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陸淑怡無心睡覺,一心只盼著雪能多下兩日,這樣便不用陪著陸淑娟他們去大慈寺了。
到了半夜她實在睡不著,連著翻了好幾個身。
吳氏迷迷糊糊的問道:“可是換了地兒睡不著?”
“不是,我是在聽外頭還下不下雪……”
吳氏苦笑:“你這孩子,下不下雪的還能妨礙你睡覺?”
“下了雪就不用出去玩了,那我也就不用去大慈寺了……”
吳氏搖頭嘆氣,低低道:“睡吧,到時候實在不想去那就別去了,我去和老太太說……就說你著了涼,見不得風。”
陸淑怡登時喜上眉梢,轉身緊緊摟住吳氏的脖子撒嬌兒道:“還是您對我最好。”
“你呀……”吳氏無奈一笑,抬手掖了掖被子道:“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陸淑怡歡歡的應了一聲,摟著吳氏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干雪粒兒果不其然只飄了一夜,初四一早兒太陽便照了個滿地金光。
陸淑怡從香榭苑回來后就開始托病不出,只圍著火盆子抄經書。外頭有人來訪,墨菊以風寒不宜見客為由將人擋在了外頭,如此一來倒也清凈的很。
蘇子文得知她得了風寒后急的了不得,本想找個借口過來瞧瞧她,可是卻被陸文輝、錢文昌他們拉去下棋,壓根就脫不開身。思來想去,他只能偷偷的找了個機會和觀棋的陸淑琪說道:“聽說三表妹著了風寒,我本想著去看看她,可又實在脫不開身,不如你代我去看看?”
陸淑琪聽的心里如有貓撓,面上卻還盈盈笑著,輕聲細語的答應道:“好,等會子我就去。”
蘇子文不疑有他,說了好些道謝的話,又許了陸淑琪下次回來給她帶易州最好看的捏泥人兒,陸淑琪只抿嘴笑著,背過蘇子文,她只是打發了個身邊的二等丫鬟去看看陸淑怡的情況。
那丫鬟到了陸淑怡的門口就被墨菊三言兩語的打發了回來。
陸淑琪問了原因,那丫鬟道:“奴婢連三小姐的面兒都未曾見到,墨菊姐姐說了,風寒不宜見客……奴婢也不好強著進去。”
陸淑琪眼波轉動,心里有了底。
等蘇子文下完棋后,她便悄悄拉了蘇子文背過人道:“人我是幫你去瞧了,只是三妹妹她閉門不見客……”
蘇子文皺起了眉毛:“不見客?為何?”
不見客總有不見客的理由吧,是單單不見一個人,還是誰都不見?
蘇子文心里有些不高興,追問道:“那你可說了是我讓你去瞧她的?”
陸淑琪腦子飛轉,一臉純真道:“自然是說了,可她仍是不見,只說病著不宜見客。”頓了頓又小心翼翼道:“可我一轉身就瞧見有人進去探病了……”
陸淑琪捏緊了手指,她得趕緊讓蘇子文死心才行。他要是不死心,又怎么能看見她對他的好?
她目光盈盈,三分嬌羞七分癡迷,定定看了蘇子文半響。
蘇子文臉色十分不好看,垂著睫毛盯著地面看了許久:“罷了……不見便不見吧。”聲音低低沉沉,像是失去斗志的士兵一般,聽的叫人心疼。
蘇子文越是這樣,陸淑琪就越是覺得恨死了陸淑怡,憑什么偏偏是她陸淑怡?
從小到大她們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吃一樣的飯,穿一樣的衣裳,可是外人瞧見了,總是會先贊陸淑怡一句,說她長的漂亮。
不管在什么時候,只要陸淑怡出現,她就只能當個綠葉,所以她只能一直扮乖巧,讓自己在外人看來很隨和很懂事。
真正的自己,似乎也在一點點被壓制,被取代。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連聲音大一點的話兒都不能說,更不能肆無忌憚的大笑,也不能在長輩面前做出一絲絲出格的事情。
盡管她一直努力保持著這樣的自己,可還是無法得到蘇子文的心……
“……我知道表哥心里對三妹妹好,也知道表哥你送三妹妹剪紙冊子的特別之處。”陸淑琪咬了咬唇,終于開口道:“三妹妹確實招人喜歡,莫說是你,就是我外祖家的泰表哥也對她有特別的好感……”
這些話可不是未出閣的姑娘該說的,但是陸淑琪卻說了出來,她目光溫柔如水波,捏了捏手指聲音涓涓道:“表哥要是實在對她有意,還不如……還不如直接告訴她的好,又何必這樣費心不討好的遠遠看著。”
與其這樣痛苦煎熬著,倒不如來個痛快的。陸淑琪想讓蘇子文去表白,以她對陸淑怡的了解,陸淑怡必然不會接受蘇子文的。
陸淑怡只要拒絕了蘇子文,蘇子文就一定能死心。
陸淑琪袖在袖內的手狠狠捏了捏,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盯著蘇子文看。
蘇子文還在愣神,雖然他對陸淑怡的心思那么明顯,但是真真和他當面鑼對面鼓說起此事的人除了蘇良玉以外,第一個竟然是陸淑琪。
他覺得有些可笑,陸淑琪都能看出來他的心思,陸淑怡卻看不出來分毫。
是真的看不出來嗎?還是……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擰眉道:“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心事了,那……那還請你替我保守秘密,莫要說出去。”
陸淑琪眉心微動,抿唇道:“我勸你……我勸你干脆對三妹妹表明心意算了,時不待人,萬一三妹妹要是許了人家,到時候你連后悔的地兒都沒有了。”
既然說破了,陸淑琪倒也不覺得難為情了,干脆以知心人自居,開始勸著蘇子文去向陸淑怡表白。
蘇子文的眉頭皺的越緊,他不是沒有表白過,每次他對陸淑怡表現出好的時候,或是說到男女之事的時候,她都沒心沒肺的樣子。
他本想著陸淑怡是不是心里已經有了人,可他試探著問了好幾次,陸淑怡都表現的很坦蕩的樣子,可見她心里暫時還沒有人。
既然心里沒人,那他自然在她心里也沒有什么特殊地位,要是真去表白了,被她一口回絕了怎么辦?
長這么大,他從未怕過什么,可此刻,他卻如此怕一個女孩子的拒絕。
眉心的憂傷更深,像是陰天揮散不去的陰云一般。
若是他不去表白的話,也許還能慢慢打動陸淑怡的心……
蘇子文嘴角揚起一絲苦澀,淡淡道:“有些事情何必要說破,她要是能懂,她自然能懂。她要是不想懂……我說了又能如何?”
至少此刻他還沒有被拒絕,還有可以再見到陸淑怡的資格和資本。
陸淑琪聽著心里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刺,疼的厲害。她對他的好,他怎么就一點點都看不到?當真是當局者迷嗎?
“……不管怎么說,我還是要謝謝你。”蘇子文輕輕一笑,又深吸一口氣,煥然恢復了那種沒心沒肺的樣子,笑呵呵道:“今兒咱們說的話只能是秘密……”
“我知道,表哥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陸淑琪無力的點了點頭,舉目又看了一眼蘇子文便轉身而去。
蘇子文輕嘆一口,心里終有些沉沉的,便也無心再去下去,只坐在廳里喝悶茶。
那邊陸淑琪邁腿兒去了陸淑娟的房里,陸淑娟正和大太太坐在榻上逗弄蘭姐兒玩耍。
陸淑琪進去后便也坐下陪著蘭姐兒玩耍。
蘭姐兒肉嘟嘟的小手里抓著一把果子咧嘴兒笑的銀鈴兒似的。
“這孩子可真真討人喜歡。”大太太笑的合不攏嘴,抬手輕輕摸著蘭姐兒的小臉蛋子,聲音穩穩道:“你昨兒晚上和我說這次想讓你祖母給建昌和學昌保媒?我那會子迷迷糊糊的也沒聽清,你說的可是真的?”
陸淑琪支起耳朵悄悄聽著。
陸淑娟伸手在扯了扯坐褥,點頭道:“自然是真的,我還能拿這樣的事情扯謊?”陸淑娟沒急著往下說,伸手從炕幾上的掐絲琺瑯果盤里捏了一枚糖炒栗子,一邊剝殼兒一邊道:“臘月里我們二房的老太太就叫了我去,先是問咱們陸家的姑娘許人家了沒有,又是問我認不認得脾性兒好未許人家的好姑娘……我又不是傻子,還能聽不出她話里頭的意思?所以這一趟回來,文昌就干脆帶了他兩個弟弟,這婚姻大事兒也講究個緣分,有沒有好姑娘,總得相看相看,您說對不對?”
大太太抿嘴不語,錢家的情況她再清楚不過。
錢文昌是長房長孫,將來必定是要繼承錢家家業的。而分出去的錢家二房說起來也不錯,家底子厚實,這兩個孩子看著也不是那等花天酒地的浪蕩子弟,若說給他們保媒,倒也是件好事兒。
只是陸家現在能與錢建昌和錢學昌匹配的女孩子,也就只有陸淑琪和陸淑怡二人了。
陸淑琪一則年紀還小,她這個當娘的私心里還想著再養幾年,二則錢家已經有她一個女兒了,難不成還要把小女兒也嫁進去?
那可不成,天下又不是只有錢家一家有兒子。
陸淑琪不行,那就只有陸淑怡了……
“……這一次我回來一瞧,三丫頭模樣兒真真是標致。”陸淑娟邊說邊將剝好的栗子塞進了陸淑琪的嘴里,輕笑道:“昨兒宴席上,我瞧著建昌的眼睛總是往咱們三丫頭身上瞟……”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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