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春強撐著的若無其事,在轉過身離開的那一刻,便徹底瓦解。俏臉蒼白的像一張紙,手輕顫不已。
幸好,齊王一直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不然,她的異樣肯定瞞不過精明深沉的韓越。
“不用怕,有我在,”齊王微微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我絕不會容他傷害你一星半點。”
慕念春深呼吸一口氣,自嘲的低語:“我連毒死他都敢了,又豈會怕現在的他。””“
她只是乍然見到活生生的他,有些難以言喻的倉惶罷了。
齊王似是看穿了她復雜微妙的心思,心里涌起復雜難言的滋味,默然不語。
張子喬抱著楓哥兒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他們兩個回轉。看著兩人相依相偎親昵無比的情景,張子喬一陣黯然。不過,他已漸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很快又振作起來,擠出笑容道:“楓哥兒今日受了驚,已經睡著了。”
楓哥兒躺在他的懷里,果然睡的香甜。長長的眼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
慕念春勉強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說道:“表哥,你的胳膊還受著傷,還是讓我來抱五弟吧!”
張子喬還想逞強,齊王已經伸出手,輕輕松松的將楓哥兒接了過去:“你找了一個晚上,肯定也累了,由我來抱最合適。夜已經深了,我現在就送你們回慕家。”
慕念春和張子喬都無異議。
這一天里,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和慕元春對陣的殫精竭慮,知道楓哥兒失蹤之后的驚惶焦慮,遇到韓越后的膽戰心驚這種種加在一起,令人心力交瘁。
慕念春上了馬車之后,便有了倦意。
迷迷糊糊中閉上眼睛。身體自動自發的找到了一個溫暖的依靠,很快便沉沉睡去。
齊王小心翼翼的將楓哥兒抱在懷里調整好姿勢,還得顧著靠在他肩頭的慕念春坐姿不奇怪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一會兒。就有些腰酸背痛了。
齊王卻舍不得動一下,唯恐驚醒了熟睡中的姐弟兩人。
張子喬坐在對面。看著眼前和諧美好的一幕,眼角忽的有些干澀,默默的移開了目光。
齊王忽的張口道:“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全心全意的待她好。這輩子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張子喬心里一顫,轉過頭,正迎上齊王洞悉了然一切的目光。
張子喬有種被看穿的狼狽和羞愧,低低的說道:“殿下別誤會,我和表妹之間清清白白。從沒有過半點私情。表妹能遇到殿下,是她的福氣。我絕沒有半點嫉妒之心。”
他只是黯然神傷自愧不如罷了
一向毒舌又小心眼的齊王,此時卻表現的平和坦然:“我沒有誤會。我知道你對念春一片真心,可惜你和念春注定沒這個緣分。我不會矯情的說你更適合她。這世上,真正了解她的性情脾氣,能包容她所有一切的人是我。我也很喜歡她,喜歡到愿意為了她做任何事。所以,我才是她命中的良人。”
張子喬啞然,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齊王的神色可以算的上難得一見的誠懇了:“你是念春的親表哥,念春一直很在乎你的感受。也希望你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姻緣和幸福。希望你不要讓念春失望。”
齊王當然是驕傲的。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能入他眼的人寥寥無幾。張子喬是其中最特別的一個。
前世,齊王從未見過張子喬。只因為慕念春的緣故,才知道有張子喬這么一個人。可就是這個不起眼的性子懦弱的張子喬,在慕家陪伴慕念春度過了最痛苦的兩年。之后,又一直未曾娶妻。當慕念春的死訊傳開后,張子喬毅然絕食身亡,陪她共赴黃泉。
這么一個癡情又軟弱善良的男子,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哪怕明知道他是自己的情敵!
張子喬怔忪了片刻,才低聲說道:“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請殿下放心。我我一定會很快忘了表妹。”
這么輕松的解決了一個潛在的情敵,齊王竟沒太多高興。反而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愧疚。
怎么總有種欺負老實孩子的感覺?
馬車在慕家門口停下。
張氏和慕正善一臉焦急的迎了上來。
“楓哥兒人呢?”張氏隔著車簾便急急的張口詢問。她剛接到齊王命人送來的口信。心里又慌又急,正要命人去找。齊王慕念春一行人便回來了。
齊王的聲音響起:“伯母不用擔心,楓哥兒已經找到了。躺在我的懷里睡的正香。”
張氏既驚又喜,一顆心頓時落了下來:“真的么?太好了,楓哥兒平安無事就好。”
慕正善也松了口氣。
楓哥兒是幼子,自小生的聰明可愛,一向最得他的歡心。就連慕太傅和朱氏,也格外喜歡這個孫子。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對眾人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幸好,楓哥兒安然無恙的找回來了。
張子喬先下了馬車。
張氏看了張子喬一眼,面色霍然變了:“子喬,你身上怎么有這么多的血跡?”右邊的胳膊上滿是血跡,就連衣襟上也是血跡斑駁。看著觸目驚心。
“沒什么,只是幫人攔著毛賊的時候不小心受了些皮外傷。流了一點血而已。”張子喬竭力輕描淡寫。
張氏卻聽的臉色發白:“這么多的血跡,怎么可能是只流了一點血。快些進府,我去找些上好的傷藥給你敷上。”
張子喬拗不過張氏,只得應下了。
慕正善見齊王等人遲遲沒下馬車,心里暗暗詫異,忍不住走到馬車邊往里看。這一看,頓時楞了一愣。
齊王懷中抱著楓哥兒,整個人微微往右傾,慕念春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的同樣香甜。
慕正善:“”
這畫面看著很美好。可身為父親,看到女兒和一個男子如此親近,卻著實有些刺目。
慕正善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卻又不好沖齊王發火。忍著不快淡淡說道:“今晚有勞殿下照顧念春和楓哥兒了。”
齊王何等敏銳,一聽這冷淡的語氣,就知道未來的岳父不高興了。立刻笑道:“這都是我分內的事,伯父不必如此客氣。煩請伯父將楓哥兒抱過去,我把念春叫醒。時候不早了,我也該打道回府了。”
齊王沒有擺皇子的架子,表現出了晚輩的恭敬。慕正善面色稍緩,接過了楓哥兒。
齊王雖然舍不得,卻也只能叫醒慕念春:“念春,快醒醒,到慕家門口了。”
慕念春睜開惺忪的睡眼,嘴唇微張,看著迷糊又可愛:“已經到了么?”
齊王強忍住親她一口的沖動,一臉正人君子的表情:“伯父伯母等候多時,早已心中焦急了。你快些下馬車,我也該回去了。”
慕念春定定神,清醒了不少,輕輕應了一聲
齊王雖然臉皮厚,可已經是深夜了,總不好賴在慕家不走。很快就辭別了慕正善夫婦。臨走前,深深的看了慕念春一眼。
雖然什么都沒說,可所有的擔憂都在這一眼中表露無遺。
慕念春心里一暖,沖齊王笑了笑。
或許她原本對這門親事十分不情愿。可經歷過今晚這么多事,她忽然覺得,齊王其實也沒那么差勁。雖然他厚顏無恥氣死人不償命心思深沉善于偽裝在關鍵時候,卻有擔當靠得住。
或許,她對他還沒生出喜歡這樣的情感。可待在他的身邊,卻有種奇異的安心和安全感。
嫁給他,或許也不算很糟糕。
至少,要比前世做韓越的妃子要強的多。
韓越登基時,育有一子一女的正妻小楊氏理所當然的成了六宮之后。小楊氏心胸狹窄,容不下任何得寵的嬪妃。偏偏又沒有過人的手段,只憑著正宮皇后的身份乒一眾妃嬪。那些得寵的妃子又豈是好惹的。一個個明著暗著勾心斗角,給皇后使絆子的也不在少數。后宮幾乎是一團烏煙瘴氣。
韓越對這一切卻毫不關心。他忙著清除太子余黨,忙著屠殺忠于前朝的臣子,忙著鎮壓各地民亂,忙著派兵圍剿追殺齊王,忙著治理朝政他的心里裝著的是整個天下,根本無暇顧及一堆女人的爭斗。
為了博得他的另眼相看和寵愛,她殫精竭慮小心翼翼。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用在韓越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他的暴戾殘忍無情,不僅用在臣子們身上,對待妃嬪們也沒什么憐惜之心。犯了錯的嬪妃,被打入冷宮已經算是最幸運的。一頓板子三尺白綾一杯毒酒便會讓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就此隕落。
在宮中十年,她曾親眼目睹幾個妃嬪被處死的慘狀。時常想著,總有一天,這樣的命運也會落到她的身上吧
這樣的生活,縱然錦衣玉食,也無法給她帶來真正的安心和寧靜。
與他同歸于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今生再遇上他,她也無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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