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容先回了自己院子洗漱一番，換了衣裳，才把阿青叫到跟前來問話。

“我不在家里這幾日，可有發生什么大事？可有誰干活不老實？”

阿青道：“院子里大家都盡心，大事兒小事兒沒有，喜事兒倒有一件。”阿青一邊說著一邊給元容斟了茶端上去，道：“有人來咱們院子里提親啦！”

“哦？”元容方才喝了一口茶，便笑了起來：“這確實是喜事，說說具體是怎么回事兒？”

阿青道：“是咱們家的部曲頭領崔河，他瞧上了咱們院子里的阿圖，前兒跟婢子說了，想要娶了阿圖為妻，婢子問過了阿圖，她也是愿意的，不過這事還得九娘做主才行。”頓了頓又道：“那崔河還怕九娘不答應，給了婢子一副鐲子讓婢子幫他說話。”阿圖是平日里常常跟著阿青聯絡外頭的婢女，估計是常常跟外院打交道才跟崔河看對了眼。

元容笑道：“這崔河倒是機靈，還知道賄賂你了！”說著隔空點了阿青一下，道：“也罷，我便給你這個面子，你去給崔河說，既然阿圖愿意，我也不阻攔，但是他得出點誠意才行，畢竟是我這里的婢子，可不能隨隨便便就給了他。還有，雖然這事兒我能做主，但阿圖家里也得知會一聲。”

阿圖不是外頭買來的無根浮萍，她是崔家的家生奴婢，家里還有父母兄長，俱都在崔家做活，只是在奴仆里面地位也不算高，而崔河是崔家部曲頭領，管著崔家八百部曲，算得上是心腹屬下，阿圖嫁給他算得上是“高攀”，想來她家里必然沒有不肯的，何況還是由元容做主，將來也算得是阿圖的靠山。

“哎。我就知道九娘一定不會不同意的，所以才斗膽收了崔河的東西，要不然，婢子哪里敢伸手？”阿青應了聲，笑瞇瞇的說了句閑話，也算是表了一下忠心。

元容擺擺手，阿青便會意的退出去打算告訴阿圖這個好消息，卻不意才挪腳，便被元容叫住了道：“罷了，你把阿圖叫進來我跟她說說。”

不一會兒功夫，阿圖就進來了，這個平日里爽朗的姑娘這會兒卻變得羞答答起來，低著頭，臉頰有些緋紅的給元容行了禮，便站那兒一聲不吭了。

元容知道她害羞，便也不臊她，只道：“我方才聽阿青說了你跟崔河的事兒，我得當面問你一聲，你可以自己愿意嫁給他的？若是你旁的原因，你盡管跟我說，我替你做主。”

阿圖便道：“謝九娘好意，婢子是自己愿意的，并無旁的原因。”頓了頓又道：“崔大郎生的相貌堂堂，受郎君看中，又不嫌棄婢子，婢子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呢。”她是很愿意，對她而言，這門親事很不錯，如果她不是在元容跟前有點體面的話，還真配不上崔河！

聽阿圖這話，似乎還把崔河當成了金龜婿了？元容不由得回憶了一下崔河的樣子，倒是濃眉大眼的，英氣十足，雖然比不得裴寧裴寧那姿容俊美，但說生的相貌堂堂倒也算得上，兩相對比一下，阿圖說的也不算錯啊。遙想自己當年還未成為長樂公主心腹的時候，對于好郎君的標準也差不太多。也就是如今她身份地位不同了，眼界也高了許多，才會覺得崔河很普通。

不過既然阿圖這么說，元容也就沒有阻攔的道理了，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做主把你許給他了。回頭叫阿青去你家里走一趟，跟你爹娘說一聲，你的嫁妝就有我來出，必叫你風風光光出嫁。”

阿圖頓時喜極而泣，忙跪地磕頭謝恩。元容忙疊聲的叫阿墨扶她起來，便打發她出去了。

元容便回頭吩咐阿墨道：“你回頭去我私庫里，挑上兩匹絹布，兩匹棉布，一副銀頭面首飾，再加上五十兩銀子給她阿青，叫阿青帶去阿圖家里給她做嫁妝。”作為一個二等婢女來說，這些已經是非常豐厚了。

正巧阿青進門來聽見元容的話，便笑道：“九娘真大方，阿圖可是有福了。”

元容便道：“怎么，你還羨慕了不成？放心罷，他出嫁，我給你的嫁妝只有更多，只是這一時半會兒的，我還真是舍得不放你去嫁人，所以啊，你那些羨慕就先放著，再陪我幾年罷。”

一番話說得素來臉皮厚的阿青也不由得紅了臉，惹來阿墨一聲兒悶笑。阿青素來在元容跟前放肆的很，當下便翻了個白眼兒，沖著阿墨做了個鬼臉道：“你莫要笑我，你還比我大一歲呢，說道嫁人，恐怕你還得在我前頭。”回頭又對元容道：“瞧九娘說的，婢子是要跟著九娘出嫁的，到時候就在九娘跟前嫁個人做管事娘子，一輩子服侍九娘。”

這時候對于心腹婢女而言，前程都是在自己的主子手里的，若是跟的是個小娘子，要么在家里出嫁了，要么跟著小娘子做陪嫁，做陪嫁的一般有兩個出路，一是如阿青所言嫁個家生子將來做管事娘子，二是跟了姑爺做暖床丫頭，若是生個一兒半女的，一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了。

不過元容是個什么性子，阿青和阿墨這些年也了解的不少了，攀附姑爺這種事情阿青想都不敢想，何況不管是裴寧還是秦王世子，她根本連肖想的膽子都沒有，就算元容愿意，她也是不敢往前湊的。正好借著話頭，跟元容表明了心跡。

元容便笑道：“好你個阿青，居然還打趣起我來了，小心我罰你去洗茅房！”見阿青一副討饒的模樣兒往阿墨身后一縮，便又笑道：“行，你的話我記住了，到時候一定給你找個好的，讓你做我的管事娘子。阿墨呢？”

阿墨沒想到元容問起自己，先是愣了一下，才道：“九娘，婢子不想嫁人了。”說著深呼吸了一口，道：“婢子覺得一個人也挺好的，省了許多麻煩事兒。”

元容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不過再尋思一番，倒也能夠理解了，阿墨的性子是個踏實穩重的，但她素來不耐煩那些人際交往上的東西，會嫌棄嫁人麻煩也是正常，便拿她自己而言，當年若不是有人求上門來，公主又一意撮合，她也不會點了頭嫁人，左右阿墨跟著自己，將來就是無兒無女，也不會沒有她養老的地兒。

便道：“這事兒我也不勸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左右你們年紀還輕，離著嫁人還有好幾年，夠你想清楚的了。”

阿墨抿唇不言，阿青則是暗暗拍了拍阿墨的肩膀。

處理完瑣事，元容因趕路一天也累了，便用過飯早早歇下，阿青眼見無事，便叫了人在門口守著，自己去了阿墨的屋子。

一進門就看見阿墨正好洗漱完，頭發還滴著水，正坐在一處拿了布巾子擦，見了阿青便笑道：“你怎么來了？”

阿青順手接過了阿墨的布巾子給她擦頭發，一邊道：“你是聰明的，我為何來找你，你還不知道？”當即手上一用力戳了戳阿墨的肩膀道：“你呀，叫我說什么好呢，怎么的就在九娘跟前說出不嫁人的話來？咱們女人這一輩子，若是不嫁人不生個孩子，還活的什么勁兒？”

阿墨聞言不由扭頭，細致的眉眼輕輕一挑，笑道：“你說的這話才有意思，女人就為何一定要嫁人生子？”

阿青被這一聲反問倒是有些噎住，尋思了一下才道：“為了……呃，養老？”

“快拉倒罷，我們跟著九娘，難道將來還沒個養老的地兒？再說了，九娘是個大方的，將來便是年紀大了，離開了府里，我也能攢上不少錢，只要有銀錢，怎么不行？至少個棺材板兒肯定是不愁的。”阿墨輕哼一聲，道：“倒是嫁了人，要伺候郎君一家老小，將來生孩子又是過鬼門關，不出事還好，若是出了事，這一輩子就交代了，還管什么以后？僥幸這一關過了，還要為兒女小家操持一輩子，到老來圖個什么？若是養的孩子不爭氣不孝順，還不如沒有呢。”

阿青聽了一怔，她原本是沒有想過這些的，總覺得女人一輩子就該嫁人生子，但是被阿墨這么一說，又覺得似乎也很有道理？

卻聽阿墨又道：“嗨，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與其嫁了人要操心這操心那，不如一心就為九娘，倒是簡單的很，左右我也沒有親人了，也不會有人對此說什么，我自己就能做了自己的主，只要九娘沒意見就行了，你跟我又不同，再說了，我覺得好的，你未必也一樣覺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罷了。”

阿青遲疑道：“那你就不想要個孩子了？”從前不覺得，但阿青自從來了葵水之后，便對幼年的小孩子多了三分喜愛之意，總想著有一日若自己有了孩子會是怎樣，如果到老了膝下空虛，豈不會顯得很凄涼？

阿墨卻道：“九娘會有孩子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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