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這時,人群中又擠進來一人,畢恭畢敬地站在中年男人的身后側,垂首低眉地稟道:“會客處已經準備好了。”
“好。”中年男人點點頭,略顯狼狽地從褲兜里摸出一塊方帕,抹了把臉,這才抬頭迎上訝意未消的羅伊人:“能否,隨我去個安靜的地方,我有件相當重要的事想請教,站在這里說話,不是很方便。”
羅伊人眨眨眼,不明所以。
對方轉瞬又拋出一個堪比炸彈的信息:“別緊張,按理說,你該稱我一聲‘小舅’的。”
羅伊人:“……”
最終,一行人還是沒去京華大學內部招待所的會客室,而是在越祈安頓好宿舍后,一同回了越家下榻的酒店。
在酒店大堂,遇上了接到越祈的電話后、就心情忐忑來到樓下等的羅秀珍。
雙方乍見,中年男人再也忍不住,抱著羅秀珍痛哭流涕,最終被黑著臉的越龍拉開了,一行人轉戰套房客廳,總算能安靜地說話了。
可直到聽完中年男人的闡述良久,其余幾人仍然震驚地回不過神。
特別是當事人羅秀珍,自從離婚時得知自己其實不是羅家的女兒、而是三十多年前被外公撿來的這個身世之后,不止一次想過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原因:也許是家里太窮養不起,也許是嫌她是個女兒不想養,也許……總之,她從來沒想過,事實的真相竟會是這樣……
“那個,您的意思是,我媽媽她,當年其實不是被家里拋棄的,而是不小心遺失的?”
羅伊人第一個打破室內的靜寂,問出了羅秀珍的心聲。
“當然。”趙廷炎欣慰地看著眼前這個雖只有十五歲,卻足夠沉靜聰慧的外甥女,又轉頭看向自滿月起就遺失的嫡親小妹,嘆息道:
“當年,京都這邊局勢還不穩定,又適逢連年災荒,家族雖然有點底子,但真金白銀還不如米糧珍貴,再加上,祖父和前朝皇室交情匪淺,留在京都,可說是打壓不斷,為保全家安康,曾在解放前留過洋的大伯,力勸祖父舉家移居海外。”
“……如果當年,我們沒去江南,而是直接于津港乘船離境,興許就不會發生那件事……只是,祖母和大伯娘的祖籍都在江南,怕此行海外后,一輩子恐難再見娘家人,以故堅持要在出海之前行趟江南,祖父只好決定全家南下,告別一干姻親后,直接到江滬碼頭乘船離境,誰知,在江滬火車站出事了……”
“許是這一路南下,錢財外露了,遭到一幫心懷不軌的土匪,跟著我們下火車后,將我們圍堵在鐵道口,意圖謀財害命。好在我們一家,除了祖母,多少都會點拳腳功夫,于是,我和大哥因為年紀小,奉父親之命保護祖母,小姑姑由于暈車,身體不適,被留下照看襁褓中的小妹,其他人都上場了。”
“可萬沒想到的是,對方手里還有槍,見事態危急,小姑姑將小妹放到路邊一個空籮筐里,也加入了戰斗,直到一家人合力解決掉那幫匪兵腿子后,才發現小妹不見了,一并不見的,還有那個空籮筐……”
“母親當時就急瘋了,沿途打聽,都沒打聽到確切的消息,只知道那個籮筐是一個鄉下進城的農戶的,可江滬火車站四通八達,全家人分散找了十多天,都沒找到任何線索,而離境的船票又快過期了,父親不得不忍痛敲暈了母親……”
“在海外的這些年,祖父、祖母因這件事的影響,始終郁郁寡歡,二十年前就相繼過世了,母親也自責不斷,每每想起就以淚洗面,要不是強撐著回國尋親的信念,她怕是早就……”
趙廷炎說到這里,一陣黯然,摸出全家人人手一張的照片,撫著上頭巧笑倩兮的羅伊人,嘆道:“只是這一等,就等了十多年,直到動亂結束、迎來改革的春天,我們才借著投資,放開手腳回國尋親,可找了這么多年,始終沒有小妹的下落。直到上回,云航,也就是你小表哥,和同學來香港旅游,將拍得的照片拿給家人欣賞,母親發現上頭這個女孩簡直就是她年幼時的翻版。可惜的是,沒能在香港尋到你的線索……”
“直到三天前,父親無意間收看到一個轉播節目,那是兩年前在廣城舉辦的第一屆服裝設計大獎賽,懷疑金獎得主正是他當年遺失的小女兒,即刻派我回國核實,沒想到,歸國第一天,就幸運地在京華大學的校門口看到了你的身影……”
羅秀珍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找到家人,聽到這里,早已泣不成聲,哭倒在越龍懷里。
不過,她并沒有趙廷炎原本擔心的埋怨甚或怨恨——將這些年來所受的苦,歸結到家人特別是母親當年的失誤上。相反,她感動,感動娘家人這么多年來都沒停止對她的尋找,一有線索就鋪網打聽。
是以,說開了之后,羅伊人偎在母親懷里,聽趙廷炎這個新鮮出爐的小舅舅,滔滔不絕地聊起她正宗的外婆家,這些年在海外的境況。
“……咱家人口還算單一,大伯、大伯娘膝下一對子女,父親母親生了我們三兄妹,不過若是當年沒發生那起事,興許還能多幾個兄弟姐妹……”尋回了失散三十多年的至親,趙廷炎的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也開始打趣了。
“……剛到法國那會兒,人生地不熟,除了大伯留過幾年洋,懂點番邦語,其他人全都一竅不通,那叫一個憋屈。好在咱家當年帶出去的資金還算充裕,祖父老眼獨到,說服大伯和父親盤下了當地一家瀕臨倒閉的鐘表廠,經過幾番努力,總算把它給盤活了……大伯和父親退休后,就交到了我們幾個堂兄弟手上,養活一家人不成問題……”
“至于小姑姑,當年因為小妹的事,一直愧疚于心,執意不嫁,非要留在家中贖罪,無論誰勸都不聽,直到祖母臨終前,才迫著她答應成婚,可還是混到了三十歲才嫁人,嫁的還是當地一個克妻克子的鰥夫,不過對方人倒是不錯,對小姑姑、對咱家老少也都挺好,他是做皮革起家的,如今經營的皮具,相信你們在國內也有所耳聞,改天給你們郵幾個箱包過來,比起市面上的其他品牌,小姑父家的箱包質量絕對ok……”
趙廷炎說得滔滔不絕。
羅秀珍母女倆聽得津津有味。
唯有越龍舅甥倆,深切體會到了何謂冷遇。
越祈還好,翻著皇林休閑度假村的企劃書邊看邊聽。
越龍則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二舅哥,一絲好感都無。絕不承認,此刻他的心里,翻滾著濃郁的酸味。
媽蛋!在秀珍吃苦的那些年不尋來,偏在他的蜜月期,尋上門來認親,這是和他搶老婆的節奏嗎?
可他心里再哀怨,也沒人曉得。
一直聊到下午兩點,方才意識到大伙兒連午飯都還沒吃,趙廷炎忙打電話讓秘書訂了一桌滿漢全席送來酒店,吃完才趕回下榻的酒店。一方面是撥打國際長途,告知家人這個好消息,另一方面是收拾行李,打算搬來和妹妹、外甥女一道住。
直到這個空隙,越龍舅甥倆才尋到機會,一個逮著小妮子進了空間,另一個,摟著新婚妻子不撒手。
“阿龍……”
“什么?”
“阿龍……”
“嗯?”
“阿龍我好開心……唔……”
越龍才不管親親老婆激動的心情有無平復,低頭吮住她的嘴唇,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真是受夠了,今天一天足有大半天都被她遺忘在一旁……
這日之后,越龍和趙廷炎展開了無聲的搶妻女大戰。
好在兩人搶歸搶,一切皆以羅秀珍母女倆的意愿為主。
而羅秀珍,直到連著幾晚都被越龍壓在身下像烙餅似地被翻來覆去個沒完時,才隱約意識到:這個男人在吃醋,而且是在吃他老婆舅的醋。
好笑之余,又不免覺得心疼。
是以,在越龍可著勁地折騰她時,她克制著滿腔羞澀,第一次反客為主地趴上他的身、坐上他的腰,生澀地替他服務,讓習慣了她的被動的越龍,著實受寵若驚了一把。
打那之后,他的醋意才算消停了點,可也成天不離左右,羅秀珍娘倆陪著趙廷炎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趙廷炎從外甥女口中得知,自己小妹此前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對羅海盛一家的印象跌破極致,嘴上雖然沒說,但在心里暗暗決定:一定要讓那家人嘗到苦果才行。
哪里知道,如今的羅海盛,根本不需要他出手施壓,相比三年前的風光,也已足夠落魄。
不過就算他知道,也頂多嗤一聲:不夠不夠!遠遠不夠!敢欺負他家小妹、敢讓小妹和外甥女當年凈身出戶,那就做好徹底破產的準備吧!趙家人是絕對護短的。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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