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外表的珠圓玉潤,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的喜悅更令她光彩奪目。想來,與楊沐飛的夫妻生活定是和睦恩愛的。
白云暖一邊在心里替王麗楓惋惜著,一邊又替楊沐飛感到高興。這個世界上,許多時候最相愛的兩個人到最后都沒有在一起。王麗楓和楊沐飛無意是一段人生的遺憾,楊沐飛倒是尋到了幸福,王麗楓卻終是抱憾死去。
斯人已去,楊沐飛與白振軒之間的恩怨也徹底擱淺。
宴席上,一番推杯換盞,眾人都敞開了心扉。張易辰對這樣的家宴甚是熱衷,一直殷勤地扮演著男主人的角色,熱情地和白云暖一起招待大家。
席上,安宇夢向大伙兒展示了他新近寫的幾個小故事。本朝的文人多攻詩詞歌賦,像安宇夢這樣專注于小說寫作的,委實不多。眾人讀了其間幾個故事,很是風趣幽默,皆都哈哈大笑之余又品頭論足幾句。
楊沐飛提議安宇夢可以攻長篇寫作,溫鹿鳴不同意。溫鹿鳴道,短篇寫作最見功力,誠如寫字,會寫大字,沒什么了不起,最難的是將小字寫好看。
沒成想,白振軒竟然站在了楊沐飛一邊,道是要想成大家。還是應攻長篇。
幾個人爭執不下,只好杯盞相見。
酒過三巡,安宇夢笑道:“瞧你們一個個就和打了雞血一般。我不過是閑來無事寫寫小說,自娛自樂罷了。”
“非也非也,是誰當初說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作者留其名的?”溫鹿鳴戲謔安宇夢。眼見著又要有一番爭執,張易辰不免覺得頭痛,便用酒岔開眾人注意力。他是軍人,向來是刀劍相見。解決問題,對于文人那套文縐縐的文字游戲、口舌之爭,他其實是覺得厭煩的。
男人們開始拼酒。女人們就約到清靜處,閑話家常。
王府花園里菊花漸次開了,秋天的日頭依然明媚。
尋到一處樹蔭底下,尚書家的奶娘將楊沐飛的女兒抱到了劉靈芝跟前。那孩子不過四個月。卻生得明眸皓齒。讓人一望便知長大后定是美人胚子。
白云暖拿著團扇指了指劉靈芝懷里的孩子,笑道:“這位小小姐生得可真像表嫂你,想來娶妻定要娶個美貌的,生出來的孩子方能各個是絕色,表哥真有眼光。”
劉靈芝心里笑開了花,看著懷中女兒的目光更為驕傲,口里卻靦腆矯情道:“王妃此話該是夸王爺才對,論到貌美如花。這上京城內,除了皇上的妃子們。還沒有誰能與王妃媲美的。”
白云暖見劉靈芝說得客套,難免悻悻然。聊天一旦奉承的意味濃了,便也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于是白云暖假意問真娘道:“流蘇去抱翰哥兒,怎么去了這多時,也不見過來?”
恰在這時,流蘇真個就抱了翰哥兒過來,聽見白云暖同真娘說的話,她笑嘻嘻毫無城府回應道:“奴婢就知道,有客人來,王妃定是要將公子抱來給客人瞧一瞧的,我們公子生得如此一表人才……”
白云暖見流蘇如此說,難免噗嗤一笑。既然抱來了,橫豎是要讓客人瞧一瞧的。
那邊廂,劉靈芝已經開始夸贊起張翰來。張翰已經六個多月,因比劉靈芝的女兒大了一二月,便靈活聰明得多。
白云暖從流蘇懷里接過張翰,抱著搖晃逗樂,嘴里道:“翰哥兒,你瞧瞧,那個小妹妹是不是很可愛呀?翰哥兒看到她有沒有很親切的感覺呢?”白云暖嘴里逗著孩子,心里卻是酸楚無比。同是楊沐飛的孩子卻是同人不同命,那一個父母雙全,掌上明珠,而自己手里這個,卻是母親死,父親棄,甚至有生之年或許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白云暖看張翰的目光更加溫柔憐惜。
劉靈芝道:“也不知這小公子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能得王爺王妃做父母,這孩子定是有潑天的福氣。”
白云暖黯然:“這世上哪有比待在親生父母旁邊更好的福氣?”
劉靈芝一愣,心里暗忖,也不知白云暖和張易辰是出于何種目的收養這個男孩子。二人成親有些日子了,卻不見白云暖傳出喜訊,難道二人在傳宗接代這一件事情上,有什么難言之隱不成?才會這樣急忙忙收養一個孩子,而且收養的還是個男孩。其中定有玄機,這個孩子日后肯定是要被雍王夫妻倆重點培養的。
劉靈芝低頭看看自己的女兒,忽而笑吟吟對白云暖道:“王妃,靈芝有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表嫂請說。”
劉靈芝鼓起勇氣道:“王妃與沐飛是表兄妹,古人云親上加親,不知我們婉婉(讀者婉婉飾演)可否有福氣,與小公子結緣,我與王妃好做個兒女親家。”
劉靈芝說完時,已是滿面紅云。想當初,她與楊沐飛的婚姻便是霸王硬上弓應逼著拜堂的,沒想到對待女兒的婚事又是如此主動,白云暖不免頭痛。
“孩子們還小,現在談這個,為時尚早。”白云暖只能這樣拒絕。婉婉是楊沐飛的孩子,張翰也是楊沐飛的孩子,兄妹成親,這不是亂/倫嗎?
見白云暖明著拒絕,劉靈芝一腔熱情被潑了冷水,頓時意興闌珊。
流蘇不明就里,瞎起哄道:“小才有意思呀!指腹為婚,古來有之,又有何不可呢?”
白云暖蹙起了眉頭,流蘇偏又是個沒眼力見的,繼續叨叨:“小公子與婉婉小小姐同年,剛好相配呢!親上加親好事好事!”她拍掌歡笑,驀地發現真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她立即住了口,悻悻然地抱著張翰退下去了。
劉靈芝心里不免有氣,疑心白云暖如此,是瞧不上尚書家的門第配她王爺府不夠格,心里便置氣道:一個養子而已,裝什么大牌?她家婉婉將來說不定還能有更高的高枝可攀呢!
白云暖見劉靈芝一臉郁郁之色,知其心里不爽,便覺再聊下去,也是沒勁,便推說要去宴席上看看其他人是否喝醉,兀自起身,將劉靈芝一人扔在園子里,劉靈芝登時愈發委屈起來。
滿園的新奇菊花,已無心欣賞,忽見一個丫鬟從園子遠處走過來,認出是白云暖的丫鬟小七,心里便想找個出氣的地方。
小七走近了,張望了一下,不見白云暖,便問劉靈芝道:“請問楊夫人,可見著我們家王妃?王爺正尋她呢!”
劉靈芝鼻子里冷哼一聲:“難道本夫人也是你們王府的賤婢不成?還得替你們去看著你們家王妃?本夫人可是王府的客人。”
陰陽怪氣說了一句,抱了婉婉便走,留下小七一人愣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劉靈芝身邊的丫鬟問劉靈芝道:“夫人,您不去尋姑爺了嗎?”
劉靈芝沒好氣扔給她一句:“這雍王府他呆得,咱可呆不得,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小七看著劉靈芝抱著孩子和丫鬟們走遠,無奈地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誰得罪了這尚書府的大小姐,小姐脾氣發起來還真不小。
小七收回目光,恰好看見一盆綠菊開得正艷。女子愛花愛美,這是常理。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輕撫其中一枝,耳邊突然響起腳步聲,她驀地一驚,手上一抖,那枝綠菊便被折斷了。
小七大驚失色,驚呼了一聲:“糟了!”
來人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停在了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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