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恩愛也秀的差不多了,大舅子終于想起自家妹妹來了。
張口卻就是:“阿櫻啊,我今日跟義父商議了一番回西陵的行程,打算下月初便動身。你獨自一人留在這里我也不放心,不如就隨我一同回西陵吧?”
晉起咀嚼的動作慢了一拍。
什么叫獨自一人?
這不是明擺著不拿他當人看嗎?
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這么不尊重人?
江櫻則是愣了一下,沒能分心去注意到晉起的反應,只一臉錯愕地看著江浪。
“……下月初就動身?還回不回來了?”她停下夾菜的動作,忙地問道。
今日已至月末,下月初便近在眼前了。
不及江浪回答,云札便解釋道:“是這么回事,在我們西陵,年中有一次祭奠十分重要,就好比是你們風國的春節。而這次祭奠須得國君與儲君一同完成,缺一不可,否則便會影響下半年的國運。故而阿烈必須隨我回去一趟——當然,祭祀完后,還是要回來的。不然然之這邊沒人幫襯,我也不能放心。”
說到最后,目光不著痕跡地在晉起臉上掃了一遭。
江櫻聽罷了然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個說法客觀來看{固然是有些迷信,但畢竟是人家祖上傳承下來的規矩,不好存有不敬之心,故而點了頭道:“那是該回去一趟。”
“你也隨我回去吧。”江浪又將此事提了一遍,并道:“你不是總是問我西陵那邊的景色與風土人情嗎。不如親自看看,全當散心了。”
江櫻聞言不免有些意動起來。
她的確是很好奇這個如世外桃源一般存在的西陵國。
早前聽華常靜說過一些,便存下了一份向往之意。
時刻拿余光注意著她的晉起,將她的猶豫看了眼中,頓時覺得心口憋了一口悶氣。
而這時冬珠也跟著講道:“是啊,跟我們一塊兒回去吧,我們那有好多好吃好玩兒的,到時我可以帶你騎馬狩獵,賞花賞景,泡溫泉看瀑布。去夜街吃炸食兒。還有許多許多你不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呢——”
她現在可是喜歡透了江櫻這個幫了她大忙的媒人,一心想著要報答她,現下哪怕江櫻提出什么無理的要求來,她都會眼睛不眨一下的答應下來。
當然。除了嫂子這個稱謂絕對不能讓步之外……
而聽完冬珠這么一番介紹的江櫻眼睛越來越亮。顯然是動搖的更加厲害了。
晉起的臉色卻更沉了。
他倒要看看。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么的禁不住誘’惑……
“對對。”云札也加入了進來,一同勸說道:“這些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在我們西陵國,沒有一條規矩是用來束縛女子的,你想怎么玩兒怎么鬧,定沒人會說你半句不是——可不是比你們這里自在的多了?”
這一點,跟現代倒是有些相像的。
江櫻不禁點點頭,心里越發向往。
誰知冷不防的,一直沉默不語的晉起忽然開了口,口氣耐人尋味地說道:“在這里她一樣可以隨心玩鬧,亦沒人敢說她半句不是。”
說的好像也對啊……
毫無立場可言的江櫻又點了點頭。
“不敢和不會,那能一樣嗎?”江浪冷笑了一聲,反駁著問道。
晉起看了他一眼,冷冷地:“結果又有何區別。”
“你……這是強詞奪理!”大舅子似乎要生氣了。
晉起不予理會。
江櫻則是一頭霧水。
她就不懂了,這倆人都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可怎么一湊到一起,就是這副情形呢?
“這有什么好爭的?”云札狀似不解地看了二人一眼,繼而又將注意力放到了江櫻的身上,繼續笑著說道:“可不光是這些好處——我們西陵國的年輕小伙子一個比一個魁梧,優秀。”
江櫻的臉色不自在了一下。
作為一個長輩,大庭廣眾之下忽然對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說這種話,真的合適嗎?
西陵國的國風,是不是開放的有些過頭了?
而聽到這句話的晉起,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如同籠罩了一片卷攜著暴風雨的烏云。
云札恍若未察一般,進一步說道:“說不準哪個就入了眼呢,到時候直接嫁在咱們西陵,也不用再回來了,日后跟阿烈離的也近,多好的事兒啊!哈哈哈……你們說是不是?”
“這主意我看倒是不錯。”江浪全方位的忽視著晉起的存在,道:“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如果爹娘在世的話,也早該將親事定下來了。”
親爹和心上人都開了口,表兄妹間脆弱的親情也再延續不下去,冬珠亦跟著滿口附和。
晉起忽然有一種‘眾叛親離’之感。
“……這個、這個就算了吧?”江櫻訕訕地笑了兩聲,出言挽救局面,道:“我已經有了心上人了……”
晉起看她一眼,勉強滿意她的應對。
“我怎么不知道?”江浪裝起了傻,仿佛瞬間忘了自己曾對云札說過同樣的話。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了……
那時他下了決定要留在風國,雖然對晉起這個妹夫不滿意,但也尚未生出棒打鴛鴦的心思來,可如今他既很有可能要回西陵,那自然是能將妹妹一起帶上,就一起帶著了!
豈有便宜外人的道理?
他不管,反正從今日起,他妹妹就是個待字閨中,尚未婚許的小姑娘,其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浪忽然耍起了無賴。令江櫻一陣瞠目結舌。
“誒?這話一聽就太不成熟了……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啊。”云札一臉苦口婆心的說教著,“反正只是心上人,既然一未定親,二沒嫁過去,那旁人就還是很有機會的——小姑娘趁著年輕,就該多挑一挑看一看,省得日后后悔。你們風國不是有句俗話么,說是什么男怕入錯行,女怕……”
“啪!”
云札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忽然憑空響起。雖然不大。卻十分刺耳,將他余下的話打斷。
幾人齊齊地朝著晉起看去。
只見他手中的一只白瓷酒杯應聲而碎。
“這孩子……好好的一只杯子!”云札搖頭嘆氣。
江櫻則是呆呆地看著他。
手沒事吧?
“我吃飽了。”晉起放下手中的殘瓷碎渣,拂袖站起了身來。
“吃飽了就再坐會兒——”云札講道。
“不了,還有事情要處理。”晉起話罷。便徑直轉了身去。
江浪舒心地揚了揚眉。
“我也吃飽了!”江櫻忙跟著起身。朝著云札歉意地匆匆一禮。便提步跟了出去。
“……”江浪不禁擰眉。
這沒出息的臭丫頭啊。
數千里加急的急報,歷時數日,于入夜時分傳入京中。遞交到了晉擎云手里。
外書房中,一派燈光通明之象。
氤氳的茶香傳入鼻中,忽濃忽淡。
“父親,近來我夜里常常無法入眠,噩夢連連,總覺得有些不安……可是西北出什么事情了?”晉余明望著書案后父親那張陰沉不定的臉龐,面上一派憂色。
“你且自己看罷——”
晉擎云抬袖,將手中書信徑直丟了過去。
信紙很輕,卻因晉擎云的用力之重而在空中劃過嘩啦啦的一陣囂響,晉余明忙地自椅上起身,伸手接住。
目光匆匆地投到字面之上,臉色亦從一開始的擔憂變成了震驚,再到最后的怒不可遏。
“這……這……”他托著信紙的手掌一陣抖動,豁然抬起頭來驚怒道:“他竟然動用軍法處置了阿覓!這是何緣由……!”
這不是明目張膽的要爬到阿覓頭上去嗎!
當真令人心驚!
“父親……”晉余明看向晉擎云,臉色因為心疼兒子和憤怒震驚種種神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可怖,高低不定的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戰栗起來:“那可是足足一百軍棍吶!打在身上……連命都可能就此丟掉!更何況阿覓他從未受過這種責罰!哪里能扛得住!看來這個逆子……是要翻天了!”
“阿覓是你的親兒子,難道就不是我的親孫子嗎,我會不心疼?”晉擎云陰沉著臉色說道:“可你自己看看,嬴穹遞上來的急報上,可是將阿覓違反軍紀的樁樁件件的罪狀都呈了上來!他祖母過世尚且不過將滿一月,他倒好,竟成日流連煙花之地!可有半點孝心仁道可言?明知自己向來和然之不對付,偏生自己做事還給人留了把柄,到頭來能怪別人手下沒有留情嗎?”
“父親!”晉余明并沒有因晉擎云的話而冷靜下來,“阿覓行事確實欠妥,可他是晉家的嫡長子,如何能讓一個庶弟下令處置!他可將阿覓這個未來的家主放在眼中了嗎!”
果然……
果然不出他所料!
這個孽種城府極深,從來單單只是想為晉家效力!
“此事然之確實做的不妥。”晉擎云抿了抿蒼老的唇,目光陰測測地說道:“這孩子的確是起了異心了。”
原本以為養在村野的棄子,眼界低窄,給些恩惠便能收服了。
不曾想其竟生出了不該有的妄想……
“父親所言極是!”晉余明冷聲說道:“父親……為今之計,須速速招其回京!若不然時間一長,難保他會在西北再攪亂出什么亂子來……他既已有能力力排營中上下之力,處置了阿覓,想必手中已握有不可控的能力!那西陵來的應王子分明也與他里外串通了一氣!”
“依你之見,其回京之后又該如此處置?”晉擎云看著滿臉惱怒猙獰的晉余明,面色尚算沉靜地出聲問道。
晉余明眸色憤恨。
“父親,這逆子決不能再留了。”
“你可還記得當初為何要尋他回來了?”晉擎云問道。
“自然是為了說動西陵王,借兵相助!”晉余明似領會了晉擎云的猶豫,忙地上前一步,勸道:“可他現如今便如此膽大妄為,再長此以往,必是養虎為患啊父親!”
“這封急報上,除了阿覓被責罰之外,另還有旁的消息,你怕是一個字也未看得進去吧?”晉擎云看著被晉余明死死攥在手中的信紙,眼中神色明滅不定,聲音輕而緩慢地說道:“云札,親自去筠州了。”
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瞎子怕都看的出來。
他所要的,已經近在眼前,只需再伸手一夠,便能攥到手心當中了。
而這個伸手的動作,必須要晉起才能完成。
想要做大事,哪有不冒風險的道理。
“那照父親之意,是要等到事情落定之后再行動手?”晉余明面色一滯,道:“可是阿覓此番所經受的折辱……”
“折辱?”晉擎云冷笑了一聲,面容沉肅道:“他若行得正坐得端,誰又能平白折辱得了他……此番他雖受了一場罪,卻也有些咎由自取的成分在其中。現如今正是要緊之時,莫說他了,縱然是你我,也決不能將個人放在首位!晉家是成是敗,全看這一步了——”
晉余明咬了咬牙,恨恨地嘆了一口氣,道:“父親所言兒子并非不知,但阿覓是晉家唯一的嫡子,他現如今安危未卜,平白遭此責難,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冷靜不下來……”
“你的心思為父自然了解。”晉擎云看了他一眼,道:“可如今云札親至,容不得一絲差池,我們若在這時貿然處置然之,定會惹惱云札,到時莫說借兵,依照他的性格不舉兵相向都是難事——如此一來,多年的籌劃皆要毀于一旦了。”
晉余明聽了進去,只道:“父親深思熟慮。”
“你親自去信給阿覓,讓他近來老實一些,安心養傷。不要再在云札的眼皮子底下,因一時意氣去找然之的麻煩——”
對這個孫子,晉擎云不指望他能幫上任何忙,只盼著能老實些日子,不要再繼續添亂,已是大幸。
“另去一封信給然之,信中不許有怨懟責備之言。并讓他仔細好生招待西陵王。”
他們是不能往云札跟前湊了,這一瞧,想起往日之事來,只會徒添麻煩。
“是,兒子這便去。”
晉余明面色沉沉地應下來,然而剛走了兩步,卻又折返了回來。
面向晉擎云,將手中的書信重新看了一遍,皺眉道:“嬴將軍還在信上說了孔家孫女一事——其竟是西陵應王子一母所出的胞妹……父親可看到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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