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香院主屋里,秦惜梅用祖母教的往胸口抹雞蛋清、腹部敷石膏的土方法,給瑾瑜散熱,從昨晚忙到現在,共用掉二十余個雞蛋,換下一盆子的新鮮石膏粉,總算令瑾瑜原本滾燙的身子變得漸漸趨于正常的溫熱,面色由火紅轉為正常的紅潤顏色,呼吸也越來越沉穩,就是人還沒有清醒過來而已。
她估計瑾瑜一定是昨晚高燒時,做了太多的惡夢,說了太多莫名其妙的胡話,精神不濟,累著了,并不擔心,只吩咐瑾瑜的大丫頭金麥打來溫水,用帕子把瑾瑜上身被體溫蒸干的雞蛋青、和一些殘余的石膏粉都擦拭干凈,換上干凈的衣裳,又吩咐所有在屋中侍候的丫頭、婆子退下,獨自斜倚在床邊的高椅上,目光憐愛地看著瑾瑜,等瑾瑜醒來。
瑾瑜其實早在身子趨于正常溫熱時,就已經醒來了,只是因為一時之間,有些搞不清當前狀況,才一直裝睡。
剛剛,耳朵清楚聽到母親說話的聲音,大丫頭金麥說話的聲音,以及母親身邊得力的下人和自己在老家做姑娘時,圍繞身邊那些丫頭、婆子們的聲音,心里終于確信了一件事:自己重生了,回到七年前,在祖母院子后面的月芽湖畔跟姐妹們賞蓮花時,被七妹蕭云華悄悄推下水,染上風寒,持續兩天高熱不退,昏迷不醒,最終被母親用從外祖父家的姥姥教的土方子,化險為夷的那天。
瑾瑜真是又驚、又喜、又怒、又恨。
上輩子,就是因為這次的落水生病恰好趕上父親高中狀元,闔家慶祝,自己被大姑、三嬸借機誣賴除了克父、克太祖母、克已故去的先四嬸,還要克祖父、母,令祖母信以為真,試圖害死自己,并因為母親沒有上祖母的當,執意要救自己,借故刁難母親,害得母親病死,自己、兄長、妹妹失去最大的依靠,以后的人生,從此有了無比悲慘的際遇。
這一世,自己得老天垂憐,有幸重生,一定要用盡心計來守住母親、兄長、妹妹,讓所有害過他們、害過自己的人都好好自食惡果。
緩緩睜開眼,迎著母親憐愛的目光,瑾瑜故意裝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無比認真地感慨:“母親,你還活著?可真是太好了!”
“瑜兒,你、你在說什么傻話呀?”秦惜梅以為女兒的腦子給燒糊涂了,瞪大眼睛,伸手輕輕摸了摸瑾瑜的頭發,溫聲安慰:“放心吧,你和你哥哥、你妹妹都是母親心尖上的肉,為了你們,就算日子再苦再難,母親也必定會好好的活著!”
“不,母親,我不是在說傻話,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容易,不是你想活著,人家就肯給你活路的,”,瑾瑜嚴肅地看秦惜梅一眼,用力搖搖頭,煞有介事提醒:“你不知道,我醒來前,做夢夢到外祖父家的姥姥了,她告訴我一些將要發生的,很可怕的事情!”“哦?”秦惜梅吃了一驚。
祖母是她見過的、最有智慧的老人,也是這輩子最疼愛她的人,自從祖母過世以后,每逢她遇到困難、不知如何抉擇的時候,祖母就會在她夢里出現,替她指點迷津呢!她好奇地問:“你都夢到你姥姥些什么了?”
瑾瑜就是因為知道母親曾經在夢里得過姥姥的指點,才故意以姥姥托夢作為幌子來騙取母親信任的,她裝作回憶的樣子,垂下頭,掩飾掉眼里的狡黠之色,沉聲回答:“她老人家要我別睡覺,趕快醒來,說我如果再不醒來,祖母身邊的紅人徐大家的馬上就要奉了祖母的命令,傳母親去幫祖母招待客人,而母親將會為了照顧我,執意不肯離開,遭祖母借故刁難,冠以因為做了狀元夫人,便托大、忤逆不孝的罪名。”
說到這里,瑾瑜的語氣變得沉痛起來:“母親救醒我后,祖母將會打發人把母親抓起來,拉到院子門口當眾罰跪,逼得母親忍無可忍,出言頂撞,最終,卻在大姑和三嬸的歪曲事理下,更加坐實了托大、忤逆不孝的罪名,被祖母和糊涂的祖父代父親作主,休出蕭府,以至于氣怒攻心,病倒了,還沒等到父親聞訊趕回,挽回一切,就病死在外祖父家中!”
“天啦,你姥姥輕易不托夢,一旦托夢,必定成真,照這么看,今日是你母親我的生死劫呢!”秦惜梅嚇壞了,絕望的瞪大眼睛,臉色煞白。
瑾瑜趁機給她出主意:“母親,你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我們可以這樣……”
不久,徐大家的帶著兩個小丫頭來到麥香院,把羅滿秀要傳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秦惜梅。
秦惜梅心里更加對瑾瑜的夢深信不疑,按照跟瑾瑜定下的主意,故意裝出很不服氣的樣子,語氣嚴厲地表示:“徐大家的,你告訴老夫人,在我家瑜兒退熱之前,我不能陪她招待客人,因為,陪她招待客人是錦上添花的事,有大嫂、三弟妹、四弟妹在,已經足夠熱鬧,多我一個不多,缺我一個不少;而給我家瑜兒退熱,是救命的事,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只有我自己親力親為,才有把握。”
“二夫人,你說的話雖然有理,但百善孝為先,五姑娘再重要,總是重要不過老夫人的。你不知道,剛剛奴婢過來時,老夫人可是當著屋子里眾賓客的面,讓奴婢來傳你,要是你現在不去,等于是在當眾打老夫人的臉,只怕會因此擔上不孝的名聲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徐大家的早料到秦惜梅會放心不下瑾瑜,耐著性子好意提醒。
“不行,我的名聲哪有我家瑜兒的命重要?徐媽媽,人命關天,事急從權,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給老夫人回話吧,要是老夫人到時非要怪罪下來,待我治好了我家瑜兒,再去給她磕頭告罪也來得及。”秦惜梅裝作更加不服氣的樣子,不高興地瞪徐大家的一眼,堅持己見,不為所動。
“好吧,既然二夫人這么說,那奴婢就不多勸了。”徐大家的話傳到了,也提點過秦惜梅了,自感沒有行差踏錯,無奈地知難而退。
回到羅滿秀身邊后,為了維護羅滿秀的臉面,徐大家的特意附到羅滿秀的耳際,以只有羅滿秀才能聽到的聲音,把秦惜梅讓她轉告給羅滿秀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羅滿秀。
羅滿秀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秦惜梅的回話,明顯帶著火氣,是在怨她把陪客人看得比三丫頭的性命還要重要,可她有什么錯?這世上有哪個是不害怕被人刑克死的?
她心里一陣窩火,正琢磨著要怎么樣才能逼秦惜梅就范,一直在關注她動靜的蕭秀媚察顏觀色,一臉關切地問:“母親,你剛才不是讓徐大家的去替下二嫂,讓二嫂過來陪你一起招待客人么?怎么二嫂沒過來,徐大家的也沒有留在麥香院呢?”
“你二嫂不放心徐大家的,說是要親自守著三丫頭,等三丫頭身上的熱病散了,才能過來。”羅滿秀還在氣頭上,表面淡淡地解釋了一句,目光中卻透出毫不掩飾的惱意。
蕭秀媚看得清楚,暗暗高興,馬上板起臉,大驚小怪地驚呼:“我的天!母親,你剛剛沒聽清楚我和三嫂的提醒吧?瑾瑜刑克二哥、祖母、先四弟妹,活著極可能會對你和父親不利,而二嫂如今仗著二哥考取狀元,做了狀元夫人,居然忤逆你,執意要救瑾瑜,等于是在打你的臉,要你的命,這還得了?你可不能就這么姑息縱容著她,否則,后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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