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內,讓白云暖暫住的園子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洛甫有如嫁女一般,傾心布置。
白云暖的馬車通過中門進入府內,洛甫早已率領一眾下人迎候在園子門口。
楊沐飛從馬車上扶下了白云暖。洛甫上前拜見,一口一個“王妃”,殷勤得很。
白云暖淡淡道:“我與雍王還未成婚,相爺大可不必如此稱呼。”
洛甫心里因著白云暖即將殉葬之事無限得意,但面上卻是奴顏婢膝,極盡恭維白云暖,又和白玉書客套了一番,并邀請白玉書留在宰相府入住,楊沐飛道:“我姨父難得入京,尚書府已收拾好園子招待他,就不勞相爺大人操心了。”
當即,讓白云暖在相府內安頓停當,楊沐飛便領著白玉書和駱雪音回尚書府去,又隨劉尚書入皇宮向皇帝復命。
相府內,白云暖覺得困乏,寧彥和鐘離雪勸其休息,白云暖心頭煩亂,了無睡意,恰巧皇帝的圣旨也來了,說是三日后完婚。
白云暖更覺煩亂,她的命就剩三日了。
這時,相府的管家來稟報說是溫鹿鳴和白蘋來求見,白云暖擔心白振軒也隨來,如果在相府內遇見洛甫,只怕是結痂的創口又被揭開,便讓安宇夢去門口看看,如果見到白振軒,便讓他回桃花塢去,只把溫鹿鳴和白蘋請進來便是。
安宇夢去了,到了相府門口。果見白振軒與溫鹿鳴并肩站著,等候聽傳。
白振軒和溫鹿鳴見到安宇夢一襲仆人打扮,很是吃驚。便都迎了上來。
“宇夢,你這是……”白振軒困惑地打量著安宇夢。
安宇夢道:“我陪阿暖入京。只希望送她最后一程。”
昔日三個好兄弟,今日重聚,心事重重,再也不得笑顏。
白振軒道:“你對阿暖真是有心了。”
安宇夢道:“朋友一場,應該的。”
“阿暖現在何處,趕緊帶我們見她吧!”白振軒見妹心切,拉著安宇夢便要往府里沖去。安宇夢拉住他,凝眉道:“阿暖交代了。她不見白世兄你,只請溫大人夫婦入內相見。”
白振軒一時愣住。
安宇夢道:“阿暖一番苦心,振軒兄可要理解,趕緊回桃花塢去吧,莫讓阿暖擔心。”
白振軒雖然不甘愿,但也無奈其何,眼睜睜看著溫鹿鳴何白蘋跟隨安宇夢入了相府。
相府的兩扇大門閉合,只剩了門前兩尊石獅子虎視眈眈與他對峙,他一時有些望洋興嘆的意味。
真娘上前勸道:“少爺,如此就回吧!”說著給秦艽和松塔使了個眼色。秦艽和松塔上來不由分說拉了白振軒就走。
溫鹿鳴和白蘋入園子見了白云暖,自是一番生離死別,痛哭流涕。白云暖雖努力沉靜。卻也被白蘋哭得心里惶惶。她拉著白蘋道:“你我姐妹二人,今生緣淺,愿來世再做姐妹,再續前緣。我殉葬之后,還望你多替我孝順父親,敬重兄長……”說到此,自己也是淚流滿面,語塞哽咽。
白蘋更是哭成淚人。
溫鹿鳴一旁勸道:“阿暖,你不必擔心。你蘋姐姐、岳父大人、還有白大哥,我都會好好照應著。”
白云暖點頭。溫鹿鳴的為人她自是放心的。
送走溫鹿鳴和白蘋,洛七尾就來了。她一陣風從屋外卷了進來。撲到白云暖懷里,淚如雨下。
“我來遲了,我來遲了……”洛七尾一疊連聲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白云暖替洛七尾拭去淚水,淡淡笑道:“傻瓜,怎么輪到你來向我道歉呢?能與你見面,我不知多高興呢!”
洛七尾搖頭,“你之所以要給雍王殉葬,是因為……”
白云暖用手指擋住了洛七尾即將說出口的話,她安撫道:“我甘心情愿的,不怨天尤人。倒是你,我這回入京,把宇夢也帶來了,你趕緊去見見他吧!若在這三日內,我能聽到你倆的好消息,對我而言,這將是莫大的安慰。”
洛七尾出了屋門,見安宇夢就垂手站立在回廊上,一襲小廝打扮,藍色布衣,奴才帽子,卻依然掩不住長身玉立,氣質出塵。
洛七尾拭干淚水,深吸一口氣,走向他,“宇夢——”
安宇夢抬頭,見洛七尾赫然出現在眼前。花衣羅服,金釵珠玉也難掩憔悴的神色。
“宇夢,你來了?”洛七尾問候的聲音略顯沙啞。
安宇夢的心驀地揪痛了一下。數月不見,洛七尾竟清瘦成這樣了。
剛想到這里,洛七尾竟對他道:“宇夢,你見瘦了!“
安宇夢的心重重痙攣了一下,疼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見安宇夢眼角眉梢愁緒堆疊,洛七尾又是心疼又是歡喜,見他如此,知道他也和她一樣為這段感情糾結痛苦,并不曾變心,心里便充滿安慰。
她動容道:“宇夢,你放心,無論你有沒有功名,無論你考不考狀元,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是我爹的獨女,只要我和他力爭到底,他一定會答應,會成全我們的。“
洛七尾上前握住了安宇夢的手。
聽她提起她的爹,安宇夢的面頰明顯抽搐了幾下,他盯著洛七尾熱切的面容,驀地想起了琴官的枉死,想起了白振軒的蒙羞,想起了白云暖即將迎來的不幸。從洛縣到京城這一路上,他已聽寧彥講了白云暖殉葬是洛甫在背后推波助瀾的結果,怒火中燒,熄也熄不滅。
好氣!好惱!
安宇夢眸子里的傷一點點冷卻,換之的是冷漠。
他冷冷地推開洛七尾的手,道:“洛小姐,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們之間從未有過瓜葛,不知是什么讓你誤會了我們的關系。你是侯門繡戶宰相家的千金,我安宇夢只是布衣小民。高攀不起,多謝洛小姐錯愛!”
洛七尾不由愣住。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安宇夢掛著冷笑的面孔,搖頭道:“宇夢,你不要故意說這些話來傷我,我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你放心,有我替我們的幸福爭取,我爹他……”
“洛小姐!”安宇夢厲聲打斷了洛七尾。他指著從回廊那端走過來的寧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洛七尾回頭,順著安宇夢手指的方向望過去,見是個明眸皓齒的丫鬟,面生得很,便問道:“她是你喜歡的人?她是誰?為什么我從來沒見過?不會的,一定是你騙我的!”
“洛小姐,你不要天真任性了,好嗎?”安宇夢直接越過洛七尾,大步走向寧彥。
寧彥正端著茶盤要去找白云暖。猛不丁見安宇夢迎面疾步走來,并伸手一把攬在了懷里。
“聽著,你曾讓元寶轉交了字條給我。說過,愿為藥引,解我毒癮,現在是你兌現諾言的時候。”安宇夢附耳壓低聲音對寧彥說道。
寧彥還有些懵,安宇夢卻不等她回答,已經昂首看向洛七尾道:“洛小姐,向你介紹一下,她叫寧彥,我喜歡的人。等阿暖嫁給雍王之后,我義父義母就會為我和寧彥操辦婚事。”
寧彥已經會意。她不由細細打量洛七尾,的確是個美人兒。此刻美人兒眼里閃爍著淚花,雙肩劇烈顫抖著,仿佛在極力壓制著自己,不肯哭出聲來。她笑吟吟配合安宇夢,對洛七尾道:“屆時,若是洛小姐方便,不妨到洛縣來喝我和宇夢的喜酒……”
不等寧彥說完,洛七尾已經哭著跑走了。她經過安宇夢身邊時,重重撞在了安宇夢身上。安宇夢的身子被撞得趔趄了一大步,險些打翻寧彥手里的茶盤。
看著洛七尾哭著跑遠,寧彥看著安宇夢同樣失魂落魄的面孔,道:“其實,你又是何苦?看得出來,這洛小姐對你用情至深啊!”
“你不明白。”安宇夢啞聲說了一句,便踉踉蹌蹌地兀自走掉。
寧彥聳了聳肩,意興闌珊的。
洛七尾回了自己的閨閣就撲在床上,啼哭不止,婢女宛如怎么勸解都沒用,無奈只好去稟明洛甫。
洛甫急忙到女兒房里探視,見洛七尾用被子蒙頭,怎么都不肯出來。他對宛如急道:“可是那白云暖羞辱咱小姐了?”
宛如急忙搖頭,“奴婢不知,小姐從雍王妃那兒回來就啼哭不止,這么熱的天要是中暑,可就糟了。”
洛甫冷哼一聲:“一定是了,那白云暖就是七尾命里的克星!”
洛七尾一下從被窩里鉆出頭來,她惱怒地看著洛甫,恨恨道:“爹,你還嫌害人家害得不夠嗎?我哭,不關阿暖的事!”
“那是為什么?女兒……”洛甫言語中盡是父親對女兒的關愛。
洛七尾道:“是因為安宇夢!”
洛甫臉色一下嚴峻起來,“就為那個考不上狀元的無用之徒?哼!”
“爹,他不是考不上狀元,他是故意不肯考中,他不愿意做你相爺的女婿!爹,難道你還不明白嗎?爹,你為什么不肯成全我和宇夢,難道你想看著我也像七騅那樣,拔刀自刎,你才高興嗎?”
洛七尾喊起來,洛甫激靈靈一凜,他盯著洛七尾看了許久,怔怔問道:“你真的要為了那個姓安的,連命都不要嗎?就像你那個不成器的姐姐一樣?”
“不錯,我身為宰相之女,卻連一個心愛的男子都得不到,枉我爹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可以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卻連女兒的終身大事都搞不定,被王爺嫌棄退婚也就罷了,就連一個平民布衣都不愿意做他女婿,實在丟臉至極!”
洛七尾的激將法是奏效的。洛甫出了洛七尾的閨閣,便派人去把安宇夢請了來。
白云暖一聽說相爺派人來要請走安宇夢,立即讓杰將軍等人陪著同去,她心里擔憂著白振軒的事情會在安宇夢身上重演,相爺有斷袖之癖,更何況安宇夢容貌出眾……
可是,安宇夢不多時,便和杰將軍一起回來了。白云暖這才松了一口氣。而安宇夢也只是同往常一樣,陪白云暖說了一會子話,就說累了,要先回房休息,白云暖沒有細想便由他去了。
夜幕已降臨,白云暖折騰了一整天,很是乏了,讓綠蘿伺候了梳洗,便上/床躺著。也不知入睡多久,猛聽得一聲尖叫在黑夜里凄厲地響起,白云暖從夢中驚醒,忙喚來綠蘿詢問究竟。
綠蘿出去探看了一下,驚慌失措地來回復:“小姐,小姐,安公子不好了!”
白云暖心下一緊,忙起床更衣,扶了綠蘿的手急忙忙向安宇夢的耳房而去。
安宇夢房里已經齊聚了一堆人,寧彥、小七、元寶、鐘離雪、美善、杰將軍……
安宇夢躺在床上,他身上的衣褲、身下的被子早已被殷紅的鮮血濡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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