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報到得早,宿舍七個人,她是頭一個到的。言情
四組高低鋪,有七張床鋪上貼了名字,最靠門的下鋪是空的,可以放雜物。
她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左手靠窗的上鋪,位子不錯,也不知是不是按成績排的。
越祈比她先來三年,又住過一年半,對華大老舊的宿舍條件,也習以為常了,環視了一圈,拿出面盆、去水房接來了水,開始爬上爬下地給她的床鋪、柜子擦塵。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待水汽晾干,他開始鋪墊褥、草席。
由于軍訓的時候寢室內務要檢查、要評比,所以開學第一個月,學校不允許學生用自帶的床褥,而學校發的床上用品,質量實在不咋地,越祈的眉頭從頭到尾就沒松開過。
羅伊人見他搶了鋪床的活,就收拾起分配到的衣柜。說是衣柜,其實就一個三四十公分見方的帶鎖木格子,倒是能放下夏天的換洗衣物,至于冬天……
羅伊人搖搖頭,不去想這個問題,她反正每個周末都能回四合院,到時就一周換一次外套好了。至于洗澡,不還有空間嗎?
“祈哥,這兩套短袖運動裝是你買的?”
收拾衣物的時候,她翻出了白底淺藍邊、白底粉紅邊的兩套純棉運動套裝,上身是連帽短袖,下身是七分褲,看牌子,還是法國制造。
“嗯,軍訓不統一服裝,校服要入校體檢之后才發。”
“那也沒必要買啊,我衣柜里沒剪標的t恤還好多。七分褲也不少。”
“我樂意。”大少爺拽拽地回了三個字。
羅伊人忍著笑,疊好衣服,放入柜子,又把空間出品的洗頭膏、沐浴乳、洗衣皂、洗手液還有牙膏等日化用品整齊地排放在衣柜旁邊的水泥臺板上。
剛要轉身,就聽“砰!”地一聲。虛掩的宿舍門被人踹了開來,撞上了門后背的毛巾、臉盆架,嚇了羅伊人一跳。
“呀!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門后有東西。”一個身穿運動套裝的女生背著一個簡潔的書包,活力四射地站在門口,朝羅伊人吐吐舌。
“楠楠你又惹禍啦?”門外傳來戲謔的打趣聲。接著走進來三位家長,兩個舉止優雅的女人,扶著一個頭發花白、笑容和藹的老太太。
“哪有啊奶奶!我這不和人聊天嘛。”女生朝羅伊人眨眨眼,又聽門外傳來一道男中音:“小兔崽子竄那么快,行李都不要了?”
“哎喲爸!這種小事自然是男士代勞了。不然要你送我來干嘛?”女生笑嘻嘻地跑出去,把男士迎了進來。
“這小姑娘比咱們楠楠到的還早?莫不是也是本地人士?”老太太笑呵呵地問羅伊人。
“你們好,我叫羅伊人,江省海城人。”羅伊人微笑著自我介紹。
“咦?你是化工學院的哦?我是金融學院的,我叫賀楠,京都人。”剛剛那個女生,進來之前看過宿舍門上的舍員表,笑嘻嘻地過來和她握手。
這時。越祈也已鋪好床鋪,從上鋪下來了,剛落地轉身。就聽到老太太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剛……剛子……”
“媽?”
“媽你怎么了?”
“奶奶?”
其余幾人擔心地扶住老太太,還道她中暑了。
可老太太卻掙開他們的手,微微顫顫地踱到越祈跟前,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像……真像……簡直和下鄉前的剛子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媽?”這下,賀強也明白了。母親這是在說這男生長得像他大哥呢,失笑地搖搖頭。上前拉住了老太太:“媽,大哥都走了二十年了。走之前也沒結婚,哪來的孩子?”
不曾想,他不說還好,一說,老太太雙眸一亮,望著越祈一臉期盼地問:“孩子,你是哪里人?你爸爸媽媽呢?能不能讓我老婆子見見?”
越祈原本就沒舒展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羅伊人看著這一幕,感覺似曾相識。
再一想,不就是三年前,越祈來華大報到的那天,她和小舅差不多就是這樣相認的嗎?隨即想到越祈從娘肚子里起就沒見過父親,該不會,這老太太口里的剛子,真是他父親吧?隨即,她搖頭甩去了這個念頭,哪有那么湊巧的。
可世事有時候就那么巧。
老太太因為太激動,還沒問上幾句,頭暈病犯了,賀楠的父母和小姑姑,連忙把她扶到了空床鋪上,賀強立即聯系陪著侄子去男生宿舍報到的三弟夫婦和老爺子。
沒一會兒,賀老爺子和賀軍一家三口匆匆趕來了女生宿舍19棟的520。
不用說,看到越祈,賀老爺子也是一臉激動,賀軍更是驚呼出聲,差點沒對著越祈喊“大哥”。
如果賀家老小,自視甚高、態度跋扈,越祈相信自己早就拉著小妮子摔門離開了,可偏偏,人家的態度溫和有禮,他倆也不好就這么一走了之,畢竟,小妮子和對方孫女將至少共室一年。何況,不就是長得像人家已故的長子嗎?犯得著為這點小事和人鬧崩?
于是,越祈洗了一盆四合院里摘的紫葡萄,拉著羅伊人在桌邊坐下,他剝,她吃,不時和賀家二老聊幾句。誰知,聊著聊著,就聊出真相了——搞不好他真是賀家的大孫子!
別說,幾天后的一份加急dna鑒定報告,真的驗證了這一猜測的準確性。
羅伊人被這戲劇性的轉折徹底地囧到了,果真是人生無處不精彩么?
三年前,她陪他報到,她和老媽認回了失散三十多年的外祖家;三年后,他陪她報到,讓他找到了毫無線索的生父及其家族。若是這也算緣分的話,應該歸為何種緣?
可無論是哪種,越祈的身世總算是搞清楚了。
當年,賀剛,也就是越祈父親,和越祈母親相戀,偷嘗禁果不久,城里就來了通知,說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能返城回家了。賀剛本想上越家提了親再走,可越芹不肯,非讓他先回家,和家中父母商量過,再來下聘。賀剛拗不過她,只得再三叮囑讓她等他之后,就回了京城。
誰能想到,這一走就是永別。賀剛在京都火車站,為救一名孕婦,被一輛拖掛車碾傷,導致大腿動脈破裂、失血過多,送救途中就沒了呼吸。當時,他的行李里能查出他身份的就一封調崗介紹信,循著介紹信,找到了他的用人單位,又通過用人單位,找到了賀家。賀家二老好不容易盼得兒子歸家,卻連面都沒見上,就永遠地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個打擊不可謂不大,直到如今,每每提起,還會黯然落淚。
賀剛的過世、越芹單親產子、又因大出血難產,都不能說是誰的錯,只能怨造化弄人。于是,得到這個消息的越龍,除了跳腳咒罵一通,倒也沒阻止賀家讓越祈認祖歸宗的決定,不過私底下,非讓外甥答應他:日后生了孩子,男女無所謂,但得選一個姓越。
于是,羅伊人大一這年的國慶,沒回海城,反而是越龍帶著妻兒,扶著越芹的棺柩來了京都,和賀家結成了親家,為已故的賀剛和越芹兩夫妻辦了場隆重的冥婚,讓已故的小倆口合葬,然后讓越祈正式認祖歸宗。
原本還想讓越祈更名成賀祈的,可越祈名下產業不少,改名可不像普通人換張證件那么簡單,于是照實做了解釋,不過答應:無論改不改名,他都是賀家的孫子,日后生的孩子,除了一個姓越,其他都姓賀,二老這才滿意。
賀家是書香門第,賀家二老一個是京都大學的國學系教授、一個是京大附中的語文名師,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老大賀剛最像賀教授,也喜歡國學,可惜英年早逝,成了二老心中永遠的痛;老二夫妻倆都在教育局工作,賀強去年升至副局一職,如今正被正局當繼承人在培養,賀強媳婦石林娟,則是局里人事科的科長。
老三夫妻倆喜歡挑戰,早年還下過海、經過商,不過最后,夫妻倆合辦了一家出版社,賀軍和新聞出版總署的一把手有著從鼻涕時代打出來的過硬交情,發展至今,一切挺順風順水,如今在業內也排得上號了。
賀家唯一的女兒賀靜,是賀家二老最看走眼的。賀靜賀靜,人如其名,想她小時候那叫一個文靜乖巧,誰知高中畢業,竟然閃電般地嫁給了京都一家知名娛樂公司的老總,還是對方手捧玫瑰、單膝下跪求的婚。
娛樂圈里是非多,從事教育事業的賀家二老,一向看不慣這一行,哪知,自己的女兒,就這么嫁給了這行的翹楚,若說沒意見那是不可能的。可一向聽話懂事的女兒,那一刻竟然執拗得要命,二老無論怎么反對都行不通,最好只得點頭允嫁。可嫁是嫁了,他們的擔心并沒怎么減少,特別是頭幾年,每次看到女兒回娘家,就止不住心里打鼓,生怕她在婆家受了委屈跑回娘家訴苦來了。誰知,一晃十二年過去了,小倆口依舊恩愛如初,連個小吵小鬧都沒發生過,到這一刻,賀家二老也不得不承認:女婿對女兒是真的好,他們總算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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