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老夫人那日說的話,終是在幾日后,傳進金氏的耳朵里面,她背著人痛哭好幾回,過后待聞春意格外的仔細。聞春意也從三丫和四丫嘴里聽到聞老夫人的話,她沒有任何傷心的表現。她覺得這位老人家一輩子活得實在太過辛苦,心里放不下,偏偏明里要裝賢良。
這幾天,聞秀峻想法子告訴聞春意,外面的人家,大多數提倡女子十八歲過后正式成親,因為這樣對女子生育有好處。聞春意瞧著紅透耳朵說著話的聞秀峻,她的心里很是感動,難為他一個小小的少年,為了她想著法子去打聽這樣的事情,又這般轉著彎來安慰她。聞春意實在無法明說,她其實從來不當聞老夫人是親人,只當她是認識許久,對她一直不懷好意的老人家。只是這種話,在這個時代,由一個孫子輩的人說出口,那就是大逆不道的話。
日子緩緩而過,很快到了過年時。年初一這一日的早上,聞老夫人處依舊是花團錦簇兒孫擁簇著,老人家臉上容顏開懷起來,紅包給得格外的爽快。金氏帶著聞春意拜過年后,就跟著要掌事的幾位少奶奶尋機一塊離開。金氏聽過聞老夫人那般說聞春意的話后,她已經無法再去尊重直面聞老夫人。在男人們前往聞老太爺處拜年請安時,她扯著聞春意跟在他們的身后出了聞老夫人的院子門。
聞老太爺那里,他年紀越老,對女子們也不喜起來,他直言:“我年紀已老,越來越喜歡清靜,實在受不了女子們的多口。”金氏和聞春意在聞老夫人的院子門口。跟男人們走了相反的方向。這幾年里,聞老太爺依舊惦記著聞雪意,那是他心里最珍惜的孫女。過年前。特意派了身邊的小廝,去麻家通知聞雪意要好好休養。過年時,不必趕回聞府拜年。有聞老太爺一句話,聞雪意能安心窩在小家里休養。
聞府的人,一個個眼明心清,自是瞧明白聞老太爺的心里,聞雪意的地位從來沒有移動過。而聞雪意出嫁之后,只要身體方便時,她隔上幾日。就會回來給聞老太爺請安,順便陪陪他。聞雪意一向是知事人,從來沒有因此在聞老太爺面前多嘴過,待兄弟們如往常一般親近。女子里面,除去聞雪意能親近聞老太爺外,府里也只有聞大夫人和聞大少奶奶兩人能在聞老太爺面前說上話。
金氏和聞春意行在雪地上,由著聞春意把挑揀的好路讓給她行。她的心里,覺得很是欣慰又很是不平,自已生的小女兒,如此般的懂事守規矩。卻總不得祖輩的歡心。聞雪意在雪地里印著腳印,示意金氏踩著同樣的步子走,免得浮雪沾濕了鞋子。她行多幾步路。往后一望,金氏一臉沉吟神色落在后面。聞春意在心里暗嘆一聲,那幾日里,金氏紅腫的眼睛,就沒有隱瞞過四房所有的人。
聞春意明知金氏為何事傷心,可是她偏偏是當事人,無法開口勸合,只能由著聞秀峻去勸慰幾句。聞朝青聽聞老夫人的話后,反而沒有多少傷心。他也覺得女兒晚嫁一些是好事。畢竟晚嫁的女子,在生育方面順利。聞朝青在外面聽聞消息多起來。聞雪意生育時,他就暗自捏一把冷汗。而小女兒親事上面。他寧愿往一些。聞朝青自是勸慰過金氏,只是他那話讓金氏想起更多的往事,心里面越更的傷心。
大年的初二,聞雪意不會回來拜年,聞朝青和金氏帶著聞秀峻回了金府。聞春意和聞秀節在暖和的屋里,喝著茶吃著點頭。聞春意覺得就這般空著坐一日,還不如動手做些東西。她瞅著聞秀節,商量著說:“節弟,往年過年,我們也不會閑在家里,對嗎?”聞秀節重重的點頭后,又搖頭說:“姐姐,爹娘招呼過,說姐姐也該在過年時歇歇手了。”聞春意一臉無語表情望著他,這個孩子怎么這樣的實心眼。
聞春意瞧著被他執意護在身后的針線籮,商量著說:“節弟,我看著你分線吧。你瞧瞧,過年后,去學堂,又要備筆墨紙硯對吧?”聞秀節抬頭一臉不解的神情望著聞春意說:“姐姐,你已經幫我們備好了筆墨紙硯,用不著再多備幾套。”聞春意用力揉搓一下額頭,一臉正色的跟他說:“節弟,你是不是不想幫姐姐分線啊?爹娘不許我動手,又沒有不許你動手。”聞秀節想想也是這么一回事,他把針線籮移到面前來。
他瞧一眼里面的幾捆線,問:“姐姐,先分那種色的線?”聞春意示意他把針線籮遞了過來,從里面挑出一捆紅色,遞給他說:“要紅色的線,你先分幾支出來,讓我一下能不能用,我再跟你說要分多少出來。”聞秀節按著聞春意的話,低頭仔細的分線起來。四房的兄弟,在幫母親和姐妹們做事方面,是讓人無可挑剔。兄弟三人,都愿意幫著做這樣的活,而且是主動又仔細周到的打著下手。
姐弟兩個一個分線,一個試線,開始忙活起來。聞春意想著過了年,各家又要開始論兒女喜事,喜上加喜的絡子,才是最好出手的絡子。姐弟兩人忙到吃中飯,吃完中飯,兩人又去后院里轉轉。冬天的后院,其實沒有什么好看的景,全是雪茫茫的一片。聞春意和聞秀節在自家院子里轉悠一會,姐弟兩人想想之后,又往院子外面轉去。姐弟兩人望著主院,猜想著今日回娘家的人數。
這一日,大約只有大房二房和五房最熱鬧,三房和六房今年只有守院子的人。不管是那一房的熱鬧,聞春意和聞秀節都無心去湊那份熱鬧。姐弟兩人就在院子門口走來走去,猜著聞朝青他們歸來的時辰。聞朝青和金氏遠遠的望過來,望見門口那一對姐弟,夫妻兩人心里都有些酸意。金府如今瞧在金風巖的面上,待他們顯得要客氣一些,可是畢竟多年相處不來的人,在這一日,還是會挑起一些是非。
聞秀峻悶悶不樂的跟在他們夫妻的身后,他其實也很不想跟著聞朝青夫妻去金府,只是他不去的話,聞秀節這個老實娃就要跟著去,他可不應付不了金府的多事之人。聞朝青回頭望見聞秀峻臉上倔強的神情,他的眼神暗了暗,在金府發生的事情,終是傷了這個驕傲聰明的孩子。聞春意瞧見回來三人臉上的神情,她扯了扯聞秀節的手,向聞朝青和金氏問了好,姐弟兩人伴在聞秀峻的身邊。
在屋里坐定下來,聞春意瞧著父母惆悵的神情,再望一眼低垂著頭的聞秀峻,她故意開口試探著問:“娘,你們有沒有碰到小舅舅一家人?”金氏輕搖頭,有些嗔怪的瞧著她說:“這個日子,你舅舅一家人要回娘家。”聞春意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想想又問:“娘,那你今天有沒有去見到喬外祖母?”按照規矩,聞春意是不能這么稱呼金氏生母喬姨娘的,只不過現在家里沒有旁人,她才敢這么放任一次。
金氏眉頭微微皺起來,低聲說:“我去見了,瞧著都有白頭發了。你舅舅和舅母過年時,也去拜會過她。唉,你大舅媽照顧她,由著她一人住一個小偏院子,她身邊只有一個小丫頭,如今眼睛又不行了,她說天天閑得心里都發慌。”金老太爺活得好好的,喬姨娘就要在金府里住下去。金風巖夫妻就是有心,現在也無法接她出府居住。再說她這種身份,以后就是能跟在兒子身邊,大約也只能過著深居簡出的日子。
聞秀峻這時抬眼瞧了瞧聞春意,他站起來說:“爹,娘,我和雪朵去后院轉轉,看一看明天要不要叫人來清后院的雪?”聞朝青和金氏自是點頭,聞春意一臉莫明其妙的神情,被她扯著出了房門。聞秀峻一臉快速走著,扯著聞春意不得不小跑著跟隨著他。好不容易在后院站定下來,聞春意輕舒一口氣,問:“在金府,別人欺負你們了?”聞秀峻悶悶的點頭,說:“我不傷心,我把話,還了回去,只是我回來時,瞧著爹娘兩人傷了心。”
聞秀峻把金府里發生的事情,他娓娓的道來,聽得聞春意感嘆不已。金氏那個奇葩姐姐,她生的奇葩小兒子,今天也在金府。聞秀峻這一年來,才學上面有長進,氣質方面瞧著明顯就不錯起來,因此有長輩隨口贊了他兩句。原本只是小事情,可惜金氏嫡姐那個奇葩兒子,卻受不了長輩們不曾贊揚過他。在安排坐位上,兩個年紀相差不大的人,又坐在一處,他便放言嘲笑聞秀峻有一對庶子庶女的雙親。
聞秀峻最初不搭理他,覺得跟那種人爭執沒有意思,可是那人卻以為他膽小怕事,越更把話說得囂張起來,那聲音越更放大起來。而且他的父親,明明能聽見兒子的話,臉上卻沒有任何的反對的表現,也不曾出聲來阻止。聞朝青的臉上,卻出現了羞慚神色,瞧得隔桌坐著的聞秀峻,心里極其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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