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書看著眼前的女兒,是完全糊涂了,喃喃道:“阿暖,這到底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女兒的主意,松塔并不是貪睡,而是喝了加了安神藥的湯。”
“小姐,你竟然讓松塔吃安神藥?”松塔又是委屈,又不敢生氣,樣子十分滑稽。
白云暖忍俊不禁,見白玉書一臉黑云壓城,又急忙收斂了笑容,道:“父親,眼下相爺還在凌云寺內,父親要追究要責罰都等相爺回京之后再說吧!否則,父親這樣大動干戈,驚動了相爺,那這半月來父親與惠澤大師的苦心籌謀只怕付之流水了。”
原以為父親會生氣,會訓斥自己幾句,不料父親卻凝視著自己的面容看了許久,然后伸手拍拍自己的肩,黯然道:“幸虧阿暖,不然父親就真的害慘你哥哥了。”
白玉書說著,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離開廂房。
白云暖不由愣住,父親的話令她一下迷惘了。難道自己錯怪了父親?
“小姐,怪不得心硯突然給我送吃的,那么一大碗熱騰騰的湯,我還以為那丫頭看上我了呢,原來是小姐你……小姐,你要讓松塔睡覺,你和松塔說一聲就行了,松塔保證裝睡裝得死死的,小姐又何必白白花那安神藥的錢?”松塔碎碎念念。
白云暖見他一頭一臉的冰水甚是狼狽,卻還佯裝歡顏逗自己笑,想來這奴才跟在哥哥身邊久了,也隨了哥哥的性子,對她是甚好的。便憐惜道:“趕緊下去換套干的衣裳吧,免得生病了。”
白云暖見松塔欲言又止,杵在地上并不動,便催促道:“愣著干什么?快去啊!”
松塔不好意思道:“小姐,這……這是奴才的房間。”
好吧。
白云暖一頭黑線,一邊慌忙抬腳向外走,一邊掩飾自己的窘態說道:“我讓心硯給你送碗熱姜湯來。”
“小姐,這回千萬別下藥。”松塔使勁甩了甩頭,這藥下得也忒狠了,他的頭重得都不是自己的了。
南廂房的園門緊閉著。
白玉書和惠澤都在南園門外候著。
起初還能聽到琴聲嘈嘈切切,后來竟琴聲漸歇,爾后便徹底陷入一片靜寂。
白玉書和惠澤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他們在談話而已。”白玉書尷尬道。
惠澤也尷尬地附和:“他們的確只是在談話而已。”
繼而兩人相對著干笑了幾聲,便并肩走回內殿。
“沒想到,真的是沒想到啊!幸虧不是令郎,否則貧僧無言面對白家先祖了。”惠澤大師頭搖了又搖。
“是玉書對不起方丈,因為白家的事玷污了佛門圣地。”白玉書心里很是愧疚。
惠澤擺擺手,“成人之美,救人危難,就當凌云寺報答當年白嶸珉先生捐資建寺的恩德,若有罪過,貧僧會在佛祖跟前領罪的。只是希望相爺回到京都真的能請到皇上的撫恤金,重修‘強金閣’,這樣方不枉這一場辛苦。”
白玉書心里是滿滿的感動,一時五味雜陳,無法用言語表達。
現在白玉書更為好奇的是十三歲的白云暖怎么會有這樣的先見之明,用琴官換下白振軒,才免了白家一場大禍,否則自己要如何面對宗祠之中白家的列祖列宗?如果白振軒在雅閣之中獻琴的話,相爺動了邪念,那自己和兒子都該作何反應呢?答應吧,便是白家的一場奇恥大辱;不答應吧,巴結相爺未成,反結下仇怨,自此埋下隱患。
白玉書想想不覺一額冷汗。
真是好險,幸而虛驚一場。
他也只能強壓心頭困惑,待等相爺離寺,舉家回到洛縣再好好詢問女兒。
入夜,琴官的書童黃梔出來傳話,說是相爺吩咐直接在南廂房雅閣擺宴,他和琴官要繼續品琴論藝,其他人就不必作陪,各自吃飯就行。
白玉書便回到東廂房陪白姜氏和白云暖用餐。
惠澤讓小沙彌送了一盤湯圓過來。
一家人默默吃著那湯圓,各自心里都想著相爺和琴官的事,顯得分外尷尬。
正嫌氣氛太沉悶,忽聽得外頭炮仗聲響,煙花的絢爛色彩便映在窗戶的雪白高麗紙上。
眾人都起身走到回廊上,只見墨藍天幕一輪月上,煙花焰光輝映花間,清風微來,天云四皎。
“是誰在放煙火?”白姜氏問。
“去前頭看看。”白玉書攜了妻女出了園門向前殿而去。真娘、心硯、秦艽、松塔幾個下人見有熱鬧看也都歡天喜地地隨了去。
到了前殿,便見惠澤領著一眾僧人早已陪著相爺和琴官在寺院門前的廣場上欣賞煙火。
白云暖到時,對面很遠的樹林里又放起了幾支“流星趕月”。接著一個個的泥筒,接接連連、遠遠近近放了一二百筒。那蘭花竹箭射得滿空滿地,映得那些綠竹寒林,如畫在火光中一般。那些火鳥火鼠,如百道電光,穿繞雪空,看得眾人目弦神駭。
白云暖看著琴官偎依在相爺身邊,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而相爺時不時側目笑看著他,二人之間愛意滿滿,便暗忖:也不知這些焰火出自誰的心意,的確是錦上添花,再美妙不過了。
焰火過后,相爺看著琴官笑逐顏開的樣子,對白玉書投過來滿意地一笑。
“白先生,煞費苦心,真是辛苦了。”
白玉書一怔,這焰火并不是他的安排啊!但相爺覺得是他的安排,他也不便辯駁,只是拱手彎身道:“都是應該的。”
“白先生,既然本相此番到了洛縣不如就去白家拜訪一趟,也好見見傳說中的‘強金閣’,實地勘察一下,回去向皇上奏請扶持資金時會更有說服力。”
相爺看來是真心要幫助白家的了,白玉書喜不自勝,可是相爺提出要去白家拜訪,著實令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忙誠惶誠恐道:“相爺要光臨寒舍,實乃白家之幸,蓬蓽生輝,不甚榮光。只是,容許在下回白家準備一番,再迎接相爺。”
“也好,本相在凌云寺再逗留時日,給你三天時間,你且回家準備去。”洛甫爽利一笑。
白玉書忙和家小一起跪地謝恩。
白云暖抬眼瞥見琴官正投過來一抹頗為哀婉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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