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安容幫沈安溪抹了藥,又細細的將藥涂開。
開始,沈安溪疼的眉頭直擰,等安容收手時,她又驚嘆道,“四姐姐,你這是什么藥,抹了之后好了許多,清涼涼的,舒服極了。”
安容將藥瓶子遞給沈安溪,笑道,“這是我調制的,對祛瘀有奇效,晚上睡前再抹一次,早上起來就恢復如初了。”
沈安溪動了胳膊,笑的眉眼如畫,“謝四姐姐了。”
她要起身道謝,被安容攔下了。
兩姐妹有說有笑,外面冬兒進來,笑道,“少奶奶,大少爺定親了,是寧府二姑娘。”
安容聽得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
冬兒又稟告了一遍。
安容想到了比武奪帥那天,寧纖柔罵蕭遷無恥流氓的事,這兩人居然定親了?
正笑著呢,蕭錦兒就苦了張臉進來了,安容瞧了眉頭挑了一笑,問道,“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蕭錦兒癟了臉,看著安容,弱了聲音道,“大嫂,我闖禍了。”
“闖禍?”安容眼簾輕動,“闖了什么禍?”
蕭錦兒挨著安容坐下,咬了唇瓣道,“還不是我哥定親的事,方才我在門口,瞧見海棠撿了塊石頭,瞧著像是大哥的,一看之下,果然是,那石頭是從寧二姑娘荷包里掉出來的,我以為他是我哥的心上人,方才出了那么個意外,她處置得當,頗叫人喝彩,好些貴夫人和世家少爺對她刮目相看,大加贊賞。我就擔心她被人定了親,想著先下手為強,結果……。”
結果她會錯了意,那石頭是她哥丟了,無意中被寧二姑娘撿的,壓根就不是送的。
她好心辦錯了事,害的蕭遷現在對她頗有怨念。
蕭遷是她親哥。她對他極是了解。蕭遷看著比連軒聽話,要是真倔起來,比連軒是有過之無不及。
他不可能真的順從了這門親事的。他肯定會想辦法退親!
蕭國公府雖說權勢滔天,大周鮮少有人敢惹,可蕭國公府和瑞親王府還有寧府走的很近,親厚有加。她不想因為她的過失,造成蕭國公府和瑞親王府還有寧府之間的隔閡。
可蕭遷又是她親大哥。她更不想瞧見蕭遷委曲求全,傷了兄妹情分。
雖然之前蕭錦兒是那么勸蕭遷的,可是她心底還是想著有什么方法補救,只是思來想去。都想不到兩全之策,這不,她只能來找安容了。
對于這樣的烏龍。安容想的和蕭錦兒一樣,是緣分。
可是在蕭遷看來。這不是緣分,是倒霉透頂,硬生生的把兩個不喜歡的人綁在一起,是互相折磨。
蕭錦兒求安容幫忙,能讓蕭遷喜歡上寧纖柔最好,要是退親,千萬不能傷了情分。
著實叫安容為難了。
安容覺得要退親,只能從寧纖柔身上著手,要是寧府主動退親,蕭遷又執意不娶,退親應該不難。
安容和蕭錦兒打算去瞧瞧寧纖柔的意思。
結果剛走到寧纖柔門口,就瞧見寧纖柔和蕭遷在爭執。
安容和蕭錦兒想過去勸架來著,結果寧纖柔一腳踩在了蕭遷腳背上,疼的蕭遷直呲牙。
寧纖柔哼了一聲,邁步走了。
徒留蕭遷在那里抖腳。
安容見了是又好笑又無奈。
她瞥頭看著蕭錦兒,哪里還有她人啊?
芍藥肩膀一聳,指著一旁的門道,“大姑娘躲進去了。”
安容撫額,再抬眸時,蕭遷也走了。
蕭遷無奈一笑,正要轉身呢,卻見蘇君澤走了過來。
他一如既往的溫和儒雅,只是眸底帶了一抹晦暗莫名。
安容是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因為蘇君澤一直看著她,眸底寫滿了:你要存心躲著我嗎?
安容見了,心底就有氣了,他憑什么認為她要躲著?
她行的端,做的正,無愧于任何人!
等蘇君澤近前時,安容還很客氣的跟他見禮。
等見了禮,安容直起身來,從容邁步要走。
結果蘇君澤伸手一攔,聲音溫朗中透著冷氣,“我是不是送過你一枚食指大的血如意,你給埋了?”
安容聽得背脊一怔,她抬眸望著蘇君澤,“你……怎么會知道這事?”
這一世,她沒有收過蘇君澤任何東西。
送她血如意,是前世的事!
這事,除了她之外,沒人知道。
當初,她和蘇君澤懷的第一個孩子,因為她負氣騎馬,小產了。
她傷痛欲絕,在床上躺了三天,不吃也不喝,誰勸也沒有用。
是蘇君澤坐在床邊,一刀一刀的雕刻了一柄小血如意送給她,告訴她,孩子會有的,他會回來找她的。
為了雕刻那血如意,蘇君澤還割破了手指,是她舍不得他辛苦,撲在他懷里痛哭了好一會兒,方才聽他的話,從悲痛中回轉。
那血如意她收了,她舍不得從她身體里掉出來的那塊肉,把血如意和孩子一起埋葬了。
她埋葬血如意的坑,是蘇君澤幫她挖的。
她連丫鬟都沒有帶。
因為她怕丫鬟會泄了口風,到時候有不軌之徒偷盜血如意。
這么隱秘的事,蘇君澤怎么會知道?!
便是東延太子重生,他不可能知道這事啊!
安容清澈的眸底染上蒙蒙水霧。
蘇君澤看了憐惜不已,他想替安容拂去眼角的淚珠,可是丫鬟帶了敵意看著他。
蘇君澤心有些窒息,他不明白,前世他們夫妻恩愛,琴瑟和諧,她既是重活一世,為何舍了他,投進蕭湛的懷抱?!
蘇君澤眸底有痛。他緩緩道,“夢里夢到的。”
夢里,安容的一顰一笑,是那么動人,就連她滑過臉頰的淚,都像是滾燙的鐵水,撒到在他的心上。讓他疼的窒息。
那夢是那么的真實。真實的叫他懷疑那就是他前世的生活。
可他害怕那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方才瞧見安容,他實在抑制不住那股想和安容說話的沖動,哪怕他明明知道安容避諱他。
蘇君澤不信安容會那么寡情。會是一個貪慕權勢的女子。
若是她是,她重生之后,依然選擇了拒絕蕭湛,還撮合蕭湛和顧家大姑娘。是蕭老國公苦苦相逼,他才不得不娶她。
這些事。是靖北侯世子親口說的,他也去查了,斷不會有假。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讓她避他唯恐不及!
還有那天在瑞親王,她說的絕情詩:
“此后錦書休寄,畫樓風雨無憑。”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郎心似鐵。”
“此情本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當時他還懷疑,她那話像是與他絕情,原來不是他的錯覺,是真的。
此情本是長相守,你若無情我便休。
他無情了嗎?
無數個疑問縈繞在他的心頭,將他緊緊桎梏住,他必須要弄清楚,他是如何無情的?!
蘇君澤沉浸在痛苦中,安容則是滿心震驚。
蘇君澤居然能夢到前世?!
忍著震驚的心情,安容問道,“你還夢到過什么?”
“在柳溪,你過石橋時,跌落水里,你我……。”
蘇君澤說著,安容臉色一變,道,“夠了!”
安容的眼神慌亂。
前世,她跌落柳溪,蘇君澤跳水救她,安容想著既然衣裳濕了,就干脆在水里泡一泡。
她在水里玩的快活,和蘇君澤互相潑水。
誰想蘇君澤居然手舀起一條小魚,直接朝她潑了過來,好巧不巧的掉進了她胸前的衣裳呢,驚的她手足無措,險些嚇哭。
蘇君澤哄了她好一會兒,最后竟然鴛鴦戲水了起來。
他們還抓了魚烤著吃……
那是她最美好的記憶,最后全變成了蝕骨的痛。
“為什么不讓我說?”蘇君澤朝前走來,步步逼近。
安容一步步往后退。
她握緊雙手,告訴自己,那都是前世的事了,她重活一世,不是糾結前世,為了前世而活,她不欠蘇君澤什么!
安容穩著腳步,朝前走去。
只是她再怎么穩著,可也掩蓋不住凌亂的腳步。
尤其是在路過蘇君澤時,恨不得跑了才好。
只是人一急,就容易出事。
這不,安容踩了自己的裙擺,往前倒去。
蘇君澤胳膊一伸,就將安容抱在了懷里。
安容驚魂未定,努力推開蘇君澤。
可是蘇君澤卻桎梏了安容一下,方才松開她。
安容慌忙擇路而逃。
芍藥緊隨其后。
蘇君澤看著安容像是被狗攆了般急切的躲開,他一拳捶在了柱子上。
蘇君澤握緊拳頭,轉身離開。
遠處,有雙戲謔的眼睛,帶了笑道,“本皇子今兒算長見識了,還從沒見過這樣送禮的。”
他笑著,一旁的李大少爺笑道,“應該說是學了一招如何調戲良家婦女。”
池三少爺則大笑,“李兄所言甚是。”
說完,他笑了一笑,“蕭湛出征回來,不知道頭上會不會有點綠?”
李大少爺拍了他心口一下,道,“小心禍從口出。”
再說安容,氣的臉紅脖子粗。
她進了一間房,見里面沒人,趕緊低下了頭。
方才蘇君澤抱她時,往她衣服里塞了東西!
好巧不巧的掉到了不該掉的地方!
安容看著自己高聳的雙峰,里面夾著一抹血紅。
安容拿出來一看。
赫然一拇指大血如意。
與前世那枚一模一樣……
安容握著血如意,臉色蒼白一片。
芍藥看著她,對于蘇君澤的舉動,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輕薄。
他居然敢把東西塞少奶奶懷里,他肯定是知道少奶奶不收,才那么做的!
芍藥想提醒安容一聲,這東西不能收。
可是她張口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少奶奶,方才你手腕上的鐲子泛光了。”
芍藥的聲音清脆脆在屋內響起。
安容原就蒼白的臉色,瞬間白的跟宣旨一樣,她拔高了聲音道,“你再說一遍!”
芍藥就道,“少奶奶,方才你跌倒,東欽侯世子抱你時,你手腕上的鐲子泛光了。”
芍藥知道安容的鐲子非比尋常,泛光代表了有危險。
她是怕有刺客,要安容小心警惕。
可安容卻如遭雷劈了一般。
木鐲亮,不是有危險,而是蕭湛能看到她啊!
那她被蘇君澤抱了的事,蕭湛不就知道了?
越想,安容的臉越白。
軍營。
蕭湛正和諸位大將軍在商議軍情。
蕭湛站在地形圖前,分析戰況。
正說著呢,忽然就不說了。
幾個呼吸之后,他的臉鐵青一片,隱隱有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沉悶氣勢。
諸將軍不懂蕭湛怎么忽然就變了臉。
等閑時候,蕭湛都是喜行不露于色的,沒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此刻什么都寫在臉上,卻依然沒人能看懂。
連軒就郁悶了,大哥近來越來越莫名其妙了,一天幾次忽然走神,有時候很高興,有時候很無奈,今兒卻是發怒。
連軒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蕭湛。
看蕭湛臉黑的厲害,他眉頭皺的越緊,拍了拍趙行的肩膀,連軒低聲道,“軍中最厲害的大夫是哪位,明兒一定要請來給大哥把下脈,忽然走神,這顯然是有病在身啊。”
再說安容,臉白不知道怎么辦好,她不想蕭湛誤會她。
她知道自己睡著,就能瞧見蕭湛在做什么,可現在這樣的情形,她如何安睡?
安容豁出去了,吩咐芍藥道,“拿安神香來。”
芍藥懵懵的,“少奶奶,拿安神香做什么?”
安容心情煩躁,道,“讓你去,你就去!”
芍藥背脊一怔,忙道,“奴婢這就去。”
說完,她就轉了身。
等她打開門跑出去,沈安玉走了過來,她進屋之后,隨手把門關上了。
她朝安容走過來,眸底帶著譏諷的笑,“四姐姐,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身懷有孕,還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蕭表少爺哪里不好了,你要背著他勾搭東欽侯世子。”
沈安玉眸底的笑,帶了些殘忍。
她娘就是偷腥和二老爺狼狽為奸,才害死了自己,害苦他們兄妹三人!
要不是安容,大夫人的事不會有人知道,她也不會被人私下揣測,爹不疼祖母不愛!
這一切,都是拜安容所賜。
卻沒想到,她居然也和她娘走一樣的路了。
安容坐在那里,聽著沈安玉的話,她的臉陰冷如冰,“你說我勾搭東欽侯世子?”
沈安玉笑了,指著桌子上的血如意,眸底是璀璨笑意,“難道不是嗎?”
說著,她頓了一頓,道,“答應我兩個條件,這事,我幫你保密。”
語氣沉冷,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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