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件藕荷‘色’錦緞襖兒,‘玉’臺金盞凌‘波’裙,外面罩了一件碧霞云紋孔雀綠錦衣,頭發挽著如云的流云髻,只用了梅‘花’‘玉’簪和珠‘花’,末了,再以珍珠耳墜呼應點綴。.
小臉瑩白如‘玉’,胭脂只淡淡的打了一層,讓安容瞧上去有種大病初愈的嬌柔病怯之態。
安容‘性’子執拗,別說外面窸窸窣窣的下雪,就是下冰雹,她要出‘門’,誰也攔不住,是以秋菊只拿了暖爐給她。
安容抱著暖爐,芍‘藥’拿了斗篷過來,安容指著桌子上的三彩瓷甕道,“把青梅酒也帶上。”
芍‘藥’乖乖的捧著瓷甕,隨著安容身后下了樓。
樓上樓下一樣的暖和,六個小丫鬟正圍著炭爐繡針線,有說有笑,見樓梯有動靜傳來,忙瞥頭望過去。
見是安容,慌‘亂’的起身行禮。
安容是武安侯府嫡‘女’,依照規制,除了媽媽外,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四個小丫鬟,并粗使婆子兩名。
事實上,她除了阮媽媽外,有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六個小丫鬟,粗使婆子有四名,這多出來的丫鬟婆子都是府里姐妹從自己的份例中送過來給她使喚的。
姐妹情深,不分彼此。
卻不知這些都是她們安‘插’進來的眼線。
兩年前,她住的蒹葭苑夜里總會莫名其妙的聽到哭聲,吵的她夜里睡不安穩,阮媽媽說是進了不干凈的東西,她嚇的跑去找大夫人要換院子。
府里只有嫡‘女’的繡樓是兩層高,沈安‘玉’仗著自己膽子大,要跟她換。
沈安‘玉’住進去之后,夜里嚇了一回,病了三天,之后就再沒動靜了。
她則搬進了沈安‘玉’住的‘玉’竹苑,她‘性’子孤傲,又仗著自己是嫡‘女’,怎么甘心住的地方不如別人,偏又不敢住蒹葭苑。
便起了重建繡樓的心,正好那時候流行“咫尺山林”的建筑手法,她就‘花’了三萬兩銀子建筑了現在的玲瓏苑。
玲瓏苑名副其實,小巧‘精’秀,玲瓏有致。
園中亭臺樓閣、堂殿軒榭、橋廊堤欄、山山水水盡納于方圓三百步之中。園中之磚雕、木雕、灰雕、石雕等四大雕刻無處不現,盡顯古雅。更有古樹參天,奇‘花’奪目。
一年四季均有時‘花’:‘春’有桃‘花’、玫瑰,夏有荷‘花’、月季,秋有菊‘花’、木槿,冬有水仙、臘梅。
群芳爭‘艷’,燦爛如錦。
現下的玲瓏苑早已換成銀裝,大雪紛紛,潔白無瑕的‘花’瓣絮絮飛落下來。
在半空中你拉我扯,你抱住我,我擁著你,一簇簇,一團團,仿佛無數扯碎了的棉絮從天空翻滾而下。
粉妝‘玉’砌,浩然一‘色’。
站在繡樓外,安容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覺來。
誰能想到她上午還在與人品茗,中午產子香消‘玉’殞,下午卻在欣賞落雪的飄逸了。
一夢千年,不知道她這場夢能做多久。
芍‘藥’幫她系了斗篷,又遞上織錦暖手套筒,秋菊撐了美人傘。
踩在皚皚白雪上,能聽到嘎吱聲。
一步一景,移步異景。
安容走的極慢,她怕摔一跤,會把這樣的美夢摔醒,她還沒有見過祖母,沒有見過父親,沒有見過大哥……
她舍不得醒。
玲瓏苑并非在‘玉’竹苑改建而成,當年她要改建,大夫人極力反對,老太太也不高興,她只好請了風水先生回來,在侯府的西南方向修建的玲瓏苑。
想起玲瓏苑的修建,安容心底就閃過懊悔之‘色’,當年為了修建它,她不惜和老太太翻臉,‘逼’著老太太把她娘留下來的陪嫁拿出來,口不擇言,把老太太氣病了。
打那以后,老太太便不再像以前那樣疼愛她了,后來老太太還給她定了‘門’親,連定親信物都‘交’換了,她卻聽了府里姐妹們的話,聽信了蕭國公府表少爺殘忍嗜血,容貌丑陋之言,要死要活的絕食退婚,老太太那會兒是硬了心腸不許的,她偷偷跑進宮,找了太后,太后把老太太叫了去,這‘門’親事才作罷。
蕭國公府表少爺,蕭湛。
也就是后來的湛王,清顏的夫君。
現在想想那些流言蜚語,安容嘴角的笑都帶著苦澀,自己飽受流言之苦,卻對流言深信不疑,蕭湛的容貌,便是蘇君澤也得退讓三分,何來容貌丑陋之說?
蕭國公府的親事,三個月前退了。
退親的事傷了老太太的心,所以她們在老太太跟前提起她急著反對親事,才摔了跤,老太太才會勃然大怒,禁她足,罰她抄‘女’誡。
從前的她一直以為大夫人才是對她真好,十件事里有九件是順著她的,好吃的好喝的緊著她,她就是與郡主公主比穿戴,大夫人也不會反對一句,只會說她壓得住富貴。
真真做到了天冷了怕凍著,天熱了怕曬著,喝茶怕燙著,走路怕摔著,睡覺還怕她翻身摔下‘床’來,生怕她受一點點的委屈!
對這個為了照顧自己而嫁給她爹做繼室的姨母,她也是百般孝順,一口一個娘,叫的甜濡。
好吃的,好玩的,一個勁的往玲瓏苑搬,等她出嫁后,沈安姝住了進去,拆了兩堵墻,建了月形拱‘門’,從玲瓏苑去給她請安,只需一盞茶的功夫。
而她去,七拐八繞,兩盞茶的時間都不夠。
娘親的陪嫁,老太太幫著辛苦打理了十幾年的收入,全都用在了玲瓏苑上,最后帶不走,拱手送人。
世上應該沒有比她更傻的了吧?
聽到別人說繼母搶陪嫁,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的事,她都唏噓不已,一個勁的夸大夫人好,為她博得賢良名聲,殊不知人家壓根就不用搶,有她傻乎乎的往她手里塞呢。
她不愛學針織‘女’紅,大夫人也不會強求,每回她過壽,她都會‘花’重金購買繡品送給她,每回都會送到她心坎里去。
每回不是問沈安‘玉’,就是拿了銀子讓秋菊偷偷去打聽,看最近大夫人看中了什么,一時舍不得沒買,她就去買下來。
能不送到人心坎里去嗎?
一路走著,想著,轉眼就到了松鶴院。
剛進院‘門’,便見到穿著一沈粉‘色’棉襖的夏荷走過來,笑臉盈盈道,“四姑娘怎么來了,老太太方才聽說你摔了跤,特地讓奴婢去請大夫來呢。”
夏荷是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模樣清秀,為人伶俐,扶著安容就往正屋走,一邊使喚小丫鬟道,“快去稟告老太太。”
安容眼角微紅,跟前世一樣,老太太罰了她,也給她請了大夫。
掀開厚重的棉簾,一股暖氣撲面而來。
剛饒過紫檀木山水屏風,就見到一個清麗、明媚,眼角眉梢還帶著淺淺嬌態的姑娘迎上前來。
正是沈安蕓。
帶著關心和質疑的眼神看著她,“外面雪大,四妹妹又摔了一跤,怎么這會兒來了,方才我還擔心你摔壞了,怕被老太太罵忍著不說,特地央求老太太給你請大夫回來呢。”
安容淡淡一笑,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的碰觸,“大姐姐多慮了,我還沒嬌弱到在雪地里摔一跤就摔壞了的地步,我來是給老太太送青梅酒暖身子的。”
說著,笑著上前。
首座上,老太太穿著一身青‘色’五福捧壽襖,暗紅‘色’六幅裙,襟上輟著最愛的蘭‘花’暗紋,頭發梳理的一絲不‘亂’,戴著仙鶴簪,看起來慈眉善目,富態安詳。
只是看她的眼神帶了絲怒氣。
安容不著痕跡的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眼睛落到折枝梅‘花’上,也不行禮,直接上前挨著老太太坐下,指著梅‘花’撒嬌道,“祖母,我讓半夏給您挑的梅‘花’您喜歡嗎?可惜不是玲瓏苑里的,趕明兒等玲瓏苑里的梅‘花’開了,我給你抱一株來。”
老太太眼睛望著梅‘花’,又瞥了沈安蕓一眼,眉頭幾不可擦的皺了下,再看沈安蕓有些緊張的握緊了手,老太太心下明了了,這梅‘花’是安容讓丫鬟折的,送來的卻是她。
再聽安容攬著她的胳膊,一口一個祖母,安容可是有兩年沒有喊過她祖母了,老人家,心腸總是軟,再聽安容吩咐芍‘藥’把青梅酒拿上來,給她暖身子,臉上的笑又溫和了三分,“踏雪尋梅是雅趣,祖母年輕的時候也愛玩,可也得顧著身子,沒摔壞吧?”
安容站起來,給老太太轉了兩圈,笑道,“沒摔壞呢,讓祖母擔心了,下次我再給祖母折梅的時候,會很小心的,不過您得好好數落數落大姐姐了,明知道我‘性’子急,還嚇唬我,不然以安容的成熟穩重,怎么會摔跤呢?”
安容一臉的委屈,卻逗的老太太直笑,安容沒事,她也就放心了,伸手戳著她的腦‘門’,打趣道,“睜著眼睛糊‘弄’祖母,有你這樣成熟穩重的小潑猴嗎?”
“安容才不是潑猴,”安容嘟嘴不滿,“安容是祖母最乖巧的孫‘女’兒。”
老太太笑的直仰,“你素來膽大,尋常的事可嚇不住你。”
沈安蕓坐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她都說了是因為提親的事,安容才摔跤的,老太太怎么還問,肯定是因為送梅‘花’的事,老太太有些不信她了,安容可都有兩年沒逗笑過老太太了,今兒怎么一反常態了?
不過她也不怕,姐妹之間,說笑兩句不算什么,是她自己‘性’子急躁,怨不得她。
安容靠著老太太坐著,鼻子泛酸道,“安容知道退掉蕭國公府的親事傷了祖母的心,一直怕跟祖母說話,怕被祖母斥責,可是今兒折梅的時候,大姐姐說,祖母又給我相中了親事,安容是‘激’動的。”
“安容以為祖母都不管安容了,原來祖母還是關心安容的,一時急切,這才摔了跤,要不是睡的久了些,安容早來和祖母說話了,以前是安容不懂事,成天只會任‘性’妄為,胡攪蠻纏,讓祖母和爹爹‘操’碎了心,安容知錯就改,以后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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