個人九娘都沒看見,可真是傷了婢子的心了。”那口氣就活像婦人見到了負心漢似的,差點沒把元容給雷死。
“快好好說話罷!”阿墨瞧著元容那一雙瞪大的眼睛,不由得推了阿青一把。
阿青這才嘻嘻笑道:“不是蕭三郎請九娘出去見面嗎。婢子們當然要找最好看的衣服打扮九娘了。”說著便從箱籠里找出來一件大紅的蜀錦襦裙,正是前些日子新做的,衣領袖口都壓了金線,十分耀眼,“不是婢子多嘴,九娘平日在家中穿的素淡也就罷了,出門可不能如此,年紀輕輕的就該穿的張揚些嘛。這可是娘子說的。”
元容翻了個白眼兒。她這些年心態雖然是年輕了些,可也不可能完全像是少女的樣子,至少喜好上面就偏于成熟。連鄭氏也都說過她幾回,為何我們九娘如花一般的年紀,又生的這般好看。卻偏生不好打扮呢?
元容的樣貌是十分好的,但卻非是元熙那種帶著江南氣息的,細致而柔弱的模樣,本身就美得十分張揚大氣,這兩年五官張開了更是美艷,她若是趾高氣昂一些,定然更有侵略性。也因此,她才特意收斂,穿著素淡能顯得她更溫婉端莊一些。以免有人以貌取人說她囂張無禮。
不過明日非是見長輩,穿的張揚明麗一些也無妨。便點頭笑道:“那我可就全憑你們打扮了。若是不好看,今年的封賞沒收。”
阿青聞言當即慘叫一聲。扭頭抱住了阿墨,哀聲道:“九娘怎么能這樣……我們辛苦一年可就指著這一回啦……”
阿墨抿了抿唇,然后面無表情將阿青推開,才驀然轉身,忍著笑道:“就你嘴快,九娘素來大方,你多哄兩句就不就完了?叫喚什么!再不好生過來收拾,你那一份封賞就歸我了!”
元容看著兩人插科打諢不由笑著搖了搖頭,見外頭日漸西斜,便徑自往書房去挑了本《戰國策》來看,直到晚飯時分。
八郎和十娘都已經回來了,難得一家人團聚,元容便也跟著到鄭氏那里,一家人一起吃飯,飯后閑談起來,龍鳳胎便道求學生涯實在枯燥辛苦,十分想念長安東市的各種小食,便約好了明日一起出門去,然后十娘又問元容要不要也一起。
元容略有猶豫,便見鄭氏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九娘今兒是有一封信來?”
崔謙之比較敏感,一聽就道:“是哪個小郎君寫來的信?”
旁邊鄭氏連同一雙兒女都不由悶笑。
元容也有些無奈,只得道:“阿爹,是蕭三郎,說是因為那日的事情想要跟我致歉。”
崔謙之當然知道那日的事情是什么,聞言唔了一聲,眼神閃了閃,卻起身道:“九娘跟我來。”便帶著元容到了小書房,揮退左右侍奉的婢子,才低聲道:“九娘啊,你跟阿爹老實說,是不是喜歡蕭三郎了?”
元容愣了一愣,實在是沒想到崔謙之會問這么,嗯,這么細致的問題,頓了頓才道:“阿爹為何有此一問?”
“我是擔心你!”崔謙之點了點閨女的額頭,才嘆息一聲坐下道:“秦王志在天下,若他事成,蕭三郎便是板上釘釘的太子,這樣的身份,就算他性子雖好,也注定了不會只有你一個,懂么?你不可放全心在他身上,阿爹希望你能過得好。”
這倒是肺腑之言,也是作為一個父親的希望,相比榮耀富貴,他更希望自己從小捧在手心的閨女過的舒心,可古往今來,有哪個太子,圣人沒有后宮佳麗三千?便是文端皇后那樣強硬的女子活著的時候,后&宮也沒少了旁的妃子。
說起這個來,崔謙之便想要嘆息,本來只要閨女不入皇家,無論是嫁到哪一家,他們都有底氣給閨女撐腰,怎么偏偏就是蕭氏呢?他們家素來規矩嚴謹,便是有妾室也都安分守己,從未有那等勾心斗角之事,他怕閨女日后會吃虧受委屈啊。
“阿爹。”元容心里一暖,不由笑道:“阿爹莫要擔心。有秦王妃在前,我只管像她學習就好了,秦王和王妃都不是沒有規矩的人,而且我也并未對蕭三郎如何,只是事已至此,蕭三郎的好意總是要接著的。”
想要夫妻相安,有沒有愛情不重要,關鍵是你要讓它看起來像是有,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愛重兩個字,愛情之外還是敬重,如今蕭承運表達了善意和尊重,她還能給人家冷臉不成,現在倒是沒什么,可若將來真成一家人,豈非是自找不痛快。
雖然她也不想這么凡事都掂量得失,但誰叫形勢比人強呢。
第二日一早,八郎和十娘便結伴出了門,而元容則是晚了兩刻鐘才動身,說來也巧了,她的馬車才出了坊門,就迎面碰上了一隊人馬。領頭的郎君十分客氣,便著人讓出來道來請元容先行。
人家這么上道,元容自然也不能端著,便讓人掀起了簾子準備跟人道謝,卻不料一眼看去,就愣住了。眼前那個高踞馬上的年輕郎君,一身溫文爾雅的氣質,還有那似曾相識的模樣,都讓元容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小娘子?”那年輕郎君輕輕喚了一聲,眼袋關切的看著元容。
元容握了握腰間的玉佩,才緩緩的揚起笑容,點頭道:“多謝郎君謙讓。”而心里卻是大為震動,若是她沒有認錯,眼前這人不正是盧玄?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么,盧玄竟然在此時入了長安……
想到前世盧玄的英年早逝,元容心中便有些酸楚,無關愛意,她只是為盧玄感到惋惜。
“阿青,”元容扭頭看向還在一臉贊嘆的婢女,道:“你知道方才那位郎君,姓甚名誰么?”
阿青搖頭,元容當年見盧玄的時候,阿青還不是她的貼身婢女,自然是不認得盧玄的,便好奇道:“莫非九娘認得?”
“他姓盧,范陽盧氏的盧。”元容輕聲道,“這樣你該知道了?”
阿青恍然大悟:“怪不得九娘認得呢,這位郎君是咱們老夫人娘家的子弟罷?怪不得如此俊秀無雙,與裴郎君一比,可謂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話音未落就被阿墨給拐了一胳膊肘。
元容一挑眉,見阿青閉上嘴,便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心里卻忍不住尋思起前世的事情來,然后又忍不住皺起眉頭,可憐她竟對前世盧玄之死知之甚少,如今便是想要幫忙讓他躲過那一場生死大劫,卻是有心無力!
便只得探出頭去,對著跟車的護衛吩咐一聲道:“你遣個人跟著方才那位郎君,”見護衛眼神詫異,便想到人家怕是誤會了,便忙解釋一句道:“我瞧他像是一位故人。”
不多時功夫,元容一行便到了東市門口,再往前不遠就是王園入口,元容下了車,便遠遠的瞧見了負手站在樓前的蕭承運,挺拔如松的身體包裹在玄色貂皮大氅里,竟襯得五官越發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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