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章乃春正逗著紫藤懷里的大胖兒子,樂呵呵的,忽見四兒神色閃爍地走到里間門口,朝他丟了個眼色。章乃春便棄了紫藤母子倆,急忙走了出來。和四兒走出廂房,站在回廊上,章乃春對著雙手哈了哈氣,訓了四兒道:“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少爺,出大事了!”四兒臉上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我爹死了?”章乃春脧了四兒一眼。
四兒愣住,繼而神秘兮兮道:“只怕比老爺死了還要令少爺你傷心呢!”
章乃春一凜,道:“今兒讓你去白家那邊打探消息,怎么,皇帝老子駕臨白家參加強金閣竣工儀式,可是白家那邊招呼不周,惹惱了當今圣上?”
四兒拍了下大腿道:“少爺,如果是招呼不周就好了,只怕是招呼得太好了,也不知怎么的,皇帝老子竟然賜婚了。”
“賜婚?”章乃春愣住,“賜誰的婚?”
見四兒欲言又止,章乃春呵斥道:“快說啊!”
“還能有誰?白家二小姐唄!”四兒吞吞吐吐,終于道出實情。
章乃春只覺如五雷轟頂,他揪住四兒的衣領,血紅著眼睛問道:“阿暖被賜給誰了?”
“雍……王,皇上的兒子九王爺!”
章乃春一把將四兒推倒在地,自己急忙往園子外頭跑去,孰料一跑到園門口,就有一眾小廝拿著棍棒把守著,章瑞梅陰沉著臉站在小廝們后頭。
“爹……”章乃春一見陣仗不妙,不由傻了眼。只聽章瑞梅冷聲道:“從今日起,到白家二小姐出閣之日,不許少爺踏出園門半步。誰要是放走了少爺,老子杖斃了他!”
說著,拂袖而去。
章乃春欲追趕章瑞梅,卻被小廝們紛紛抱住了腿腳,動憚不得。
“爹,你這是做什么?”章乃春喊。
章思穎出現了,她冷笑著看章乃春。道:“哥。你還不明白嗎?爹這是在保家門性命,難道你還和皇帝老子做對,去搶他兒子的親不成?你不想活。可別拖累我們!”
章乃春急不可耐,又無奈其何。
南巡的隊伍已經撤出了白家,住進了縣衙。
在當地官府精心準備的館驛內,皇帝和洛甫屏退了所有人。相顧無言。沉默了許久,洛甫道:“皇上。那九王爺做事怎可如此魯莽,不顧及圣顏?皇上的本意,明明是要選那白云暖入宮的,他怎可與自己的父皇搶奪一個女子?”
皇上道:“丞相。朕倒沒什么,古時曹操原本看上甄洛,但因為自己的兒子看上了。他還是將甄洛讓與了自己的兒子。世上美女成千上萬,怎可為一女子。傷害了父子情誼?只是委屈了丞相你了。”
洛甫見皇帝如此說,一時不好矯情,只能道:“皇上真是英明,王爺有父如此,社稷有君如此,真是蒼生之福啊!其實王爺說得也沒錯,古有娥皇女英,相敬如賓,臣想臣的女兒與白家小姐定能和睦相處,一同做好皇上的兒媳的。”
皇帝道:“丞相能想通最好了,朕必不會虧待于你的。朕之所以不駁回雍王,同意將白云暖賜給他為妻,都是為了這江山社稷啊!明年春天,咱們就將出兵蘭嶼,縱觀朝廷上下,目前只有雍王領兵,方有打贏此戰的把握,所以賜婚權且當作朕對他的犒賞吧!等他凱旋,敗了那蘭嶼,朕便讓他與丞相你的女兒以及這白云暖一道兒完婚。”
洛甫忙跪于地上,附和了皇帝一堆馬屁。
白家老小接了皇帝的賜婚圣旨,一時不知該喜該憂,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白玉書擔心雍王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讓洛甫失了面子,從今往后,白家與相爺之間,失恩結仇,心里愁得不得了。
駱雪音道:“老爺和皇帝結了親家,還怕相爺不成?且寬心,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玉書哪里能放心?他嘀咕道:“這雍王怎么就突然看上阿暖了呢?之前他們可是從未見過面哪!”
駱雪音又開解道:“這都是咱們家這位小姐的造化,那雍王一表人才,又是皇帝的兒子,老爺去哪里挑這樣好的女婿?咱們白家的身份地位配人家總是配不上,就算給王爺做側室也是抬舉了咱們,可他執意請婚,要皇上讓阿暖做正王妃,雖然是和相爺千金平起平坐,可也足見其對阿暖的看重。老爺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白玉書經駱雪音如此分析,才略略寬了些心。女兒對嫁人這一件事一向心高氣傲,這雍王無論人才還是家世都是頂尖兒的,女兒這回總該滿意了吧?
白云暖是不滿意的。她站在聽雨軒的園子里,煩躁得走來走去,嚇得綠蘿和紅玉都不敢道喜了。
“小姐,你別再撓頭發了,再撓下去都要變禿子了。”綠蘿著急道。
紅玉附和:“就是就是,小姐,你能得此良婿,都是夫人在天有靈保佑的。”
提到母親,白云暖更加懊惱,她道:“我說過替母親守喪三年的,而今才短短數月,便得了皇上賜婚,這可如何是好?”
白云暖話音剛落,屋頂上便傳來一聲笑聲,嚇得主仆三人紛紛仰起頭來驚問:“誰?”
一道金光自屋頂上落下來,雍王已經站立在三人面前。這一身金色盔甲再熟悉不過了,兩個丫頭早已經花癡得哈喇子流滿地。
白云暖有些窘,兩個丫頭的樣子真是丟她的臉,雍王卻難得地展露了一絲笑顏,他朝二位丫頭做了個請的動作,雖是命令,聽起來卻有商有量:“二位姐姐,本王要和你們家小姐說幾句私房話,可否請二位姐姐暫且回避。”
綠蘿紅玉受了魔蠱一般,紛紛點頭道:“好的好的。”
雍王又道:“不許聽墻根兒喲!”
兩個丫頭更加花癡了,行禮道了聲“是”,便紅著臉兒閃人。
園子里就剩了白云暖一人獨對雍王,她頓時又趕到四面八方都有迫人的壓力襲來,臉紅心跳不知所措。
“我來和你說幾句話就走,這幾句話很可能是我這一輩子同你說的最后幾句話,所以請你認真聽好。”
白云暖竟鬼使神差就點了頭。
雍王道:“第一,你可能心里困惑,我為什么見你一面就要向父皇請婚,我的答案是就憑你這張臉,足夠我這么做。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夠美,美到我看一眼便想據為己有。如果我不搶先一步,今天父皇的圣旨便是宣你入宮了。”
這話說得……白云暖羞得有些無地自容了,她只覺兩頰辣的,手腳都不知該如何安放了。
白云暖正垂著頭,下巴猛不丁被人勾起,她的眼睛對上了雍王那雙深邃雪亮的眸子,胸腔里心臟急劇跳動著,又有一只小鹿亂撞到頭破血流了。
“第二,你擔心不能替你母親守孝三年。如果你運氣好的話,守孝期滿之日可能是你我完婚之時,如果你運氣不好的話,很可能便要做一個望門寡,因為明年春天,我便要領軍出征,攻打蘭嶼,蘭嶼雖是小國,卻兵強國盛,是個頑固不安分的敵國,我不能確保三年之內一定能攻打下它,我甚至不能確保,三年之內,我一定能平安回來。所以,貿然請婚,我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雍王的手驀地松開了白云暖的下巴,他的眸子里先前的執著在此刻蒙上了一些憂愁與悲傷,這憂愁與悲傷一下揪痛了白云暖的心。
“我要和你說的第三件事是關于洛七尾的,你說你不搶朋友的丈夫,我向你保證,回京城之后,出征蘭嶼之前,我會妥善處理洛七尾的事情的,你不用與人共侍一夫,如若三年之后我能凱旋,如若不能,你也不必和別的女人一起替我守寡。”
雍王從袖子里抽出那方桃花帕子,道:“這帕子,你莫管是如何到我手上的,總之到了我的手上,便是我命中該得的,我就當作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出征蘭嶼,我會隨身攜帶的。”
雍王說著,將白云暖拉進懷中重重一摟,繼而松開,轉身一躍上了屋頂。
白云暖仰起頭來,但見陽光中,一身鎧甲的雍王如金光閃閃的神仙,他朝白云暖微微一笑,說了聲“保重”,便御風飛去。
白云暖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屋瓦間,整個人都呆傻了。
“阿暖,你在看什么?”白振軒從梅香塢走進聽雨軒,便見白云暖一直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屋頂,他好奇地拍了下白云暖的肩,白云暖驚跳起來,她回過身時,白振軒傻眼了。
“阿暖,你怎么哭了?”白振軒看著妹妹一臉的淚痕交錯,目光是沉痛的愛別離苦,撼然得無以復加。
看著眼前的白振軒,白云暖“哇”地哭出了聲。她投在白振軒懷里,心有余悸地哭著。雍王適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她耳邊回響,他說他即將出征蘭嶼,戰場無異于鬼門關,前世的哥哥就是死在戰場上的,馬革裹尸,死得凄涼。這一世,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人也要上戰場了嗎?他說如果她運氣不好的話,她可能會做一個望門寡。
白云暖一想起這三個字就頭皮發麻,在白振軒懷里哭得渾身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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