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蒙,院外像是籠罩了一層輕紗,月華照耀在安容清秀的面龐上,將那一抹凌亂表露無遺。
“你都不幫我推掉嗎?”安容扯著嘴角,分外無力道。
沈安北瞪了安容一眼,“怎么沒推,也得推的掉吧,我要再推辭,就得跟他們翻臉了。”
他都差點說漏她是女兒身的事了,可是那樣剽悍豪爽不拘一格的大家閨秀,說出去誰信啊?與她閨譽也妨礙啊!
安容欲哭無淚,沒推掉也就是他們明天會登門,到時候不還是瞞不過去嗎?
安容一臉愁苦的進了院子,身后是自家大哥低低的笑聲,笑的安容牙根癢癢,恨不得撲過去咬兩口才好,沒良心的大哥!
還有讓父親猶豫不決的事是什么啊?安容糾結了。
一宿翻來覆去。
第二天醒來時,安容哈欠連天,一臉的慵懶神情,連穿衣服時都軟綿綿的,她決定出去躲一躲。
吃過早飯后,安容去了松鶴院。
去的時候,老太太正一臉陰沉的數落下人,“怎么會受涼上吐下瀉,那些丫鬟婆子是怎么伺候的?!”
安容嘴角微微弧起,沈安姝真的受涼了。
沈安姝在慈云庵吃了一個月的素齋,加上她身子骨也不是特別的好,一下子吃那么多油膩的食物,又是寒冬,夜里極容易受涼。
她記得前世沈安姝就是吃多了油膩,受了涼,上吐下瀉,最后把柳大夫請了來。
昨天她見沈安姝吃的歡暢,實在不忍打擾她的食欲,把最愛的雞腿都讓給了她,目的就是想看看,這一世因為她,府里人事都不再與以前相同了,她若是什么都不說不做的話,沈安姝還會不會如前世那樣,沒想到真的跟前世相同。
“怕是因為九姑娘離府一個月,丫鬟們憊懶慣了,才疏于照顧,”孫媽媽端茶給老太太道,“老太太放心,九姑娘有大夫人照顧呢,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接了茶,嘆息道,“我也知道不會有事,只是她才從慈云庵回來,又受了涼,小小年紀受這么多苦,也是難為她了。”
孫媽媽但笑不語,誰敢怠慢九姑娘,大夫人那兒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安容邁步上前請安,老太太瞧了瞧安容的臉色,關切的問道,“夜里沒有睡好?”
安容搖了搖頭。
“安容想把綠柳苑打通,再建個小橋,五妹妹說怕壞了府里的風水,我在想風水到底是怎么看的,一時想入了神,忘了睡覺,”安容臉紅道。
老太太啞然失笑。
風水之事,玄之又玄,怎么能是想想就想的通的。
不過綠柳苑打通,建個小橋的話,玲瓏苑過來就方便很多。
老太太憐惜安容寒冬臘月還走那么多路,笑道,“讓福總管請個風水先生回來瞧瞧,不礙事就建個小橋。”
外面,沈安姒幾個邁步進來,娉娉裊裊,環佩叮當。
安容后悔沒早說出府的事。
沈安姒幾個恭謹的請過安后,便同老太太說笑,安容興致缺缺的坐在一旁。
沈安芙輕拽了下她的云袖,低聲道,“按照慣例,今兒是大伯父考校你們才學的時候,你準備好了沒有?”
安容怔了怔。
前世隔的太久了,倒把這事給忘記了。
“你要是沒有合適的詩詞,我昨夜倒是做了一首,”沈安芙笑道。
她會這么好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安容挑了挑眉頭。
“二姐姐不是看中了我什么吧?”安容警惕的看著她道。
沈安芙臉色一紅,啐了安容一口道,“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只是想過幾日長公主府上要舉辦梅花宴,到時候肯定會給你下帖子,你帶我一塊兒去吧?”
安容恍然,確實,長公主府的梅花宴快開了,一貼難求,難怪沈安芙會求她了,今年沈安姒定親了,梅花宴她是去不了了,她比沈安玉好說話,求她最便宜。
“可是我答應帶六妹妹去了啊,”安容惋惜的看著她。
沈安芙臉色一僵,怎么把六妹妹給忘記了,她和六妹妹關系好,肯定會帶她去的。
沈安芙豁出臉去,央求安容道,“四妹妹,你就帶我去吧,六妹妹年紀小,明年再去也不遲啊!”
安容皺著個包子臉,“我不能言而無信啊,你去求五妹妹啊,她能帶人去。”
沈安芙臉色越僵,沈安玉肯定帶沈安姒去啊,這幾天她忙前忙后的獻殷勤,不就是為了能去長公主府玩嗎!
沈安芙咬了咬牙,沒有繼續求,一會兒做不出來詩,有她求的時候。
沈安芙自信滿滿,可是架不住意外橫生。
這不,小丫鬟進來道,“四姑娘,侯爺讓你去外書房一趟。”
一屋子人都皺了眉頭,沈安玉更是站了起來,吃味道,“爹爹找四姐姐去做什么?”
小丫鬟搖頭,她只是負責傳話,侯爺找四姑娘做什么,她怎么知道呢?
“既然你爹找你,就趕緊過去吧,”老太太笑道。
安容福了福身子,就跟著丫鬟離開了。
沈安玉幾個帕子直扭,心底妒忌的直冒泡,父親很少單獨召見安容,只有好東西只有一份不好分的時候,偷偷給她才會把她找去!
安容知道不是給她東西,應該是昨兒大哥說的考慮一晚上的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怎么覺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推開書房的門,安容就見到了沈安北,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著,就跟昨晚的笑一樣,見了就牙癢。
沈安北掃了桌子上的男裝一眼,安容心咯噔一下跳著。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安容故作鎮定,目不斜視道。
武安侯手里拿著請帖,眉頭隴緊,肅然道,“蕭國公府特地下了帖子,請你和你大哥一起去品茶。”
“請我去?”安容蒙了,“為什么要請我去?”
沈安北假咳一聲,“不是請你,是請才華洋溢,風趣幽默的沈二少爺去品茶。”
沈安北想到帖子上寫的,就有些郁悶,對他一個形容詞沒有,反倒對安容,又是才華洋溢,又是風趣幽默,甚至仰慕他的才華,不用說,肯定是因為那首規諫詩和瓊山書院的事,蕭老國公不信是他寫的,要把安容也帶去呢,偏不能告訴爹,沈安北頭疼。
“因為退親的事,蕭老國公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難得國公府下了帖子,遞了臺階過來,這臉面不能不給,”武安侯沉聲道,“你就再穿一次男裝,好好做客,不可莽撞行事。”
說完,又對沈安北道,“你要是沒看好她,讓她闖了禍,我連你一起罰。”
安容目瞪口呆。
沈安北哭笑不得。
爹,你別看四妹妹點頭比什么都利索,其實我兩一起走,跟屁蟲是我啊!
只要出了這個門,兒子就沒說話的份了,這樣艱巨的任務,你交給別人行么?
武安侯是千叮萬囑,安容和沈安北頭都快點麻木了,這才許安容去偏屋換衣服,大搖大擺的和沈安北出了府。
一路上丫鬟婆子小廝都傻眼了,四姑娘怎么會一身男裝從外書房出來?
福總管扶著額頭,挨個的叮囑,“四姑娘女扮男裝的事,雖然是老太太和侯爺允許的,但也不許往外泄露一句,要讓我查出來誰碎嘴,三十板子絕對跑不了!”
下人紛紛低頭,保證不胡言亂語。
站在侯府門前,兩匹油光順滑的馬悠閑的甩著尾巴,安容就額頭直跳。
“沒有馬車嗎?”安容深呼吸,笑問道。
自從前世騎馬小產后,她就恐懼騎馬了,有時候連上馬車都有些怕。
沈安北翻身上馬,扭頭奇怪的看著安容,“你不是會騎馬嗎,哪有世家少爺出門坐馬車的,尤其咱們侯府是武將出生,你上回做馬車去,還被人笑話了。”
安容臉色微青,她抑制不住想起前世在馬背上奔馳,忽然小腹墜疼,有鮮血留下來,自己驚嚇之余,連韁繩都握不住,差點墜馬身亡。
現在想起來,依然渾身冰涼。
她知道這一世,她不會重蹈覆轍,可是發生過的事,又豈是說遺忘就遺忘的?
“沒有馬車,那我不去了,”安容蠻橫道。
福總管一臉不解,前不久四姑娘還鬧著要買小馬駒,酷愛騎馬,怎么不騎馬了,是怕女扮男裝招搖過市嗎?
福總管想不騎馬也好,那樣見過四姑娘女扮男裝的就少了,便吩咐人準備馬車。
好一會兒后,安容才被扶上馬車,沒有帶丫鬟,就沈安北帶了個小廝。
沈安北不解的望著馬車,腦中想著在瓊山書院豪邁爽直的安容,跟今日硬是不坐馬車的安容對不上號了,安容越來越叫人琢磨不透了。
大半個時辰后,馬車在蕭國公府門前停下。
蕭國公府門前,兩只威武石獅子立在兩旁,鎏金的匾額在陽光照耀下泛著光澤。
沈安北望著蕭國公府,心中惋惜,他是見過蕭湛的,雖然人是冷了點,沉默寡言,瞧著讓人覺得他是個冷峻也霸道的男子,可是為人正直,安容怎么就不同意嫁給他呢?
這個門,不好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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