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陸淑芳就算藏在安家,也絕對不可能站出來跟著陸二老爺回來的。
再或者,她沒準會去南邊求安之瑾的庇佑。
安之瑾雖然上次沒有升遷成,但是他到底也是吃皇糧的人,將來為陸淑芳尋個好人家還是很有可能的。
陸淑怡捏一捏掌心,安慰吳氏道:“安姨娘為人精明,她既然提前給七妹妹做了安排,那七妹妹往后一定不會受苦的。”
吳氏是心軟的人,她害怕陸淑芳離開陸家會吃苦。
陸淑怡這樣一安慰,吳氏果然稍微安心,點頭道:“你說的也對,只不過我怕那孩子別遇上什么歹人……”
“您放心吧,不是還有陳嬤嬤在嗎?”陸淑怡微微一笑,遞了一盞熱茶給吳氏:“時候也不早了,您早些歇了吧,父親那邊,我會去看的。”
吳氏搖了搖頭:“你去歇著吧,你父親還是我等著吧。”
吳氏這個時候也睡不著。
陸淑怡點了點頭,帶著墨菊她們出了香榭院。
但是她并沒有立即回攬月閣,而是一路往安姨娘的聽雪齋去。
大雪紛紛自肩而落,陸淑怡心頭說不出的滋味。
安姨娘做了那么多的惡事,她終于得到了報應。只是這樣的報應終究有些晚了,若是上一世該多好……
尤嬤嬤怕陸淑怡和安姨娘起沖突,忙勸道:“您還是別去了,這么大的雪,可別凍壞了身子。”
陸淑怡輕輕一笑:“我的心是熱的。”
尤嬤嬤愣了一下。
墨菊就道:“去看看也好,畢竟安姨娘這一走,她大約是再也回不來了。”
尤嬤嬤點了點頭,再不說話。
陸淑怡一路行到聽雪齋。
冷風寂寂,廊上燈籠光影浮動,映襯的大地一片橘黃。四周卻靜悄悄的,靜的仿佛無人一般,聽不到腳步聲,聽不到呼吸聲,一切都那么的安靜……
“怎么一個人都沒有?”冬梅左右看了看:“看來是老太太撤了這里的人了。”
陸淑怡沒有說話,因為她早就料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陸家的人大多利大于天,養出來的奴才當然也是這樣的嘴臉。
從前安姨娘得勢,他們一個個巴不得貼上來討好呢。如今落了難,自然是能避多遠避多遠,唯恐和安姨娘扯上關系。
這就是人性……
陸淑怡搖了搖頭,使了個眼色讓墨菊推開了安姨娘的房門。
屋里頭靜悄悄的一聲不聞,燭臺上只點了一支蠟燭,光線十分的昏暗。
陸淑怡抬腳進去,看著滿地的狼藉她還是吃了一驚。
畢竟只是去田莊過活,又不是抄沒家產,這些丫鬟們實在是可惡,竟把好好的一間房子弄的仿佛抄家一般。
她忍不住想起了前世陸家被抄的那一日,家里所有的地方都是這樣的情形。
陸淑怡捏了捏手指,吩咐墨菊道:“打聽打聽,看看是誰把這里弄成這樣的,要是咱們二房的人,早早的發賣出去,一個都不許留下。”
這種做事態度的丫鬟,留著有何用處?
墨菊會意,垂首道:“奴婢回去就辦。”
陸淑怡點了點頭,往內室走去,屋里沒有籠火,冷冰冰的。
她吩咐墨菊她們都留在外頭,不必跟著進去。
內室里也只燃著一支蠟燭,如豆的火苗正好照在安姨娘的身上,她端端正正坐在花梨如意妝臺邊,手里拿著黃楊木的木梳,一下一下輕輕的梳著滿頭青絲。
銅鏡昏黃的鏡面隨著燭火的跳動散發著幽幽光亮,安姨娘的一張臉平平靜靜,沒有一絲絲的波瀾。
她嘴角翹了翹,似乎要說話,但是終究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陸淑怡抿了抿唇,淡淡道:“你什么都不用說,我只是來看看你的……”
安姨娘幽幽轉過臉,她似乎冷哼了一聲,但是那一聲冷哼仿佛從喉嚨里悶出來的一般,落在耳內,十分的怪異。
陸淑怡笑了笑:“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她轉身坐在榻上,自己倒一盞茶,茶水是涼的,連一絲溫度都沒有。
“你看看,你現在這樣,連口熱茶都沒有了。”她輕輕嘆息一聲。
暗夜里這一聲嘆息仿佛細蚊一般,一下子叮在了安姨娘的身上。
她疼,她癢,她恨得不行,但是她卻無法開口說出來。
所以她只能怒目看向陸淑怡,一雙眼睛瞪成了銅鈴,眼底布著幾道血絲仿佛要嗜人一般。
陸淑怡笑著搖了搖頭,慢條斯理道:“你覺得我是來看你笑話的對不對?”
安姨娘咬了咬牙。
陸淑怡只當沒看見,繼續道:“我告訴你,我真的就是來看你笑話的。”
安姨娘登時漲紅了臉,起身抬起一臂就要打陸淑怡。
可惜陸淑怡動作比她還要快,在她手臂還未落下的時候,她就已經死死的捏住了安姨娘的胳膊。
她每天早上的五禽戲也不是白練的,這些力氣已經足以對付安姨娘了。
安姨娘楞了一下,她顯然沒想到陸淑怡會把她的巴掌給擋下來,而且這丫頭力氣竟然這么大。
她怒不可遏,仿佛被激怒的老虎一般,另外一只手又甩了過來。
陸淑怡如法炮制,又擋住了她的另外一條胳膊。
安姨娘臉漲的通紅,她使出了渾身之力想要擺脫陸淑怡,但是陸淑怡將她的手腕抓的死死的,她擺脫不開。
幾番掙扎,她干脆伸出指甲瞅準機會一把撓在了陸淑怡的手背上。
安姨娘下手十分的狠辣,只一下,陸淑怡白皙無暇的手上就多了五道血印子,仿佛盛開的胭脂薔薇一般,慢慢的滲出了血。
安姨娘看著那幾道血印子,一臉的快然。
她今兒本來已經得手了,但是這一切都讓陸淑怡給破壞了,叫她怎么能不恨……
她的聲音,她的孩子們,一切的一切她都失去了,叫她怎么能平靜?
她平靜不了,她恨不得讓陸淑怡死。
陸淑怡一陣吃疼,她看著手背上滲出的血跡,一咬牙,狠狠一把將安姨娘推倒在地。
安姨娘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頭磕在了一側的小幾上,額角登時滲出血來。
“你個瘋子,你覺得是我害了你?”她聲音沒有一點溫度,抬起桌上的茶碗毫不猶豫朝著安姨娘的臉上潑去。
涼茶潑在安姨娘的臉上,安姨娘登時一個激靈。
“這一碗涼茶也足夠你清醒了。”陸淑怡抬手用帕子擦著手背上的血跡,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安姨娘,她道:“你以為今兒是我害的你?你以為你有這樣的下場是我的錯?”
安姨娘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涼茶和血水,冷著臉揚眉看著陸淑怡,一副“難道不是嗎”的表情。
陸淑怡好笑的看著她,反問道:“你有今日下場,難道不是你罪有應得嗎?”她端坐榻上,挺直了脊背道:“你在陸家十二年,你想想你做了多少缺德事。你好好想想我母親吃了你多少年的黃藤?還有,你在背后是如何挑唆我讓我恨我母親的?我和何泰之間的那些閑言碎語,你能說你是清白的?去年我母親吃了驢肉和山簟結果差點要了她的命,那些山簟,難道不是你的手筆嗎?”
樁樁件件都是安姨娘犯下的罪行。
安姨娘的臉上登時一片死寂,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你不甘心做姨娘,你不甘心你的孩子是庶出,一切的一切你都不甘心”陸淑怡目光一凌,絲毫不給她喘息的機會,只說道:“既然你不甘心,那你一開始何苦要進了陸家門做姨娘?”
安姨娘臉色雪白,緊緊的咬住了下唇。
“我的母親性情柔和,從來待你如親妹妹一般,就算父親冷落,她也一直忍著。她都這樣忍讓你了,你怎么能下得去手害她”
有些話不吐不快,壓了兩世,今天終于都有機會說了。
陸淑怡覺得心上忽然松了一下。
再看看坐在地上的安姨娘,她臉色慘白,渾身發顫,嘴唇一張一合喉嚨里發出:“啊……啊……啊……”的奇怪聲音。
陸淑怡吐了一口氣,這一次她語氣很淡,道:“老天爺是長眼睛的,你的罪過你自己受,往后的磨難你自己慢慢熬,這些都是你造的孽,你沒有什么好埋怨的。”
言畢,她施施然起身而去,再不看安姨娘一眼。
昏暗的燈光下,安姨娘就那么白著臉坐在地上,仿佛一尊雕像一般,甚至忘記了站起來。
陸淑怡吐了一口氣。
方才被安姨娘抓傷的地方還有些灼痛。
她抬起手背看了看,那幾道傷口已經結痂,看上去異常丑陋,她用絲帕包了一圈。
不過墨菊十分眼尖,一出門就瞧見了她手背上的絲帕。
墨菊吃了一驚,立刻抓了陸淑怡的手去看:“您受傷了?”當看到傷口的時候,她馬上怒道:“是安姨娘抓的對不對?奴婢這就進去替您教訓她。”
尤嬤嬤和冬梅也十分生氣,要進去找安姨娘理論。
陸淑怡微微笑著收回了手,平靜如舊道:“不必了,反正她的好日子也已經到頭,我又何必再和她計較這些。”
“可是她……”墨菊氣不過,她實在心疼陸淑怡的傷口。
陸淑怡搖了搖頭:“別可是了,這點傷不算什么,我們走吧。”
言畢,她先沒入了大雪之中。
冷風迎面而來,她卻覺得無比的爽快。
安姨娘倒臺了,何家的把柄她也有了,陸三老爺和錢家的合作十有也會黃了,
這些事情足以讓她高興一陣子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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