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娘臉上一片淡然,很是平靜,她知道陳致遠在打量自己,她說的實話,她不怕他打量。
“我明白了。”
陳致遠默默想著蕓娘的話,蕓娘的意思他很清楚,他也會仔細想想,好好考慮考慮。
“我明日打算出攤子了,賣過水涼面,那些收麥子的,趕不及回家吃飯,到攤子前吃一碗也省事。等農忙完,我就讓舅舅請人蓋鋪子,早些蓋了省心。”
蕓娘不再提婆媳的事,淡聲轉移了話題。
“也好,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話。”
陳致遠點頭,不待蕓娘搭話,他又道:“對了,陳莊有個莊頭,他手下有批匠人,屋子蓋的不錯,價錢也合理。你可以讓春生叔到時間去請了來。另外鎮子上我認識一家賣桌椅板凳的,價格雖然說不算最低,可他家的東西樣式精巧,也很耐用,不像有的偷工減料,不結實,等鋪子蓋好,算算要用多少,我幫你訂。”
陳致遠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說了出來。
蕓娘很欣喜,陳致遠的信息對于她來說很難得,什么都替她想到了,打算好了。舅舅趙春生雖然也打聽過,可舅舅不如陳致遠靈活,關系廣,能讓陳致遠信的過的必然不會差。
“那就多謝致遠哥了。”
蕓娘道謝,并沒有客套,若是她客套不用,那反而是埋沒了陳致遠的心意。
看著蕓娘歡喜的小臉,陳致遠心神動了動,她笑起來真好看,眉毛彎彎,眼神如水,讓人不知覺的想沉醉其中。
她說的話不無道理。若是娶了她,讓她日日和她的婆婆爭斗,那她臉上還會有這樣歡快的笑容嗎?那時的蕓娘還是蕓娘嗎?她必然會在瑣碎的爭斗上枯萎。再沒有了這樣鮮艷之色,再也沒有了這么歡快。那是害了她。
也許真的分出來,過小日子才是最好的選擇,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不要家里的祖產,他們也能把日子過好了。
到那時間,他們再照顧兩邊的家里,日子必須會過的歡快……
陳致遠一瞬間就想了許多。
“我去找些魚锏,然后我們就回去吧。出來的時間不短了。”
蕓娘站起了身,坐了半天,腿都有些發麻了。
不過這次她不等陳致遠扶自己,就快速的伸手扶住了她旁邊的樹木,然后不停的甩動著雙臂,減輕腿麻。
陳致遠有心上前幫著蕓娘活血,可手伸了伸,又縮在了袖子里,蕓娘那么聰慧,怕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若自己再那樣,他怕蕓娘臉皮薄,會不好意思。
“走吧。”
蕓娘覺得好了許多。然后開始尋找魚锏。
陳致遠也認得魚锏,他幫著蕓娘挖,不一會兒就挖了好幾株,蕓娘看看差不多了,便不再停留,提出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二人都說著一些瑣事,陳致遠把蕓娘送到了趙家門口,低聲道:“好了,我不送你進去了。你回去好好吃些東西歇上一歇,別累著了自己。有事你就找我。”
“嗯,好。致遠哥快回去吧。”
蕓娘轉身沖陳致遠擺手,然后進了趙家的院子。
趙家人看蕓娘這時間回來,都以為她是吃過了飯的,所以沒人問蕓娘吃了沒,只是問著她去陳家的情況。
“挺好的,陳家奶奶人很和氣,對我也挺客氣,說我的做的菜很好吃,夸了我一頓,還讓姥姥沒事過去坐坐呢。”
蕓娘笑嘻嘻的答了,并沒有提劉氏。
“那就好,那就好,說起來致遠他奶奶,我總共也沒見過幾次,她平時少出門,我和她也說不上話,坐坐就不用了,我們倆人沒話說,也不自在,只要人家不挑咱們就中啊。”
秦氏不住的點頭,她沒想巴著陳家,不過關系也不能處差了,畢竟陳家在莊子里的地位,不是他們家能比的。
“大姐,你見著致遠哥他嫂子沒有?我還從來沒見過呢。長的啥模樣,好看不好看?”
月季出聲問蕓娘,對于陳家,她熟悉的只有陳致遠,別人都不怎么熟悉,心里有些好奇。
“說起來我也沒見過,聽說是娶的秀才老爺家的閨女,肯定和咱們不一樣,蕓娘,人長啥樣?”
秦氏也問了起來。這八卦之心,是不管什么歲數都有的。
“長的不錯,看著挺清秀的,說話做事都柔聲細語的,也愛笑,我看著人還行。”
蕓娘對高氏沒有壞印象。
“是個好相處的就行,我可聽說致遠他娘脾氣不是太好,一般的人她看不進眼里去,對媳婦要求高著呢,想必對這個兒媳婦還是滿意的。”
秦氏說完悄悄看了蕓娘一眼,她之所以這樣說,就是在給蕓娘提醒。
可蕓娘表情不變,她倒真不知道外孫女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了。
“嗯,那陳家大娘脾氣確實不怎么好,不過那是人家的事,和咱們沒關系,對了,致遠哥說他家里請了婆子,今日讓我過去意思下,明日就不用我去了,咱們繼續出攤子吧。”
蕓娘簡單說了一句就撇過不提。
“中啊,只是咱們不去他家做飯真的行嗎?那陳家不會說什么?蕓兒,你和姥姥說,是不是他們家給你氣受了?”
秦氏覺得有些不對勁,趙氏也盯著女兒看。
“蕓娘,是不是致遠他娘給你氣受了,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往常見我們,都是鼻子眼哼哼的,最是看不起人,她說難聽話了嗎?”
趙春蘭心內不平。
“沒有啦,誰能給我氣受,你們還不知道我,我是那種能受氣的人嗎?只是覺得和他們家不熟,在他們家里不自在,又有了婆子。我就不用去了,去一次,還了致遠哥人情。不至于讓莊子里的人說閑話就行了,姥姥。姨娘,你們別多想。”
蕓娘不愿意告訴她們劉氏的話,那樣只是徒添不快而已。
“沒有就好,這我就放心了,只是蕓娘,若是莊子里真有閑話……”
秦氏的話沒說完,看向了蕓娘,她希望能知道外孫女的心意。只是又不好問。
“能有什么閑話,咱們光明正大的,也沒做什么,若真有人說就讓她說去唄,反正我是問心無愧。”
蕓娘笑笑,她不是不知道姥姥的擔心,但這個事她沒法說。
她對陳致遠印象不錯,深夜的時間她也想過以后,想過自己將來會嫁一個什么人。
讓她嫁給一個陌生人,她肯定是不愿意的。嫁人,肯定是要自己選人的。
目前她熟悉的男子,只有陳致遠。趙宗才和袁二。
袁二她是不去考慮的,他不是良配,自己和他不合適。
至于趙宗才和陳致遠,說起來還是趙宗才合適些,他門戶不高,雖然是念書,可并沒有功名,自己家栓子也在念書,說出去。自己沒有配不上他,他家里人口簡單。是非少些,人又不迂腐。想來和他成親也算不錯,不過他的娘為人有些太勢力,太會算計,太貪小便宜,是自己所不喜的。
至于陳致遠,他本人各方面都沒得說,可他那個家里,他那個娘,自己嫁了他,若是分家單過倒是不錯,可他肯嗎?
蕓娘腦海內閃過了許多,隨即又呸了自己一口,才多大,十二啊,要成親起碼得十六吧,怎么就想了這許多,再說自己在這里挑別人,還不知道別人看不看得上自己呢,難道是心空虛的緣故嗎?
罷了,順其自然吧,不管是誰,有那個緣分自然會在一起,現在還是想法子賺錢,把家里的日子過好,才是重要的。
秦氏、趙氏幾人都在看蕓娘,看蕓娘沉思,臉一會紅白,一會紅,一會滿臉笑容,一會又有些惱羞成怒。
幾人心里有數,怕是蕓娘這孩子認真去想過,懂了這方面的事,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中意陳致遠,怕是會生出許多的事端啊。
秦氏和趙氏眼內都閃過擔憂。
秦氏看了眼閨女,趙氏輕點頭,示意她會問蕓娘,秦氏暗暗嘆息了一聲,希望外孫女的親事順利些吧,不要被那克夫連累了名聲。
到了夜里,蕓娘剛萌發睡意,正要迷迷糊糊的睡去,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一聲嘆息。
她一個激靈就清醒過來,這好像是娘的聲音,她是怎么了?怎還沒睡。
“蕓兒。”
趙氏低低喚了一聲。
“噯,娘叫我,娘怎還沒睡。”
蕓娘急忙應了。
“娘有些睡不著,你陪娘說說話吧。”
趙氏斜靠在枕頭上,此刻夜深人靜,沒有別人,只她們母女,她們能好好說說心里話了。
“娘說吧。”
蕓娘側身面對著趙氏的牀,可屋內黑漆漆的,她只隱約看到了對面的黑影,在黑夜了無限延長,讓人有些心驚。
“蕓兒,娘嫁了兩次人,頭次嫁進花家,你爹是個好的,待娘不錯,你奶奶人也是個和善的,我們婆媳相處的也還行,可就這樣,每日是非也不少,妯娌之間是非多了去,整日不是這事,就是那樣,沒個消停的時候。等你爹沒了,你大伯,大娘看我們母女不順眼,生怕花家的一切會落在我們頭上,就到處說娘克夫,你爹沒了,你奶奶身子不好,人就沒了精神,迷迷糊糊的,也管不了我們。娘領著你在花家為你爹守了一年,實在過不下去了,他們不把咱們母女當人,你那個堂兄更不是東西,整日的欺負你,看你天天受委屈,娘心里比刀割還難受,花家沒咱們立足之地,他們要把咱們母女趕出去,娘實在無奈才帶著你改嫁。”
趙氏說道這里,眼淚已經下來了,現在想起以前,她還覺得心酸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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