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頭頂悠悠飄過一片白云,微風拂過,十分悠然愜意。
伴隨著噠噠的馬蹄聲,在距離巳時還有兩刻鐘的時候,裴寧便已經單人獨騎到達了勒馬坡。
今日的裴寧一身月白寬袖長袍,外罩玄色紗衣,大片的云紋繡中間一朵荊棘花靜靜開放,越發顯得他豐神如玉。
時候還早,滿目綠野的勒馬坡上只有幾道稀疏的人影,聞得馬蹄聲響,只是不以為意的扭頭瞧了一眼,便不再關注。
畢竟大家都是出來玩的,哪里會將精力耗費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裴寧也只隨意的瞥了兩眼,而后便下了馬,將馬兒隨意的拴在了樹林邊緣的一顆歪脖子樹上,然后拍了拍衣袖,從馬身上的兜里拿出水壺喝了一口,又濕了帕子擦了把臉,才舒了口氣,而后微微一笑,靠在一顆雙人合抱的大樹旁小憩起來。
不知道該來的人此刻是不是已經到了呢?
裴寧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陽光透過樹葉落在身上形成的光圈,不由撣了撣衣角。
馬兒適時的打了聲鼻響。
而后裴寧便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沙沙的,仿佛微風拂過樹葉形成的聲音,他抬了抬眼皮,卻依舊一動不動。
直到一個身影出現在眼前。
裴寧睜開眼,就瞧見一個陌生的臉孔,臉孔的主人正俯身看著他:“你在睡覺嗎?”
那是個容貌清秀的少女,少女面色有些不合時宜的蒼白,看起來單薄的仿佛隨時都要被風吹走一般。
裴寧略皺了一下眉,繼而淡淡道:“不是。”
“那是在等人?”少女眨著眼睛看著裴寧,仿佛萬分好奇一般。“你等得,是個美貌女郎嗎?”
裴寧身子動了動,而后略微歪了一下頭,微笑道:“是的。”
“啊……”少女有些失望的抿了抿顏色淺淡的唇,然后沮喪道:“我還以為今天運氣好,才會碰見少郎君你,原來竟已是名花有主了?”說著卻又有些不甘心道:“能讓你這樣的人甘心情愿等待。想來她一定很美了……你很喜歡她嗎?”
名花有主?裴寧聞言不由嗤笑一聲。難道不該是名草有主才對嗎?
只是說到喜歡的話,應該是自從他遇見年幼的元容開始,就對她有些不同罷?原本只是因為她與眾不同的聰慧早熟而關注。后來當他知道她也是與自己一般,成為這個世界上的異類時,大概就注定了他會被對方吸引,他對她的感情。也許是始于那種對同類的天生親切感?
想到這兒,裴寧不由嘴一歪。輕笑一聲干脆點頭道:“是的。”
少女聞言不由掩口,仿佛有些不能置信,黝黑的眼珠子骨碌轉了幾下。她的眼睛很是靈動,跟面色不同。倒是顯得她整個人很活潑,很有活力,只是一會兒功夫。少女便失望的垂下了頭,耷拉著眼皮絞著衣角道:“是這樣啊。”頓了頓又道:“那。那她什么時候才會來?”
裴寧道:“不知道,但我會等到她來。”
孰料話音才落,便聽得一個柔美但語氣卻不善的女聲響起道:“許久不見,裴郎居然變成多情公子了?”
裴寧回過頭去,便看見了一身紅衣緩緩行來的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今日雖然著紅,但卻非是英姿颯爽的胡服,而是盡顯女性線條之美的齊胸襦裙,長裙逶迤在地,越發顯出安樂公主的身姿玲瓏,發間的紅寶石步搖隨之輕晃,趁著那大紅的唇和色彩濃艷的花鈿,幾乎閃花了裴寧的眼睛。
這樣熾烈的妖嬈的安樂公主,毫無疑問是美麗的,魅惑的,與她相比,身邊這個呆愣住的少女就是一枚青澀的還未成熟的果子,除卻容貌,光風情都能甩她十八條街出去。
少女和少婦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美麗。
安樂公主毫無疑問是個美人兒,且她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里,并且毫不遮掩,她從不憚于盡情展現自己的魅力,如她這樣的容貌風姿,若是生在尋常人家,也許會是一場災難,但她不同,生于蕭氏就是她最大的資本。
裴寧一眨不眨的看著安樂公主,直到她走到近前,才輕笑一聲道:“貴主說笑了,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時成了多情公子?”
安樂公主忽然大笑起來,笑的花枝亂顫,不光她發間的步搖,連那雪白的胸脯都一起顫動起來,對男人而言簡直是紅果果的誘惑,她上前兩步,媚眼如絲的看著裴寧,伸手去撫摸裴寧的臉頰道:“裴郎可知,盧氏十六郎近來在京中聲名鵲起,與你一同被譽為雙璧?他生的不比你差呢,只可惜我只愛你這樣兒的。”
裴寧眉毛下意識的一動,而后便垂下眼看著安樂公主,淡淡道:“他確實擔得起這聲贊譽。”
盧玄其人,他自是見過的,單就容貌而言,確實不差,只是他的俊美與裴寧不是一種風格,裴寧是乍一看就讓人覺得是冷峻淡漠,而盧玄則是翩翩佳公子,溫柔有禮,清新雅致,只是氣質太過出眾,反而讓人容易忽略他的臉。
就連元容,也曾經在他面前夸贊過盧十六郎如玉公子。
只是聽著元容夸贊,裴寧會有一種想要把盧玄拉到跟前同他一比高下的沖動,但眼下聽著安樂公主暗嘆,他卻覺得遺憾了,若是安樂公主真的轉移了目光,將這份執著投注到盧玄身上,他倒是要慶幸一二。死道友不死貧道啊。
而且對于安樂公主而言,恐怕亦是幸事——如果安樂公主不再給他造成煩惱,那他手上也能少染一條人命。
安樂公主聽著裴寧的話,忍不住又笑起來道:“你這樣說,讓我很不開心。”而后便將飽滿的胸脯往裴寧懷里一送,柔聲道:“你就這么盼著我移情別戀?”
香風入鼻,讓裴寧不由皺起了眉頭,他扶著安樂公主的肩膀將人推出去道:“貴主說笑了,既不曾戀過,何來移情別戀?”
安樂公主聞言面色驟變,而后便一臉幽怨的握住了裴寧的手,雙眸含情脈脈道:“你這是何意?自我當初第一眼看到你,一顆心就落在了你身上,若非你出門游學杳無音訊,我何至于另嫁他人?如今你竟然說不曾戀過?”
裴寧卻是無動于衷,抽出手退后兩步,表情依舊淡淡道:“貴主既已另嫁他人,又何必再說這些。既然有緣無分,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不好嗎?”說著轉身便走,而且還抽空拉上了呆立在一旁的少女。
“裴寧,你真的如此狠心?”安樂公主抬腳便追,奈何她衣裳礙事,不若裴寧大步流星一般,而后又見他竟然拉著另一個少女上了馬,登時怒極:“我還以為你真的對崔九娘鐘情,原來卻也是拈花惹草之輩!”但就算是這樣的裴寧,卻依舊不愿意跟她產生瓜葛!
安樂公主頓時感到了一股悲哀和羞辱,她站在原地看著裴寧騎馬行到身邊,居高臨下的對著她說“貴主好自為之”,終于被憤怒沖昏了腦子,撕掉礙事的裙擺便沖回樹林上了馬,咬牙道:“裴寧,我要叫你后悔!”
“娘子!”旁邊牽馬的侍從不由喚了一聲。
“傳我命令,不必留手了!”遠遠的傳來安樂公主依舊帶著怒意的聲音。
原本她心中起了惡意,已經在來到勒馬坡的必經之路上埋下了針對崔元容的殺招,但心中仍舊抱有一絲奢望,如果裴寧肯略微朝她低一低頭,她就肯對崔九娘手下留情,可惜,裴寧終究是個無情無義的混蛋。
安樂公主馬鞭一掄,便咬牙朝著裴寧追去,卻冷不防跟前突然竄出了一頭老虎!
“娘子!”尚留在樹林里的侍從聞聽老虎的吼聲和馬嘶聲混成一團,頓時心中一緊,連忙伙同眾人趕了過去,豈料才出了樹林,就遠遠的看見安樂公主從馬上跌了下來!
元容一大早吃過飯,便拿了本書到外頭曬太陽。她還想著安樂公主找麻煩的事兒,所以今日不打算再去湊熱鬧,哪知才坐了盞茶功夫,就見顧云霧找了過來,說是要帶她去見秦王妃。
“王妃要見我?”元容有些意外的指著自己鼻子,見顧云霧重重點頭,才滿心不解道:“你可知道王妃找我何事?”
顧云霧拉著元容胳膊起身,推她往屋里走道:“姑母只說找你聊天說話,總之不會是禍事啦,你快些梳洗打扮,然后跟我走!今日的重頭戲是沙場點兵,會有各種搶陣可看,不看可惜了的!連秦王都說很不錯呢!”
所幸元容本就梳洗打扮過了,因此只換了身衣裳,便匆匆跟著顧云霧去了秦王妃那里。元容到的時候,就看見秦王妃并兒女們都坐在高臺之上,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神態輕松滿面笑容,顯然心情很不錯。
看見元容和顧云霧便招手道:“你們來的正好,對戰要開始了。”話音才落,便聽見一陣急促的鼓點響起,正是大比開鑼了!
元容被安排在了承安郡主身邊,小圓子倚靠著姐姐,正跟元容討論什么糕點最好吃,忽然就見一神色慌張的內侍跑過來耳語一聲,而后秦王妃手中的茶碗便是一抖。
發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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