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羅勇,是咱縣北田村的人。這是我們村長家的老大魏廣海,跟我是打小的兄弟。叔,我上回不是跟你鬧著玩,是誠心實意來求棉花種子的。您方便的話,就開個價吧。”
這說話的漢子,正是昨日在亭舍門前,打趣朱長富稅交得多的那位。
而他旁邊那位稍年輕些,約二十六七,個子略矮,但更顯穩重的男子把手中的禮品放下,看向朱長富道,“我這兄弟說話直,但人是實在的。叔,咱們鄉下人沒那么些個彎彎曲曲的腸子,也都知道要種出好棉花是多不容易的事。您放心,除了錢,條件隨您開。只要能接受,我們兄弟就拿了。這錢也絕不欠您的,行不?”
嗬!葉秋心頭一喜。
她都不用找連升,這個破發點,就自動送上門來了。
朱長富沒回話,倒先問了句,“這事,是你們自己做的主,還是你們家里也知道的?”
魏廣海坦然答道,“這事我們跟家里也商量過的,我爹不贊成。說這么好的種子,就算是要分,必也是給仙人村里的人,哪有給外人的道理?只我們哥倆不死心,想來碰碰運氣。叔您放心,就是您不答應,我們哥倆也沒話可說的。”
朱長富這才點了點頭,“你爹我見過,是個講理的。他教出來的兒子,必不會差。既然如此,那我就實話說了……”
就算村里的人抵制他們,但在事情沒挑明之前,也絕不能把種子賣給旁人。否則在世人眼中,就是十足的白眼狼,可是要背一輩子罵名的。往后別說在村子里無法立足,給外人知道,也會瞧不起的。
才想婉拒,可葉秋忽地插了一句,“北田村?是咱縣那個出棗子最多的地方嗎?”
魏廣海略顯尷尬,誤會葉秋在說他們貪心不足了。
羅勇率直道,“葉姑娘,我們村后是有一大片棗林,比別村都多個副業,日子也好過些。可棗子是有大小年的,再說這些年,那陶……”
魏廣海忽地清咳一聲,羅勇意識到失言,當即改口,“收棗子的,要求越發的嚴。要按什么品級,大小來算,實在也是賺不到幾個錢。再說我們村里人也多,那么些棗林一分,也只夠給家里孩子婆娘掙些零嘴,實在不是個正經的出息之道,所以還是厚著臉皮來了。”
葉秋想說什么,可這回卻讓朱長富搶在前頭了,“你們的難處我也明白,可咱家的棉種已經說好給村里人了,自己分都不夠,怎好給外人?也請你們體諒。”
他說著話,還格外給葉秋遞了個眼色。
葉秋明白他的意思,才想說話,那魏羅二人難掩失望之色,已提出告辭了。
葉秋再想想,忽地眼珠一轉,急中生智,“二位且慢灰心,你們既誠意來了,總也不好意思叫你們白跑一趟。這棉花種子我雖不多,但你們真若有心合作,也不是沒有旁的出路。”
羅勇頓時眼睛亮了,“葉姑娘,你是還有什么好種子么?”
雖說種出棉花的是朱長富,可全鎮誰不知道這是葉秋的緣故?
葉秋低頭抿嘴笑了笑,這些可不是一個外人該亂打聽的。
羅勇自知失言,有些訕訕,魏廣海打個圓場,“莫怪我兄弟心急,實在是被你家昨日納的稅刺激到了。實不相瞞,我家也算村中大戶,共有十幾畝地,可一年下來交的稅,還不到你家的零頭,真是讓人不知說什么好。”
葉秋這才抬眼笑道,“其實這也不算什么。今年是沒了棉花種子,可明年就不一定啊。”
羅魏二人對視一眼,對啊!今年種子不夠分,明年讓人多留些不就有了?
“不過是一年工夫,我們等得起!”
可葉秋又拋出記香餌,“可這一年就這么白荒廢了,你們不覺得可惜?”
羅勇性急,抓耳撓腮起來,“葉姑娘你有話就直說吧,別吊我們胃口了。”
葉秋一笑,不賣關子了,“你們村有棗林,自然是有養蜂的吧?”
羅勇狂點頭,魏廣海似有所悟。
葉秋笑著說出重點,“去年我家種的棉花,可沒人放蜂,全白喂了野蜂。如若明年,我讓你們村來放蜂呢?”
羅勇一拍腦袋,“我這糊涂蛋,怎么沒想到這個?”
蜂蜜可是好東西,他們只怕找不著蜂源,哪愁銷路?
魏廣海卻又想一事了,激動的問,“葉姑娘,那明年你們的棉花桿子還要不要?不要就賣我吧!”
這回輪到葉秋疑惑了,“你要那個干什么?”
“造紙啊!”魏廣海也不瞞她,“我娘家舅舅家就會造紙的手藝,差不多一百斤棉花桿子能做出二三十斤來呢。這個長富叔應該知道的,咱潞州出潞麻,做麻紙的人也多。我舅舅家就在那邊的原平縣,種的最多的是潞麻,但棉花桿子也要的。往年舅舅還托我們家幫著收來著,只可惜咱們這兒種的人少,也收不了多少。”
他說得興奮,葉秋也跟著高興,全沒留意到朱家老兩口在聽到原平縣時,目光幾不可查的閃了閃。
葉秋嘆道,“真是可惜。我還說棉花桿子沒什么用,全燒了肥地了。你要愿意合作,明年一準兒給你。”
羅勇滿口應承,可魏廣海心細,一下聽出關鍵來,“那葉姑娘說,要怎么合作?”
葉秋眼睛微彎,狡黠的笑了笑,“其實也沒啥,你若想跟咱村合作,那從明年起,你們村的棗子,就得賣給我。”
魏廣海不解,但朱長富卻是明白了幾分,“丫頭,這事——”
他家丫頭好生大膽,這還沒問過徐家呢,就敢跟陶家杠上了?
葉秋轉頭一笑,“叔,放心。我敢說這話,還是有點把握的。”
就算徐家不敢接手,她敢!
她是釀不出棗醋棗酒,可她會做蜜棗,還有紅棗酥。
就算什么都不做,她只要能壟斷本地的紅棗買賣,曬成棗干送城里去賣,也不是沒有銷路的。
而且葉秋根本沒打算花錢來跟北田村買棗子,如果能談成用棉花蜜、棉種還有棉花桿子來換,到時就算全砸手里,她也不怕。
反正能讓陶家掙不到錢,她就爽了。
不過這些暗搓搓的小心思,葉秋還不能明說,只能先繪制一副美好藍圖,把眼前這對弟兄倆先忽悠過來。
目前來看,效果非常好。
羅魏二人跟她越說越投機,從前只覺得葉家閨女長得象仙女兒,如今覺得她比仙女兒還可愛!
不過幾句話,簡直就是點石成金。
給他們腦袋打開一片新天地,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這樣愉快的交談,不知不覺就到晌午了。熱情好客的主人家,自然是要留飯的。
只可惜家里沒肉,偷偷檢視一下這哥倆送來的禮,朱方氏狠心殺了一只老母雞。
燉上一鍋上好雞湯,下些手搟面,再烙幾個蘿卜絲咸菜餅,就能非常體面的端出來待客了。
只是看她在院里殺雞拔毛,忙得不亦樂乎。仙人村的村民,開始坐不住了。
村長怎么不著急?葉秋怎么不來送種子?
這還跟外人攀談上了,莫非,是有了外心?
有些性急的忍不住了,假裝無意到她們家門口,來來回回的經過,等聽到屋里的陣陣笑聲,悄悄跟朱方氏打聽。
“嬸兒,家里來客人啦?”
“是啊。”
“哪來的客人?”
“北田村的。”
“來干嘛的?”
“買棉種的。”朱方氏斜睨著套話之人,滿臉不在乎的道,“反正村里沒人要,擱著也是白擱著,倒不如賣了的好。”
哼,還想孤立她們家?朱方氏這會子就讓人知道,她這么多年的村長夫人,也不是白當的。看你們現在怎么辦!
消息傳開,全村人坐不住了。
要是真逼得老村長火起,索性把種子賣給外村人,那他們就是再怎么罵這家人不仗義,罵得天花亂墜有用嗎?什么東西能比裝進自家兜里的真金白銀更實在?
“我不管你們怎么想?總之這個種子我要去拿的!”
連家,性急的連升已經不顧會觸怒爺爺,沖到堂屋,就這么徑直說了,“到時你們若還在背后說什么,我也沒臉見人,索性就不認我這個孫子吧!”
他說完話,就大踏步的走了。
“這,這象什么話?”連爺爺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可干指著孫子背影,卻沒操起棍子追出去。
連蔓兒躲窗戶那兒偷瞧,不防被連大娘揪著耳朵往后一扯。
連蔓兒被娘一瞪,也不敢呼痛,捂著耳朵無聲求饒。
連大娘再橫她一眼,卻是松了手,又正正衣襟,去堂屋了。
連蔓兒揉揉耳朵,在她身后吐舌扮個鬼臉,人是從窗戶邊縮回來了,可耳朵卻伸得更長了。
連大娘進屋時,婆婆已經在那兒勸老公公了,“算了吧,孫子不也是想家里好么?你發什么脾氣?要說最壞的就是董家那老太婆,要不是她干出那事,能惹出這些?別怨村長家,就你,你不生氣的?”
連爺爺心里何嘗不知這些道理,可想要棉種,非得自家帶頭么?
看兒媳婦來了,他臉上更沒好氣,“看看你生的好小子,對老人是什么態度?村長那兒,可以大伙兒好好去說,這樣的出頭鳥,是好當的么?”
連大娘趕緊賠罪,“爹說的是,都怪我,沒把孩子教好。連升這急脾氣,也不知隨了誰,真是讓人犯愁。不過爹,這外村人都逼到家門口了,難怪他年輕人沉不住氣。您老面子大,要不趕緊找人去說說吧,省得時候長了,村長跟那外村都談妥了,那咱們還折騰個什么勁?”
連爺爺心想這話倒是正理。反正他孫子的出頭鳥已經當了,不如趕緊找了村中老人去說說,也省得弄巧成拙,斷了全村的發財大計。
可老人家的面子還是要的,心中早想去了,嘴上卻還不答應。
連大娘又跟婆婆說了些好話,才哄得他起身,拉長著臉道,“臭小子,惹出禍來,還不是要我們這些老東西替他收拾?”
說著話,就背著手,微駝著背,大步走了。
連大娘和婆婆相視一眼,不由自主的噗哧一聲,全都笑了。
連奶奶笑罵道,“這老東西!心里都比誰都著急,還死要面子。要說阿升象誰,倒象他年輕時的脾氣。”
“可不是?不過這回,也是村長叔太硬氣了。”連大娘跟婆婆說著話,半含擔憂半著急的在家等著消息了。
小劇場:
小豬:沒出鏡,唔開心。
某馬:那想不想玩蹴踘?
小豬:555……
地瓜:或者,我們來學寫字吧。
小豬:倒地抽搐……
某人:(靠近)
小豬:(翻身起來,內牛滿面)我很開心,我很乖。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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