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臉色有點蒼白,雙眸緊閉,唇角沒有多少血色。
秦惜梅到床邊后,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自責不已。
瑾瑜不僅從小受她的影響,信佛,心地善良,還生性清高,不喜歡說三道四,無論受到任何委屈,都獨自悄悄地忍下來,瞞著所有人。
當初,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把看似忠誠、剛強、果斷的伍二娘派到瑾瑜身邊,給瑾瑜做管事媽媽。
這些年,伍二娘總是告訴她,瑾瑜在自己的照看下,日子過得很不錯,沒人敢欺負了去,她出于對伍二娘的信任,從來沒有置疑過。
可事實是怎么樣的呢?
三天前,五姑娘把瑾瑜推下水;昨天早上,婆婆、大姑和三弟妹試圖置瑾瑜于死地;昨天上午,查出伍二娘往瑾瑜粥里噴口水,賣主求榮;今天,又碰上大姑娘把瑾瑜給氣暈!
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是,以前,她還總盼著等夫君學業有成、出人頭地后,自己和三個兒女在府里的日子,會漸漸好過起來,如今,夫君已經高中狀元,瑾瑜居然還接連被人這樣欺負,倒是真應了瑾瑜昨天說的那一句話:現在,父親不在,沒了人保護我們,祖父、祖母、三嬸、大姑和其他所有看我們不順眼的人,都會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想到這里,秦惜梅目光中微不可察地掠過一抹恨意,暗暗咬了咬牙,緩緩坐到床頭,抬起手,一邊動作輕柔地一下、一下撫摸著瑾瑜因為這兩天生病,明顯瘦削下來的小臉蛋,一邊開始認真傾聽起羅滿秀、大姑娘、麥香她們那邊的對話。
羅滿秀、大姑娘、麥香她們所在的位置,離床邊只有五、六步的距離,因此,她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一字不落地被秦惜梅給聽個清清楚楚。
當聽到麥香把一切都講出來后,秦惜梅馬上起身,走到老夫人身邊,殷切懇求:“母親,我的瑜兒生性喜歡清靜,不愛到處走動,更不愛招惹是非。可她昨日生死未卜時,被大妹與三弟妹誣賴克親人;今日病情才好轉,又被大姑娘氣暈,真個是人在家中坐,還不斷禍從天上來,令我無法放心。不如,等下我還是把她送到我娘家養病,等她身體完全康復了,再送回來吧!”
“秦氏,你說的都是什么話?”羅滿秀又驚又怒。
秦氏一向守規矩、知輕重,絕不當眾說府里人的任何壞話,更不會因為受了委屈,就學那些蠢婦的樣,鬧著回娘家。
這回,為了護著三丫頭,秦氏分明是不管不顧地徹底豁出去了!
這還得了!
她狠狠瞪秦惜梅一眼,聲色俱厲地斥責:“你可真是沒教養!你大妹與你三弟妹昨日只是因為三丫頭在詒華大喜的日子里生病,懷疑三丫頭克親人而已,算不上誣賴她;大丫頭今天雖然有錯,但要不是三丫頭玉石不分,寧肯替奴才出頭,也不肯給大丫頭面子,大丫頭又怎么可能會一錯再錯,把她氣暈過去?現在,你居然就為這么兩件小事,就要把三丫頭送到你們秦家去養病,是想讓全天下人都誤以為我們蕭家在虧待你和你的三丫頭不成?”
“母親,我父親、母親從未因為任何事,在我夫君面前罵過他沒教養,你今天為了護著大妹、三弟妹、大姑娘,居然罵到了我父親、母親的頭上,我倒要問一問,你這又是哪一門子的教養?”秦惜梅原本心里就有氣,這回算是徹底被激怒了。
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在她心目中,父親、母親、丈夫、兒女的地位都在她自己之上,是她的底線,不論誰因為她而拿他們來做筏子或者惡意中傷,都絕無可能原諒!
她無視羅滿秀漸漸變得鐵青的臉,一鼓作氣,沉聲反駁:“如果在大喜的日子里生病,就得被懷疑克親人,那么,我跟我夫君成親那日,你聲稱自己生病,不肯參加婚禮,是不是意味著我應該懷疑你在克我們?還有,所謂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大丫頭明知麥香是瑜兒的丫頭,麥香又是按規矩請她在外間等候,她卻一再咄咄逼人,分明是玉石不分,沒把瑜兒放在眼里,你怎么能反過來說成是瑜兒在玉石不分呢?”
說到這里,秦惜梅神情變得悲傷了起來:“我知道,母親因為當年我夫君沒有答應你娶三弟妹為妻、堅持要娶我,心里不痛快,自我進門,就看我不順眼,所以,這些年,我不求能夠真心換真情,只求你能別因為我而牽怒到我兒女的頭上,一直堅持恪盡本份,孝順你、惟你之命是從,既使受到再大的委屈,都打落牙往肚里咽。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
話鋒一轉,秦惜梅的神情開始變得悲憤了起來:“你不僅只是在我的錦兒、瑜兒、萱兒出生時,才到我院子里看過他們一眼,即使瑾瑜前兩天病得快要死了,你也再沒來看過一眼,而且,現在,還當著族中女眷的面,如此刻意袒護讓我瑜兒受委屈的大妹、三弟妹與大姑娘,實在是——”
“二夫人!”這時,一直在床邊守著瑾瑜的銀麥,突然出人意料地大叫一聲。
秦惜梅立刻嚇了一跳。
她擔心是瑾瑜出了什么問題,顧不得責怪銀麥打斷自己的話,下意識緊張地問:“怎么了?”
銀麥露出一臉擔憂的神情,指著床上的瑾瑜,懇切催促:“你快過來看一看,三姑娘的氣息好像越來越微弱了!”
“啊?”秦惜梅震驚不已,慌忙快步走到床邊,低頭察看瑾瑜臉上的氣色,伸手試探瑾瑜的鼻息。
銀麥趁著這個機會,附到秦惜梅耳際,低聲跟她說了幾句話。
秦惜梅聽后,心里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原來,她在婆婆面前,一向委屈求全,像剛才跟婆婆不依不僥地據理力爭,還是第一次,令守在瑾瑜床邊的玉麥和兩個婆子都聽得震驚不已,紛紛好奇地轉頭去看她,只有銀麥是個安份的,獨自認真盯著瑾瑜。
而瑾瑜其實純屬裝暈,對于內室里發生的一切,一清二楚!
為了避免她過度激怒婆婆,引來某些不必要的禍端,瑾瑜特意趁機悄悄睜開眼,飛快沖銀麥使了個眼色,然后在銀麥會意,把頭湊近時,低聲吩咐銀麥以計把她引了過來,并讓銀麥提醒她,有“孝道”二字壓著,像她剛才這樣試圖跟婆婆硬碰硬的做法只會白吃虧,只有趕快裝暈,暫時先蒙混過去再說。
這丫頭!
從鬼門關走了一趟回來后,可真是性情大變,連裝暈的招都想得出來了。
不過,她的提醒很在理。
秦惜梅雖然信佛,卻也不是愚腐之人。
她暗暗蘊釀了一下情緒,裝成受到驚嚇的樣子,用力搖晃瑾瑜的身子,失聲尖叫著“瑜兒、瑜兒、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啊——”,然后,在最后那個“啊”字還沒有落音的一刻,她突然兩眼一翻,軟軟地倒在了瑾瑜的身旁。
站在她身后的許媽媽不明就理,見狀,嚇了一跳,急得一邊用手死死掐她的人中,一邊轉頭吩咐旁邊的銀麥、玉麥:“快、快去院門外看看,靳大夫來了沒,同時,打發人去二夫人娘家一趟,通知親家老爺和親家老夫人,二夫人和三姑娘出事了!”
“是——”
“站住!”
銀麥、玉麥得了許媽媽的吩咐,正準備分頭行動,羅滿秀突然目光嚴厲瞪向她們,大聲喝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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