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便將志云觀主當日對他說的那番話告訴了韓呈機。
韓呈機的臉色從始至終也沒發生一絲變化。
待韓旭將話全部說完,他方緩聲說道:“原來父親是因此才想要替我納妾。”
“你也到了年紀了……”韓旭嘆了口氣,“只是不知為何,她竟是不愿意,想來定是你母親找的媒婆不可靠。”
“未必如此。”韓呈機淡淡地看了韓旭一眼,便將目光收回。
韓旭拿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之前她為白宵所傷,想是不會愿再進韓府的。”韓呈機說罷便未給韓旭開口再問的機會,只徑直從懷中取出了一道燙金描著朱色符文的平安符來,并道:“父親的病若真要借助所謂的神靈福氣相助方能痊愈,恰好我在祥云寺中求得了一道定真大師開過光的平安符,想必應當比沖喜有用的多——”
“定真大師?”韓旭眼睛一亮,遂從韓呈機手中將平安符接過。
定真大師是當今有名的得道高僧,已有百歲高齡,四處云游修行,終年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是以長久以來,韓旭也未能有緣得見。
“你是如何見到定真大師的?”韓旭望著手中的平安符,如獲至寶。
據說被當真大師開過光的平安符,不僅能保佑平安,更能祛病消災,十分靈驗。
“偶然罷了。”韓呈機對具體的細節未有多述,只又說道:“我啟程回來當日,定真大師已經仙去。”
韓旭聽罷怔了怔,而后頷首嘆道:“定真大師修行百年,定是功德圓滿飛升而去了。”
如此一想,這道平安符就更是顯得彌足珍貴了。
“父親便安心養病,納妾之事,暫時不必操心了。至于那個天福星一說,八成是子虛烏有。”韓呈機道。
韓旭聽明白了。
他的兒子刻意強調了此事,想是真的不滿意此事。
“嗯。”他點點頭,并沒有多說什么。
這道定真大師開過光的靈符,想來要比那個不確定是不是天福星轉世的小丫頭,要有用的多。
橫豎是個庶人,既然兒子不喜歡,他也不想添那個沒必要的堵。
只是,娶妻一事,抽空得跟他好好說說了。
“有什么話改日再說吧,你剛回府就來了這里,快回去歇一歇吧。”韓旭對韓呈機說道。
韓呈機喚來了阿祿,主仆二人離開了正芝院而去。
“少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啊?”待出了正芝院,阿祿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為什么老爺忽然動了要將阿櫻納進府的心思?
“已經沒事了。”韓呈機沒有過多解釋,只道出了結果。
那個天福星的說法,不管是真是假,宣揚出去對她都不會有什么好處。所以方才,他才會對韓旭那樣說。
阿祿聽到這里,自然知道不該再多問下去。
但心里卻是安靜不下來。
經此一事,阿櫻對少爺的成見,會不會更深了呢?
畢竟她不知道內情,說不準真以為是少爺的意思。
從她拒絕這門親事上來看,想必是真的不愿意進韓府為妾的。
阿祿有些躊躇著要不要去跟江櫻解釋一二,但看著韓呈機一副淡然無比的神色,便只得壓下了這個想法。
算了,既然少爺都不在意,那他也沒必要多管閑事吧?
阿祿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推著韓呈機回了問梨苑。
青央等四個大丫鬟為首帶著問梨苑的一干下人們,早早的等候在了大門前,迎接出遠門的主子回來。
見韓呈機過來,一行人齊齊的行了禮。
韓呈機一邊被阿祿推著往院內而去,一邊朝一旁跟著的青央問道:“白宵最近可有好好吃東西?”
以往他出門多是會帶著白宵的,但此次是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怕帶上白宵會耽擱行程,再者就是自打江櫻走后,白宵一直在跟他慪氣,別說帶著出去了,就是回回見到他,都愛答不理的。
真是給人一種‘翅膀硬了’的惆悵感。
聽韓呈機問起這個,青央臉上的笑便減了許多,道:“這幾日起倒是習慣了,會吃上一些……”
但也少的可憐。
什么菜肉都做過了,就是一副提不起興趣的樣子。
江櫻臨走之前將它喜歡吃的菜式的方子都留給了廚房,但相同的菜做出來,仍舊討不了白宵大人的歡心。
半月下來,脾氣也是越發的臭。
雖然算是記住了江櫻臨走前的話,沒怎么隨意傷人,但卻也是不讓人接近的。
活脫脫一副跟誰都有仇的樣子。
韓呈機聽了青央的話不禁皺眉,直接去了云霄院。
云霄院緊鎖著的大門被打開,只院外守著兩名家丁。
如今已近十一月,院中原本綠油油的草坪,已變成了半青不黃的顏色,稍高些的枯黃草葉隨著微風左右擺動,四處安靜備至,整座院子顯得蕭條至極。
因為近來白宵越發討厭別人靠近它的緣故,除了送食之外,幾乎沒有下人敢來院中。
韓呈機喚了一聲白宵的名字。
卻好一會兒也沒見到白宵的影子。
“白宵——”韓呈機的口氣有些發沉。
這畜生竟還在同他鬧脾氣。
青央和青舒無奈非常。
這種狀況,她們已經是屢見不鮮了。
回回來送食,少不得要在洞口喊上百十來遍,運氣好的話還能喊得出來,運氣不好的話根本不搭理你。運氣再差些的話,就得是沖出來把食盆打翻在地。
看著空蕩蕩的草地,阿祿有些冒汗了。
半月沒見,這貨膽子肥了這么多!
雖說白宵之前也是個‘恃寵而驕’的主兒,但卻極少敢違背少爺的命令,縱然再不高興,也絕不敢不將少爺放在眼中。
就在阿祿欲出聲之際,忽見枯黃的芭蕉樹叢后,緩緩走出來了一道灰白相間的影子。
阿祿啞口無言的看著緩步走來,蔫頭蔫腦的白宵。
這要換做之前,少爺出門這么久,白宵定是要飛快的撲過來的。
再看看現在……
阿祿覺得真是物是虎非事事休,無語淚先流。
可隨著逐漸走近的白宵,阿祿感慨的心思忽然就收起來了。
因為他這才瞧見,短短半月的時間,原本壯的跟頭牛、肥的跟頭豬一樣的白宵,現在已經要瘦的皮包骨頭了!
這是被自己活活餓成這副模樣的!
有福不知道享,偏偏要這么折騰自個兒,這得是傻成什么樣兒了啊……
阿祿的心情復雜極了。
再看那雙原本透明晶亮的藍眼睛,此刻也是一片渾濁,端看這無精打采的眼神,耷拉著的眼皮還有那黏在眼角下的兩大坨黑乎乎的眼屎,哪里還有半分昔日意氣風發的美男虎的風姿?
白宵來到韓呈機身邊,低低的嗚咽了一聲,聲音虛弱的很,很像是祈求的模樣。
阿祿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想讓阿櫻回來的意思吧?
如此想來,就是當年溫梨去世的時候,白宵也沒有到這種地步。
對阿櫻的感情,竟然已經比對溫梨還要深厚了嗎。
想起白宵初見江櫻的時候,就是格外的友好,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阿祿不得不在心里嘆上一句:緣分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清楚呢,哎……
韓呈機看著將腦袋伏在自己膝頭的白宵,心中的苛責便消散了大半。
韓呈機伸出骨節分明的大手,在白宵的脖子處輕撫著。
縱然他表面看起來再如何孤冷,但對于養了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側的白宵,還是十分有感情的。
“少爺,不如讓阿櫻過來看看白宵吧……”青舒在一旁低聲建議道。
阿櫻應當也挺想白宵的。
她也挺想阿櫻的……
這丫頭,原本說開飯館兒,至今卻也沒個消息。
原本還想著能來韓府看看她們,結果又出了納妾這場烏龍。
這下一鬧,再想要她主動過來,只怕是難如登天了。
青央聽了她的話,在一旁不著痕跡的捅了捅青舒,一臉的不悅。
青舒急忙抿緊了嘴巴,知道是自己多言了。
阿祿原本想贊同她的話,但見韓呈機看不出來喜怒的臉色,當即便將話咽了下去。
“今晚好好吃東西,改日帶你去見她。”好半晌,韓呈機對白宵這樣說道。
白宵似的聽懂了一半,眼睛倏然亮起,臉上就平添了幾分生機來。
今日早食用罷,江櫻和莊氏便跟著來上工的李氏和宋春月一道兒前往肅州城,準備租賃店面的事情。
宋春風趕著車,江櫻莊氏等人則是坐在車廂里說著話。
有莊氏在,少不得要跟李氏大談一番鄰里八卦。
江櫻和宋春月對此提不起興趣來,只得大眼瞪著小眼發呆。
可忽然李氏的一句話傳入耳中,讓宋春月頓時間就飛紅了雙頰。
“前日里跟媒婆說好了,今日下午要跟那梧桐鎮的周家二郎見上一面,得跟吳管事打個招呼早些回去才行。到時候要是你跟櫻櫻回去的早,也在一旁幫春月長長眼。”李氏正同莊氏說道。
原來是到了跟那周二郎見面的日子了。
“好,好!”莊氏笑著連連應了兩聲好,又看向宋春月說道:“據說那家郎君當真是不錯的,若兩個孩子互相瞧上了,也當真是一對頂好的姻緣!春月這孩子瞧著就是有福的,想來差不了——”
宋春月的臉越發的紅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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