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跟那田老大還有官方爭論天理公道的心思跟資本,找到下一個地方落腳才是當前之急。
不過這事情說不小是不小,但是對于隨弋而言也不算那么嚴重。
當年從孤兒院出來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再無處藏身,但是也從未絕望過。
隨便收拾了下東西,看起來不那么亂了,她才用毛巾沾了水,輕擦臉上沾著的灰塵,
也奇怪,以前隨便動了幾下就覺得疲乏,現在倒是更精神了。
兩天時間,今天已經過去了,若是明天要搬走,她的東西不多,隨便撥拉下幾件衣服就能走人,問題是走去哪里?
“還是得找唐老幫個忙...不過他估計會乘機扣工資...”隨弋靠著墻壁,看向窗外,忽然聽到隔壁出了劇烈的聲音,還有慘叫聲。
跑出去一看,就在隔壁的王婆家,好幾個紙盒軟塌塌一片,王婆整個人倒在地上,身上砸落了衣物跟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病怏怏的起不來,蠟黃臉色刷的慘白,王婆只能扶著腰低低喘氣,嘴角咳出血跡跟濃痰,而她的媳婦正一臉兇狠,怒罵:“不中用的老東西,真鬧心,不死干么事,就知道吃喝拉撒...”
夾著土話得罵聲很順溜,也很惡毒,一邊用蒲扇大手抽了身邊的雞毛撣子...
“抽死你算了!”
雞毛撣子就那么抽下去了!
隨弋跨門進去的時候,那雞毛撣子第一下已經抽在了王婆的頭上...
“哎呦...”王婆擋頭的手眨眼就多了一條血痕,紅紅的淌著血。
第二道鞭子比之前的力道更大!
蓬!!!
一本廢書凌空砸在王婆媳婦的頭上!手腕被一捏,雞毛撣子落下,接住!
啪!!!
一下狠狠抽擊在王婆媳婦肥嘟嘟得身上。
薄薄的秋紗衣服裂出一條,也是一條血痕。
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
在屋內,正翹著腿坐在椅子上吃飯的中年男人吃了一驚,在自己媳婦慘叫怒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怒罵了一聲土話,架起了椅子就要砸過來...
風一般的掠過,雞毛撣子抽在了他的臉上!
“呀!”
椅子落地,狠狠砸在他的腳底板上!
“嗷嗷!”
啪啪啪的鞭笞聲很是密集,也極為清脆
“啊!”
“啊”
七樓一直發出滲人的慘叫聲,讓整個樓層的人都為之震驚,老天啊,七樓這是有人想不開自殺不成?
這陣仗也太大了!
等李靖顏從走道沖進屋內的時候,一切都安靜了,那素來惡言惡語得王家夫婦畏畏縮縮得站在墻角,衣衫一條一條的狼狽..、
床上躺著氣若游絲得王婆,隨弋站在床前,用毛巾輕輕擦拭著王婆的臉跟手。
場面有些古怪。
他怔了怔,走過來,“怎么了?”
“沒什么...”隨弋涼涼吐出一口氣。
李靖顏暗暗眼眸,沒說話。
照料了王婆一會,隨弋橫了那夫妻一眼。
兩人直打哆嗦。
“隨,隨弋...你放心,我肯定照顧好我老母..”
“我,我發誓...”
王婆已經說不出話了,隨弋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只將染血的毛巾一甩。
啪!臉盆里的血水濺上來,浸染在黑黃黑黃的墻壁上。
“明日就搬走了,你們以后怎么樣,我怎么管得著,你們就是死在了哪里,不也跟我無關么...”
把死字說得這么輕描淡寫的人,偏偏是不到十八歲的人。
兩夫妻越發覺得荒唐。
但是害怕。
隨弋已經走出了門,李靖顏跟上。
站在走廊上,他又抽了一根煙,吞云吐霧,“王婆怕是挨不住今晚了”
將死之人的狀態,他看得太多了。
隨弋雙手撐在欄桿上:“走了也好,落得輕松”
當天晚上,其實也就是過去一兩個小時,那王婆媳婦急沖沖敲著隨弋的門。
王婆撐不住了。
隨弋一模額頭,從床上起身。
臨走的人,沒有像電視劇的人那樣,能說一大堆感動人的話,最后王婆也只是抓著隨弋的手,哆哆嗦嗦的,說了一句話。
“謝...丫頭...這,這..給你...”
塵埃落定后,隨弋暗了暗眼眸,將王婆變得冰涼的手掌平整疊放在身體一側,目光一轉,這才看到王婆手邊抓著一個無蓋的銹斑鐵盒子,里面散亂疊放著一些書。
最上面是一本小學語文書...好像是七零年代的..
那王家夫妻小心端詳了幾分,這才撇撇嘴,眼里有著如釋重負。
這老婆子腦子秀逗了吧,臨死前送人就送這些破書?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
虧他們還擔心這老不死得會送什么值錢東西呢!
王家兩夫妻覺得輕松,不過在隨弋面前卻不敢吭聲,主要是之前這女娃皺著眉頭,一聲不吭鞭笞他們的景象太過刻骨銘心了。
“現在怎么辦?”王家男人弱弱問了一聲,卻不敢看床上的老母親。
隨弋眉頭一攏,喪禮什么的已經不值得期待了,她知道王家人窮得揭不開鍋,按照習俗,他們這樣的人死掉,大多是草草拉到“窮人墓地”埋掉的。
而且都是在當天就必須完事。
沒錢,你火葬場都進不去。
最后也只能讓王家男人挨家挨戶去叫人。
居民樓的人覺得很晦氣,本來就要搬家了,還特么死人,這不得抹黑埋死人了?
雖然嘟嘟囔囔的,還是去了幾個壯漢把王婆葬了。
李靖顏也去了,跟隨的還有幾個不肯被人取笑的青年,當然,一些老人去得最多,也許是心有戚戚然吧。
不過讓人訝異的是,隨弋也跟著一起了。
李靖顏覺得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攙和這種事情,便是阻止了幾聲,讓隨弋不要去,不過拉不住,人家壓根就不鳥他。
一個老人瞥了一眼走在前頭畏畏縮縮得王家男人,再一看面色自若跟在王婆尸體旁邊的隨弋,沉默了半響,還是說了一句:“王家婆子還是有福氣的...”
陰森森的山,黑烏烏的天,冷颼颼的風,軟軟帶著咯吱腐葉的泥土地。
說是墓地,其實也就是亂葬崗了,現在都是現代化社會了,不似從前見多了死人,所以眼前一排人里面好些個人哆哆嗦嗦的,腳下咯吱咯吱踩出聲音都足以讓他們腳底板發涼發癢。
媽蛋,這踩的莫不是人骨頭吧!
挖墳的時候,隨弋站在了山崗上望遠處的城鎮燈光,星星點點的,很是迷人。
風有些冷。
“你怎么都不怕?”背對著后面的亂葬之地,李靖顏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涼,下意識的,他又想抽煙了。
“怕?”隨弋目光一掃周遭烏壓壓的環境,陰嗖嗖的,似乎還有些木牌跟石碑就那么歪歪斜斜得插在山頭。
一個個隆起的土包子像是大饅頭...
“我小時候待過一個孤兒院,我們經常操場罰站一整晚,那孤兒院很大很大...一到晚上,星光點點...”
然后呢?
似乎聽起來很美。
好幾個人不自覺聽著這里唯一的女孩子說話聲。
她轉過側面,呵氣如蘭:“操場是幾十年前的亂葬崗”
孤兒院很大,那就是操場很大,也就是亂葬崗很大...再有星光點點....
全場抽氣整齊的哆嗦聲跟咳嗽聲。
李靖顏好似看到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嘴角彎起的弧度,她的眼中,也是星光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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