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暗衛說殺人的語氣,就跟廚房的婆子叫人殺魚殺雞一樣,稀松平常。
芍藥的背脊就一陣陣涼。
安容緊擰眉頭,心底浮起一抹擔憂之色。
她想到了她重生后,第一次見到蕭湛的場景,那是在大昭寺梅林,蕭湛渾身是血的暈倒在梅樹下。
在安容眼底,蕭湛是無敵的,沒人能是他的敵手。
可是卻有人傷他那么嚴重。
而且,今兒天色已晚,他又身體不適,卻還出府去殺人。
到底是什么樣的敵人,需要他親自去,暗衛去不行嗎?
安容望向窗外。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
見安容注視著窗外久久,而且她臉上的困意全消,芍藥勸道,“少奶奶,爺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你先歇息吧?”
安容搖搖頭,“去將繡簍子端來。”
芍藥怔了一下,知道安容是繡針線打時間,便聽話的去端了繡簍子來。
等放下繡簍子后,芍藥又拿了盞蠟燭過來,屋子里瞬間又亮堂了三分。
看著燈燭搖曳,忽明忽暗,很傷眼睛。
芍藥想將夜明珠拿出來,不過那東西太稀罕了,不敢隨便碰,萬一失手摔了,她就是賠十七八輩子都不夠。
夜,靜靜的流淌。
芍藥坐在小杌子上,繡一片楓葉。
摸著栩栩如生的楓葉,芍藥是愛不釋手。
她拿起繡線,打算再繡一片。
正好這時,聽到外面有動靜傳來,芍藥趕緊把繡棚子擱下。
彼時。安容已經下了小榻,轉身出去了。
打開房門,借著走廊上掛著的燈籠,安容瞧見了蕭湛。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安容趕緊過去扶他。
結果手一碰到蕭湛的衣服,安容便覺得手有了粘稠感,鼻尖還有一抹血腥味。
安容的胃里瞬間有了翻江倒海的嘔心感。她努力的忍著。將蕭湛扶了進去。
將蕭湛扶到小榻上坐下,安容吩咐芍藥道,“去拿藥箱子來。”
芍藥轉身去取藥箱子。
安容這才仔細看蕭湛的傷。傷的有些重了,胳膊、大腿,還有后背,都有不小的傷口。
雖然還不能致命。但是流血過來,氣色漸虛。
安容撕開蕭湛的衣裳。用烈酒幫蕭湛消毒,那種刺激感,蕭湛嘴角溢出一聲悶哼。
傷口有些深,安容幫他縫了起來。又抹了藥,裹上紗布。
等所有傷口處理好,已經是半個時辰后的事了。
這期間。安容沒有和蕭湛說一句話。
芍藥端了一碗鹽糖水過來,安容接過。遞到蕭湛跟前道,“先喝了它,我去給你煎藥。”
蕭湛接了碗,一飲而盡,鹽糖水的咸味和甜味叫他微微擰眉。
見安容轉身走,他拉住她道,“上過藥,我已經好多了,不用再煎藥了。”
安容望著他,他的氣色恢復了三分,還是有些白,“你失血過多,吃藥調補一二,好的快些,我很快就回來。”
說著,安容快步離開。
芍藥看了蕭湛一眼,快步出了房間。
她去叫海棠起床,自己跟著去了藥房。
安容抓了藥,告訴芍藥怎么煎,又回了內屋。
結果,蕭湛不在屋內了,只有海棠在那里收拾撕碎的衣服。
“爺去哪兒了?”安容掃了屋子一眼,皺眉問道。
海棠忙站起,回道,“爺拿了衣裳去了浴室。”
安容又轉身離開,結果蕭湛回來了。
蕭湛沒有沐浴,只是嫌棄身上的血腥味,擦拭了下。
安容扶著他坐到床上,到這時候,她徹底憋不住了,問道,“相公,到底是誰傷了你?”
“敖大將軍,”蕭湛也不隱瞞。
只是這個回答,叫安容瞪大了眼睛,“敖大將軍?他不是被關在刑部大牢嗎,怎么會……?”
蕭湛應該不會吃飽了撐的慌,大晚上的跑去殺敖大將軍,還被他刺傷,肯定是有別的原因,難道他逃獄了?
正如安容預料的那般,敖大將軍逃獄了。
不僅僅是逃,他還找了個替死鬼易容成他的模樣替他坐牢,坐等三日后,在西街菜市口被斬。
運氣好的話,朝廷永遠不會現他以假亂真的事。
不過安容相信,敖大將軍心高氣傲,他要是真逃了,不可能忍氣吞聲過一輩子,他會東山再起,會報復。
雖然朝廷將敖大將軍的罪行昭告天下,可要是敖大將軍真的去了邊關,說那是朝廷的污蔑,就跟誣陷哪個忠臣通敵賣國一樣,朝廷要你死,假證也能成真的,他是被誣陷,再由人煽動一二,十萬大軍極有可能成為他手里的刀,捅向大周。
那將會是大周的一場浩劫。
不過,他永遠沒有那個機會了。
蕭湛殺了他。
而且將敖大將軍的頭顱砍了下來。
第二天,早朝時,蕭老國公拎著裝著敖大將軍頭顱的匣子進了宮。
敖大將軍一死,惦記那十萬兵權的人就多了。
因為皇上給了三萬兵權給蕭湛,原本那些還在觀望,不敢和蕭國公府爭搶的人,也都雀躍欲試。
反倒是蕭國公府,一提兵權,皇上就皺眉不悅,然后皇上的心腹就出來說,“蕭老國公,您和蕭大將軍手里的兵權夠多了,兵權太集中,并非好事,皇上已經給了蕭表少爺三萬兵馬,他初出茅廬,掌握十萬大軍,這不是兒戲嗎?”
然后那些想要兵權的大臣都站出來,想就此逼退蕭老國公。
蕭老國公大笑,拿皇上的心腹開刀了,“陳侍郎,你之前才舉薦三皇子做大將軍。領兵邊關,老夫不明白,在你眼中,湛兒是初出茅廬,那三皇子算什么,豈不是連茅廬都沒了?”
蕭湛怎么說,也是出自將軍世家。從小耳濡目染。還曾上過戰場,立過戰功。
三皇子呢,從小在宮里長大。連京都都沒出過幾次,卻舉薦他執掌十萬大軍,簡直拿邊關當成兒戲!
如此厚此薄彼,蕭老國公還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陳侍郎嚇的背脊涼,額頭冷汗直冒。縮著脖子再不敢舉薦人了。
除了那些已經上過戰場的將軍,年輕一輩中,沒有人能和蕭湛抗衡。
這不,話題又繞到蕭國公府兵權太多上了。
是。蕭湛是很好,不論是武功謀略,還是心計手段。都不輸給任何人。
你蕭老國公嫌棄他兵權太少,太大材小用了。你把你手里的兵權分一半給他唄,滿朝文武絕對不會有意見。
自己的舍不得,又來搶十萬兵馬,你咋不說整個大周的兵馬全給你了呢?
那樣的話還真不錯,只要一打戰,就是你蕭國公府的事,咱們這些將軍都解甲歸田,回家抱孩子吃奶算了。
這么粗魯的話,又面對霸道的蕭老國公,當然是趙王爺才敢說,他也霸道慣了,而且他已經自封是將軍了。
他也是來搶兵權的,那日在刑部大牢前,他被程將軍和敖大將軍的話刺激到了,閑散親王,無權無勢……
他要做一個有權有勢的親王!
看趙王爺和蕭老國公正面交鋒,一群大臣都不敢吭聲,蕭老國公不好惹,趙王爺也一樣啊。
蕭老國公瞥了趙王爺一眼。
趙王爺身材魁梧,武功還不錯,頗有蠻力,一般人打不過他,可是國公爺還真沒將他放在眼里。
只是他的話,讓國公府微微凝眉了。
因為皇上沒有斥責趙王爺,那就等于是默認了。
蕭老國公這人不喜歡捏軟柿子,沒什么成就感,還浪費力氣,這不頭一瞥,矛頭直指皇上,“皇上也認為我蕭家掌握了大周太多的兵力,威脅到皇上了?”
這還用問嗎?
這不明擺著的嗎?
雖然這樣想,皇上臉上卻帶著笑道,“蕭國公府對大周忠心耿耿,朕心里記著呢。”
“既然忠心,那兵權給湛兒又有何不可?”蕭老國公反問道。
蕭老國公的話,帶著咄咄逼人之勢,皇上臉沉了。
“湛兒資質尚淺,還不足以掌控十萬大軍,軍國大事,不是兒戲,”皇上冷了聲音道。
“資質尚淺?”蕭老國公仰頭一笑,“這大殿中,誰資質不淺,能勝任那十萬大軍?”
蕭老國公話音剛落,就有將軍站了出來,“我能勝任!”
這也算是毛遂自薦了。
可惜啊,他注定倒霉了。
公公將匣子送到蕭老國公跟前,蕭老國公拿起來,直接朝那將軍砸了過去。
那將軍不敢還手,只敢躲避。
匣子砸地上,一顆頭顱滾了出來。
驚呆了滿朝文武。
有眼尖的大臣驚叫,“是敖大將軍的頭顱!”
然后,一群大臣都望著蕭老國公了。
太大膽了,居然敢私自殺了敖大將軍,皇上已經下旨要將他斬示眾了,他這是公然抗旨,蔑視皇權啊。
“蕭老國公,你這是……?”裴右相不解的問。
蕭老國公冷哼一聲,“敖大將軍一入獄,一堆人就盯著那十萬兵權不放,敖大將軍偷梁換柱,逃出刑部大牢,到現在也有六個時辰了,怎么就沒一個人現?!”
蕭老國公的質問聲,鏗鏘有力,擲在滿朝文武的心頭上。
蕭老國公望著臉色極差的皇上,冷冷一笑,指著敖大將軍的頭顱,道,“皇上應該清楚,若是叫他逃了,會是何種后果吧?”
皇上臉沉如霜,若真叫敖大將軍逃了……后果不堪設想。
“這顆頭顱,就是你們眼中資歷淺的湛兒砍下的!比起你們耍嘴皮子的功夫,湛兒豈止是淺?!”
“我蕭家掌握了大周三分之一的兵力,群臣忌憚,說白了,不就是怕老夫哪一天心情不好,造反嗎?!行,老夫不當這國公了,我蕭家掌握的兵馬誰要誰拿去!老夫回家含飴弄孫去!”
說著,蕭老國公把帥印朝皇上的龍案前一扔。
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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