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三個長輩對于家中忽然有了下人這件事,都適應的十分良好——完全沒當回事兒。但是三個小的都不適應。
一早醒來,大妞還是擠在阿青旁邊睡的,半張著嘴,口水又淹了枕頭了。
阿青真想掐她。
不過好在自己再受罪,也就這么幾年了。往后要受罪的就是大妞未來的夫婿了,他可得受后半輩子哪。
雖然不知道那個未來的倒霉蛋是誰,但是阿青已經在心里興災樂禍的給他點蠟了。
人就是這樣的,自己倒霉的時候,只要想想有人比自己更倒霉,瞬間心理就平衡了。
外面有人問了聲:“小姐要起來了嗎?”
阿青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誰在說話,又是在對誰說話。
門又被輕叩了一聲,阿青這才如夢初醒:“啊……我起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桃葉端著水盆進來,穩當當的邁過門坎,再穩當當的把水盆放下,其間一滴水也沒有濺出來,而且她步態從容,走路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看她放下水盆走到床邊來等著,阿青突然明白過來,擺手說:“我自己穿,自己穿。”
桃葉輕聲應著:“是。”然后往后退了幾步。
阿青趕緊拉過床頭的衣裳披上,麻利的系上腰帶,再把裙子套好。說話功夫,桃花也進來了。
大妞眨眨眼,打了個哈欠:“什么時辰了?”一睜眼忽然看見床前頭站了個人,嚇得噌一下就坐了起來:“誰?”
桃花趕緊回話:“小姐,我是桃花,來服侍小姐起身。”
大妞眼神漸漸從迷惘變成清醒——她也想起來了。
家里有丫環了,阿青姐有兩個,她也有一個!
“啊,不用你,我自己會穿。”大妞反應比阿青還大,簡直象黃花大閨女遇見一樣往后直躲:“你出去。”
桃花有些無措的看了一眼桃葉,桃葉示意她也退后跟自己一起等著。
倆丫頭都被晾一邊兒了。
阿青洗完臉,桃葉周到的把面巾遞過來。她坐下要梳頭,桃葉已經把梳子拿在手里擺好姿勢了。
總不能……什么都不讓人干。
阿青猶豫了一秒,也就默認了桃葉幫她梳頭。
專業的就是專業的,連持梳的手勢都不一樣,當然,被服務的人感受也不一樣。很輕柔,很舒服,梳得又快又好還完全沒有扯到頭皮,和大妞絕不是一個水準的。
阿青忍不住問:“你學過梳頭吧?”
桃葉輕聲說:“奴婢手笨,只會梳幾個家常簡單的發式。”
這就是承認學過了。而且阿青想,她嘴里的“家常簡單”和自己平常在家梳的那肯定不是一回事兒。
阿青只有一個要求:“梳個簡單的點兒的,別容易松散了就行。”
桃葉應了聲:“是。”熟練的給阿青把頭發梳好。
這邊大妞也別別扭扭的坐下來,讓桃花幫她梳了頭。
飯也不用她們做了,昨天一并來到吳家的兩個婆子已經把早飯燒好了。
這真是過上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都說由簡入奢易,可是阿青和大妞各種不適應。原來她們做的事兒都被別人做完了,那她們做什么?庭院打掃了,飯有人做了,連上街買東西跑腿兒也有人做了,她倆坐在屋里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我說……”大妞小聲說:“她們以后還走嗎?”
“呃……”如無意外,應該是不會走了。身契都在他們家了,人走哪兒去啊。
“那活兒都讓她們干了,咱倆干什么?”大妞說:“要不,咱們出去轉轉?”
這個出去轉轉也是指到后院,出門的話,吳嬸一般是不會答應的,阿青到現在也沒出過兩次門。
結果她們倆一站起來,桃葉就殷勤的問:“小姐要做什么?”
阿青對這個稱呼也適應不良:“就去后院走走。”
桃葉居然馬上叫桃核過來:“桃核,撐把傘。”又轉頭對阿青和大妞說:“今兒太陽大,還是當心些好。”
桃核還真拿了把傘撐起來了。
阿青和大妞倆都要傻了。
她倆這么頂著太陽曬了多少年了,怎么今天一覺醒來變這么嬌貴了?
桃核個頭不高,大妞比她還高點兒,讓她舉著胳膊給她倆撐傘,這不是折騰人嘛。出了門阿青就對桃核說:“別撐了,我倆想曬曬太陽。”
桃核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大妞,聽話的把傘收起來,默默跟在她們后面。
阿青悄悄松了口氣。
雖然還有人跟著,但是桃核既不多話,也不多事,存在感比較低,倒是讓她倆自在多了。桃葉和桃花兩個太周到了,反而讓她們吃不消。
大妞小聲問阿青:“姐,孫家的姑娘……還有,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們,都是這么過日子的?整天吃飽了沒事做?”
她們都忙慣了,這乍一閑下來,簡直渾身不自在。
“她們有她們做的事。”比如象孫穎,她在看書、彈琴、寫字這些事情之外,還幫著孫夫人管理家務。其他的閨秀們,大概過的也都是差不多的日子。但是這樣的日子阿青和大妞一時接受不了。
隨著這些人的到來,一下子生活節奏全不對了。
后院兒就這么點兒大,一圈兒很快轉完了。不等她們再轉第二圈兒,桃枝來了,說吳嬸叫她們倆過去。
得,以前吳嬸要叫她們,高聲喊一聲就聽見了。現在真是……還得讓人來喊。
吳嬸正翻看衣料,招呼她倆一起看:“來,你們倆也來挑挑,一人怎么也得做兩身衣裳,不然出門總穿舊衣,也不象話。”
看著倆姑娘都不說話,明顯是興致不高,吳嬸坐下來:“怎么了?你們倆今天一天都沒怎么說話。”
大妞湊過去,挨著吳嬸坐下了:“家里突然多了人,不習慣。”
阿青點點頭,靠著吳嬸另一邊坐下了。
“只是不習慣?”
“不自在啊……明明是不認識的人,突然間就進了咱們家了。我干嘛她們都盯著,我一站她們也過來,我一走她們也要問……”
這別扭不是一句兩句說的完的。
“還有,事兒都讓她們干完了,我們倆閑坐在屋里沒事兒干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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