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出嫁的日期定下了,有些突然,有些讓人不適應,還有些叫人舍不得。
三媒六聘,蕭國公府壓根就沒有依照步驟來,是以老太太覺得安容要出嫁還早。
乍一聽,侯爺將婚期定下了,還都不跟她商議一下,就直接做了主,選的還是最近的日子,老太太當即眼眶就紅了。
“怎么這么快就要出嫁?”老太太語氣滿含不舍。
三太太也舍不得,她早將安容視如己出,如今安容要出嫁了,這心情真的很復雜。
不過蕭老國公那么喜歡安容,送來的聘禮更是叫人震驚,是以,這門親事,三太太是無話可說的。
她笑著勸慰老太太道,“定了親的姑娘,出嫁是遲早的事,就怕留來留去留成仇,早些出嫁了也好,老太太您就能早日抱小曾外孫了。”
三太太這樣一勸,老太太的心情才緩和了些許,她做祖母的,也是希望安容嫁的好,將來能安穩一輩子。
而且,侯府最近糟心事實在是多。
尤其是今年,還沒有出正月呢,事兒就一出接一出。
從三姑爺病逝,到沈安姒受傷斷腿,再到大夫人恢復誥命到撤掉誥命,又是沈安蕓下絕子藥。
元宵花燈會,安容兩次險些喪命,沈安玉幫三皇子擋刀,二老爺遇刺殺斷手,大夫人被殺,建安伯府上門鬧騰。
再到最近幾天,莊王府和侯府對薄公堂,到現在都還關系緊張。
更有宣平侯府大姑娘被誤殺……
樁樁件件,歷歷在目。
這些日子,老太太每一日的神經都是緊繃的。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夜里必須要喝碗安神藥才能入睡,白日里,安神靜氣的藥就不能斷。
侯府,是需要辦件喜事來沖沖喜氣了。
只是,老太太希望的喜事是沈安北的,而不是安容的。
想到沈安北。如今還躺在床上修養。老太太就心疼不已,若是他能早日將周婉兒迎娶進門該多好,如今被打折了一只胳膊。這婚期……
不用說,也要沈安北傷全好才行。
還有最小的孫兒沈安孝,從大夫人尸體被找到那日起,他就沒有哪一日不做噩夢。病情反反復復,老太太為此事也很是憂心。
三太太坐在那里。手里端著茶水,用茶盞蓋輕輕撥弄,茶氣氤氳,幽香沁人。
她和老太太想的差不多。
侯府確實需要一樁喜事來沖沖晦氣了。
尤其是在這樣鋪天蓋地的嘔心事一樁一件的朝侯府撲來之際。
一個個都想瞧武安侯府的笑話。那武安侯就讓他們自取其辱!
宣平侯不是想迎娶正妻來寒磣侯府嗎,和護國公府合謀算計侯爺,現在倒好了。這親事成不了了。
要說事情還真是奇妙。
宣平侯府和護國公府忙著結親,恨不得整個京都都知道。生怕委屈了護國公府大姑娘,畢竟人家是嫡出的姑娘,又出自國公府,不論是身份,還是教養都不是沈安蕓能比的。
當初,沈安蕓出嫁,有八大酒樓,還有醉仙樓上門做的酒席,護國公府也是下了血本,務必要壓侯府一籌。
誰想到,會在成親前夕鬧出來那樣的事。
不管是不是誤殺,總歸林萱兒死了。
這筆血債,算誰的?
算大夫人的嗎?
在護國公府門前,長了耳朵的可都聽見了,是,大夫人是和護國公夫人合謀買兇殺人過。
可是不巧的是,大夫人死了,護國公夫人膽小,讓朱大收手了。
若是護國公夫人當時沒有阻止朱大,朱大還誤殺了林萱兒,那大夫人要付一半的責任。
至于再讓他殺人,這還能算大夫人頭上嗎?
這可是護國公夫人一個人的主意了!
而且,她買兇殺人,造成今日后果,她自己不悔改,還把屎盆子扣武安侯府頭上。
更叫人笑話的是,鬧到今日地步,護國公夫人還將過錯往大夫人身上扣,她從沒有想過要沈安蕓的命,是大夫人慫恿的她!
她還有個證人,莊王妃。
當初,是大夫人忽悠了她們,讓她們出面幫大夫人說好話,幫她恢復誥命封號。
作為報酬,大夫人會給莊王妃兩盒舒痕膏,救治惜柔郡主的傷疤,幫護國公夫人殺了沈安蕓,讓女兒心無旁騖毫無膈應的出嫁。
現在大夫人死了,還不是護國公夫人和莊王妃想怎么說便怎么說的?
不過就算兩人說的是事實又如何,有多少可信度?
莊王府如今和武安侯府結了仇呢,仇人作證,不足以取信。
而且,護國公夫人只顧替自己開脫,全然忘記當日幫大夫人忽悠徐太后事了。
就是因為她們說大夫人溫婉賢淑,被人冤枉,才引得她起了同情之心,最后被鄭太后狠狠的取笑了,這口窩囊氣,鄭太后取笑她一回,她就越是厭惡護國公夫人和莊王妃。
而且,這事給護國公府的影響更是不小。
皇上一怒之下,將護國公府貶為了侯府。
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
這些都是后話,暫且不提。
再說,武安侯府四姑娘和蕭國公府表少爺下個月十六號成親的事,一陣風刮遍整個京都。
話說,安容退過蕭湛一次親,又再嫁給蕭湛,不少人都唏噓嘖嘖,最后還是要嫁,那當初不是窮折騰么,好玩嗎?
老實說,大家更希望瞧見的是,安容成功退親。
武安侯府風頭太盛了,碾壓了宣平侯府,打敗了護國公府,成功和莊王府干上,勝負未分。
他們閑得無聊。想看武安侯府撼動大周的巍峨大山,蕭國公府。
看這匹世家中的黑馬能不能扳動蕭家。
據說為了刺激安容,關于她和蕭湛的親事,京都流傳了一句話: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這句話出自躺在病榻上的沈安玉口中。
經過丫鬟的曲解、流傳,最后傳遍京都。
世人都以為,毀了容貌,又身世離奇曲折的世家少爺蕭湛。是牛糞。
容貌瑰麗才華洋溢的侯府嫡女安容才是鮮花。
然而經過一圈后。又再安容這里神奇的掰正了。
當安容聽芍藥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狠狠的翻了翻白眼,道。“你理解錯了,他們說的牛糞才是我。”
沒錯,沈安玉說的牛糞就是安容。
蕭湛才是那朵被牛糞糟蹋叫人扼腕的鮮花。
蕭湛的容貌,安容不想多說。讓他去大街上走一圈,就知道他有多招蜂引蝶了。
身世雖然曲折了些。可家世夠強大,有幾個人比的上他?
更重要的是他本人,憑著戰功封了王,讓敵人聞風散膽。
她有什么?
安容自嘲一笑。
說她是牛糞。都是抬舉她,她哪來的本事滋養蕭湛這朵鮮花?
想著,安容又笑了。
“不知道用牛糞養雪蓮。能不能養活?”安容輕笑問道。
芍藥一臉黑線,緊緊的望著安容。“姑娘,請不要用牛糞這樣粗俗的東西糟蹋高潔圣雅的雪蓮。”
除了芍藥黑線外,還有人黑線。
趙成手碰嘴角,真是憋笑的憋的腮幫子疼。
這句打趣的話,芍藥沒懂,但是趙成明白。
安容曾經說過,蕭湛是雪山之巔,懸崖峭壁上綻放的雪蓮,可望而不可即。
她自詡是牛糞,雪蓮自然就是蕭湛了。
而此刻,這朵雪蓮,聽到安容和丫鬟的話,真是笑也不是,不笑又憋的難受。
“你就那么喜歡做牛糞?”蕭湛搖頭無奈。
安容正在喝茶呢,忽然聽到蕭湛熟悉的說話聲,猛然一怔,瞬間茶水嗆吼,嗆的她眼淚都飚了出來。
安容甚是怨念,這人走路就不能出點聲嗎,忽然就開口,會嚇死人的好不好!
可是安容更多的還是害羞,看到蕭湛,她會不由自主的想起花船上發生的事。
之前,安容很生氣。
可是蕭湛解釋了,又經過了這么多天,安容早釋懷了,尤其是她嗆的眼淚直飆的時候,蕭湛眸底流露出的自責和擔憂。
安容發現,她好像不生他的氣了。
她在生自己的氣,她好像太口沒遮攔了,自嘲的話叫他給聽見了。
“我就喜歡牛糞怎么了,”安容賭氣的道。
蕭湛知道安容是故意說的,她長這么大都不一定見過牛糞,哪來的喜歡。
“品味很獨特。”
蕭湛如是回答,氣的安容真是心口疼。
幾個丫鬟偷偷捂嘴笑。
看著安容又氣又惱,偏有沒轍的模樣,蕭湛心情甚好。
安容用眼神轟他走。
結果蕭湛沒走,芍藥幾個丫鬟全下樓了。
安容睜大眼睛,怒望著蕭湛,“你為什么要轟我的丫鬟?”
蕭湛給自己倒茶,茶水叮咚間,他抬眸望著安容,“你確定是我轟的?”
安容才想起來,好像方才丫鬟是站在蕭湛身后的。
自知理虧的她,望著手里的繡帕不說話了。
蕭湛給她添了些茶。
然后端茶輕啜。
安容坐在那里,覺得屋子里氣氛有些不對勁,不知道怎么辦好的她,也端茶喝了起來。
說是在喝茶,還不如說是在數茶葉有幾片。
蕭湛幾次看著安容,見她修長的睫毛一顫一顫,如同蝴蝶振翅,煞是可人。
安容臉頰緩緩窘紅,她知道蕭湛在看她,看的她有些坐立難安,因為蕭湛眸底有火苗在跳動。
像極了那日花船上,記憶中的眼神。
安容前世嫁過人,知道男人一旦沾上情事,便會蝕骨知味。
她怕見蕭湛,因為她會時不時的想起那場景,她怕蕭湛也會想起。
安容忙將茶盞擱下,開門見山的問,“你來找我有事嗎?”
安容這么一打岔,蕭湛的眼神又恢復一貫的深邃。
“我要離京一趟,我怕……,”他道。
安容眼睛輕眨,聽到蕭湛說怕,她猛然抬頭看了蕭湛一眼,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啊,放心吧,你命很硬,不會有事的。”
蕭湛嘴角微微抽,“我不是怕回不來。”
安容更不解了,“那你怕什么?”
“……我怕回不來。”
安容臭著張臉。
蕭湛忍不住捏捏安容的臉道,“我是怕趕不及在十六那日回來,我這輩子就結一次親,連軒當初是因為要幫你退親才離家出走的,我不能瞞著他偷偷的成親。”
“你要去救他?”安容恍然大悟,又詫異道,“他被東延太子綁架,靖北侯府和蕭國公府沒派人去救他嗎?”
蕭湛點頭,“派了,只是東延太子將他帶到北烈去了。”
連軒在大周,他不擔心。
可是去了北烈,蕭湛就不敢掉以輕心了。
安容眼睛瞬間睜大,眸底還有些許興奮。
蕭湛要去北烈救連軒!
“我也要去北烈!”安容脫口便道。
眸底還閃著渴望的光芒。
蕭湛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態度很堅決,半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安容閃著光芒的眼神瞬間就黯淡了下去,其實安容知道自己是妄想,她還沒有出嫁,她怎么去北烈。
父親和祖母允許她去才怪了。
可是蕭湛態度這樣堅決,安容忽然覺得有些心痛。
好像眼角格外的酸。
哪怕安容不愿意承認,她也無法欺騙自己。
她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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