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封也一如既往地當曼玉不存在，在她面前也沒什么好臉色。

曼玉雖然至今不明白到底哪兒踩他尾巴了，但她對此十分感興趣，最好自己能弄清楚一些，這樣日后才可以多踩兩腳，減少接觸。

少接觸就少些危險，少做少錯，這樣無比明智的選擇，曼玉恨不得從此保持如今的日子，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只要蘇家的女眷安分些，她的生活里，便只剩下讓她熟悉喜愛的藥材了。

不過，顯然其他人并不這么認為，至少，三觀端正的貼身丫頭們，是覺著夫人同大人如今的關系，是極需要改善的。

“夫人，奴婢做了些潤肺清養的湯，不小心做多了，夫人不妨送一些去大人那兒？大人這兩天瞧著面色并不好呢。”

木檀淺笑著將一個托盤進了屋，小心地放在曼玉的眼前，上面擱著一只小盅，和一把小巧的勺子。

曼玉抬起頭，眼露疑惑，“為何？做多了你們便分著喝了吧，大男人需要什么潤肺清養？”

“夫人！”

木檀皺了皺眉，攔住曼玉又要低頭去看書案上的書卷，“大人這陣子都不常往您這兒來了，您如何能不著急？”

“我為何要著急？”

曼玉笑起來，忽而便明白了木檀的意思，這哪兒是送湯啊，是想讓自己隨便找個借口接近蘇封，好讓他還記得他還有一個妻子在府里。

“來，坐下來說話。”

木檀跟著曼玉久了。熟悉曼玉的性子，便當真坐了下來，只是面上仍舊是擔憂的表情。

“夫人，奴婢雖然愚鈍，可也瞧得出大人對您是看重的，大人這般同夫人置氣，只要夫人認個錯服個軟。大人未必會同您計較。這些話本不該奴婢這個下人說，可奴婢都覺得不妥，您忍心讓老夫人擔心？”

這個“老夫人”指的定然不是蘇家的老夫人。

曼玉想起祖母。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了起來。

“你放心，如今遠遠沒到讓祖母擔憂的時候”，曼玉拍了拍木檀的肩膀，“我知曉自己在做什么。我不過是不愿委屈自己罷了，木檀。成親后女子不該是何事都要認錯，若是我從此便瞧不清什么，余生只想著如何討好夫君，那時候。祖母才真正該擔憂了。”

木檀聽得云里霧里，可夫人的表情太有欺騙性，仿佛對大人的疏離沒有一絲憂心。她也只好歇了旁的心思。

“不過，我方才說的也并非全部。成親還是挺好的，至少能有個靠山，你也別太憂心了，這湯你留下吧，一會兒我親自送過去。”

見著曼玉答應了去送湯，木檀心里十分安慰，很快便安靜地退了下去，她始終希望夫人能夠同大人恩愛和諧，夫人那么好，這是她該得的。

只是，夫人口中那個“別太憂心”，為何聽著總有些別的意思呢？

曼玉盯著書案上的托盤，手撐著腦袋發呆。

蘇封好幾日歇在書房了，簡直可歌可泣，她十分愿意這種狀態無限延期，只是……

小丫頭們為了她費盡心思，自己自然也不能虧待了她們，蘇封雖然性子惡劣，可他的眼光倒是不錯，身邊幾個小廝都忠實可靠，可堪托付。

這樣的優質人選不給采薇木檀她們先霸占下來就太可惜了。

據曼玉所知，蘇封對小廝的終身大事并不十分在意，似乎若是到了該成親的時候，隨便選些能說的過去的便可。

這不能忍啊。

曼玉站起身，將托盤拿在手里，吸了口氣踏出了屋子。

“大人，夫人來了，說是給您送湯來。”

小七的語氣明顯與平日不一樣，蘇封沒在意，手里的書卷倒是放了下來。

蘇家的人都知道，蘇封在書房的時候，是不喜人打擾的。

蘇家的中饋雖然掌握在蘇夫人的手里，可蘇封的地盤卻是完全不受蘇家的控制。

這里的任何一個下人，他們的主子只有一個，就是蘇封。

尋常這樣的通報都不會被傳遞進來，可小七聽聞是夫人，二話不說立刻進來通報，并且一絲擔憂也沒有，只有隱隱的期待。

夫人可總算來了！再不來，他也快扛不住了……

“大人，夫人手里還端著湯呢，小的這就請她進來。”

小七憨笑地又溜了出去，他知道大人雖然沒發話，但定然不會反對的。

蘇封果然沒有叫住他，卻是又將書卷豎起來，一本正經地繼續開始看了起來。

曼玉走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蘇封認真地盯著手里的書卷，眼睛一眼都沒有往自己的方向瞥過來。

將托盤放下，曼玉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她知道打擾蘇封看書是十分不明智的，所以也許等他累了，或是不耐煩了再說吧。

曼玉這還是第一次來到蘇封的書房，藏書量讓她吃驚不已，高高的幾個書架上，滿滿都是各類的書。

布陣兵法、奇門遁甲、諸子百家……，曼玉還看見了不少奇聞異志、游記散文，她可完全想不到，蘇封這樣的人捧著這些看的時候，是什么一個情形。

“你來這里有何事？”

蘇封將書卷放下，這女人難不成是來參觀的嗎？

曼玉回過神，瞧見蘇封皺起的眉頭，立刻走回桌案邊，將里面溫熱的湯盅推過去，“小丫頭們做了些潤肺的湯品，這會兒剛好可以入口，你試試？”

果然是個不會說話的，尋常該說是她自己做的才好吧？她倒好，倒是一點兒也不邀功，直接將丫頭做的湯品送過來，就這樣還打算來道歉？

蘇封一邊在心里唾棄，一邊卻仍將那湯盅拿在手里，輕輕喝了一口。

也不知為什么，蘇封覺得這個潤肺的甜湯似乎糖擱得多了些，有些過甜了，不過還算能入口。

看見蘇封喝了湯，曼玉才松了口氣，“這是木檀那丫頭燉的，她可是我十分看重的丫頭呢，如何，手藝不錯吧。”

蘇封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在聽她的話。

曼玉見蘇封也點頭了，覺得受鼓舞了一樣，于是緊接著又問，“你覺得，木檀這丫頭如何？”

蘇封沒說話，而曼玉卻敏感地感覺到，蘇封的臉色，開始變得危險起來，一點兒放松的痕跡都沒有了，眼神也開始冷了下來。

特么的自己到底又哪兒說錯了？問問自己丫頭好不好怎么了？又搭上他哪根神經了？

曼玉都要崩潰了，蘇封已經變態到連自己為丫頭看上他下人都不允許了嗎？

“呵，我真是沒想到，葉家三姑娘居然是如此大方的一個人。”

蘇封冷笑著將手里的湯盅連同一小半的湯隨意扔在地上，破裂的刺耳聲音讓守在外面的小七心里一驚，隨即眼淚都要下來了。

夫人難道不是來同大人和解的？和解不應該會有這種響動才是，他已經很可憐了，夫人千萬別再讓大人更難相處啊……

碎裂的瓷片和湯汁濺到了曼玉的繡花鞋面上，她皺了皺眉抬起頭來。

“不知大人這是何意？”

“何意？娘子都肯將貼身的丫頭送給為夫，可不是大方嗎？”蘇封危險地瞇起眼睛，“你就如此想讓我納妾？有何不可？不過木檀一個夠嗎？我記得娘子身邊幾個服侍的丫頭容色都不錯，何不都給為夫納進來？”

曼玉聽得身子發抖，這廝禽獸！居然將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幾個丫頭身上？！禍害了自己一個還不夠，還想禍害這些對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頭？！

“大人何出此言？妾身何時說過要將木檀給你做妾？木檀是妾身的丫頭，妾身必會給她尋一個體面妥帖的親事，大人既然不同意木檀和小四的事便算了，只是，妾身斷斷不會讓你染指她們幾個，不管如何！”

曼玉冷著聲音說完就想走，她的嘴唇仍在發抖，太過分了，這人根本就是個敗類！

她想過了，若是蘇封當真齷蹉到敢動采薇幾個，她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不管代價如何，她絕對不會忍讓的！

“等等。”

蘇封伸手扯住曼玉的胳膊，他的力氣，曼玉根本掙脫不掉，甩了兩下便放棄了。

“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娘子與為夫未免太見外了，為夫記得，娘子也是喚過‘夫君’的不是？”

曼玉幾乎想破口大罵，這貨還能不能有些常規人的反應？現在是糾結這個事情的時候嗎？

“小四和木檀？嗯，似乎也挺不錯的，娘子這么說倒是提醒為夫了，似乎娘子那兒有不少適齡的丫頭，剛巧為夫這里也有些并無家室的侍從，倒是可以湊作堆，這事兒就勞煩娘子費心了。”

曼玉掙扎著的胳膊不動了，臉上從憤怒慢慢轉變成了驚恐。

這廝是不是有雙重人格？方才對著她摔東西的兇狠呢？恨不得吃了誰的嘴臉呢？這會讓嘴邊掛著笑的人又是誰？

祖母……，孫女兒不要待在這里，這里有個喜怒無常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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