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佩也說:“我姐就是臉皮薄,阿青姐你想問什么直接問我就好了啊。姐,你犯得著這么惱嗎?我是外人嗎?阿青姐是外人嗎?我們又不會去外面說。”
孫穎坐了下來,雖然沒吭聲,看樣子也不反對了。
孫佩也收斂了點,不敢嬉皮笑臉了,挺正經的小聲同阿青說:“姨媽給姐姐說了門親事,前兩天跑我家跑的可勤了。”
“說的是哪家啊?”阿青一邊問,一邊側過頭去看孫穎的臉色,可是孫穎臉上啥表情也沒有,看不出她的喜怒。
“我娘好象不太滿意。”
“哦?為什么?”
孫家一家人除了孫佩,都是一板一眼的,可偏偏孫佩的性子跳脫,和家人全不一樣。平時她就喜歡說個閑話聊個天,偏偏在自己家一個伴兒都找不到優-優-小-說-更-新-最-快,逮著阿青可算是能說個痛快:“是姨媽夫家那地方的,聽說那人是宗房嫡孫,姐姐要嫁過去了,那可不就是宗房媳婦了嗎?那一年到頭得有多少事兒啊,還不得把她活活累死。”
這倒是真的,那種大族,過一回年聽說都能累斷腰,光是迎來送往安排吃住就是一項浩大工程,宗房的媳婦可不是好做的。孫夫人當然愿意給女兒找個輕省些的婆家,總不能送女兒去吃苦受罪。而且那人家是外地的,將心比心,女兒嫁在京城還能照應一二,嫁的遠了,受了欺負娘家人都不知道啊。
阿青壓低聲音小聲問:“你母親……沒想把你姐姐嫁到劉家嗎?”
“嗯?沒有啊。”孫佩說:“好象小時候有這個意思吧,后來就沒提過了。阿青姐你想多了,劉家表哥跟我們家人一樣,我都拿他當親哥哥看的。”
呃,這么說是她誤會了。
太好了,不嫁表哥就好。當然了,最好也別遠嫁,更不要嫁什么宗房嫡子長孫之類的。
人們不是說嘛,好的夫婿人選就應該是有車有房,父母雙亡——咳,這當然只是說說。孫穎品行好,除了樣貌稍遜色一些,其他方面可是樣樣出色,她的行情應該是很不錯的。孫夫人賢名在外,孫家長女想求娶的人也不少。只是這挑女婿是件大事,肯定不能草率。孫穎從現在開始正經挑,觀察個一年兩年的,到時候再決定也不晚。
“別說我姐了,說說你呀。”孫佩膩到她身上來:“我聽說,世子天天給你送這送那的討你喜歡,是不是有這事兒?”
“你耳朵可真尖。”說別人的八卦挺開心,八到自己身上,阿青也有點別扭:“誰說的天天送了?沒有的事兒?”
“那隔三岔五總有吧?”孫佩滿臉都寫著好奇:“都送了什么?他給你寫過詩沒有?就是那種傳情達意的?”
“送的東西很普通,按節氣來唄。”阿青盡量淡化曖昧色彩:“有瓜果的時候就送點果,出遠門了也會帶點土產什么的。”
孫佩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信。
這回孫穎可不能不管了。這丫頭才多大啊,竟然就知道什么“傳情達意”了,再放任下去還了得!
看孫穎目光中明晃晃的殺氣,阿青默默替孫佩點根蠟。
可憐的丫頭,可以預見接下去這半年她都沒好日子過了。
孫佩是挺伶俐的,也討人喜歡。可是她這性格,讓孫穎想和孫青說幾句話都找不著機會。本來嘛,阿青定了親不大出門,她出門也不大方便,想找個說話的機會不容易,偏偏這個妹妹一點眼色都沒有,扯著阿青說個沒完沒了的,害得她的話都不便出口了。
要不,下次自己找機會去吳家吧,就她和阿青兩個人,可以坐下來慢慢的說。
在孫家吃過了飯,小石頭吃了他喜歡的雞蛋羹,還喝了一點熬的香香稠稠的米汁。吃飽喝足了,立馬咧開小嘴打呵欠,他困了。
按平時的作息他也該睡了,這么大的孩子一天超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在睡,隨時隨地都能睡,而且睡的特別香。小石頭跟小山一樣,躺下馬上就睡著,而且只要睡著了,打雷都不會醒。
“這孩子真是有福氣。”孫夫人看著特別羨慕。她是沒多少希望再生一個了,指望抱孫子、抱外孫,那還不知道得等到什么年月。
孫佩看著小石頭打呵欠的樣子,眼都舍不得眨,湊過去摸了摸胖嘟嘟的小臉:“他還會打呵欠啊。”
“他什么都會。”孫夫人笑著說:“你別鬧他了,讓他睡吧。”
孫佩有點舍不得,不過還是聽話的縮回了手。
等到吳嬸帶著阿青和小石頭回家的時候,孫佩眼淚汪汪的,簡直恨不得抱著腿不讓他們走。阿青只能忍著笑安慰她:“你要想我,就來我們家唄,反正離的也不遠。下回騰出空來,我們再來串門。”
“好吧……”孫佩最后也只能不情不愿的松開了手,那悲情的小模樣活象被拋棄的小狗。
阿青覺得手心兒癢癢,真想逮著她的臉狠揉一通。
能出來散散心,阿青自己也覺得告別很舍不得。
整天待在家里,出來一回很是不易啊。可是以前她不便出門,現在定了親,仍然不便出門。
回去的路上,吳嬸掀開車簾看了看路,問阿青:“咱們去看看大妞吧,順便帶著她一塊兒回家,這天兒也不早了。”
“行啊。”
車拐了個彎去了藥鋪,車停下來的時候,振武的已經眼尖的看見這是自家的車,趕緊一溜煙兒似的跑進去傳話,沒多大功夫大妞就從里面跑出來了。
“嬸兒,阿青姐,你們怎么來啦?”
“去孫家了,你這里忙不忙?”
大妞轉頭往藥鋪里看了一眼:“還有一點兒東西要整理,馬上就好了,嬸兒你們要不進來坐坐喝杯茶?”
“行啊,坐車上也怪悶的。”
吳嬸抱著孩子下了車,阿青摸出一頂帷帽戴上,大妞伸出手扶她,阿青笑著說:“不用扶,我自己能下來。”
“你不也看看你穿的這裙子,還是斯文點吧。”大妞扶著她下了車,順手揪了一下她的裙子:“你瞧瞧,這一動就悉悉簌簌亂響,在那兒勾一下就得脫絲,華而不實的也就你會穿。”
“我平時又不穿,今天不是出門做客嘛,總不能穿條打補丁的去啊。”
吳嬸回過頭來說:“你倆有什么話非站在門口說?”
大妞趕緊應聲:“這就進來了。”
藥鋪里的氣味一直都很重,不過阿青以前就聞慣了,還覺得挺好聞。大妞問她們是喝茶還是喝水,吳嬸擺手說:“剛才在孫家才喝過,不渴,你快忙活你的吧,快點兒干完咱們好走。對了,你爹呢?”
大妞忍著笑,指著對街的茶館:“這會兒鋪子里沒事兒,我爹跑對面和人下棋去了,還賭彩頭的。”
吳嬸有些意外:“賭的大嗎?”
“賭的不大,誰輸誰付茶錢,多輸一盤的話就再請一盤茴香豆。”大妞笑著說:“我爹常輸,下雨那天一上午就來了一個抓藥的,晚上一盤賬,我爹說那天還沒掙夠茶錢呢。”
“該,誰讓他老輸,棋下的臭還老找人下。”吳嬸很了解張伯的毛病:“他倒自在,跑去喝茶消暑下棋,把店扔給你們看著。”
大妞倒了兩杯水過來,吳嬸和阿青都沒去碰。
出門在外不好多喝水的,這時候穿的里三層外三層,在旁人家要去解個手也不大容易,太麻煩了。雖然不能一次不去,可是能少去還是少去一回吧。現在在藥鋪里,想解個手就更不方便了。
大妞穿著改過的衣裳,袖口很緊,不耽誤干活。另外她還系了一件長圍兜,頭上也包著布帕,想必是怕稱藥包藥的時候會有頭發落到藥里。
有段日子沒見了,大妞動作變得相當熟練麻利,稱藥只要看一眼,收拾東西也是有條不紊的,可見她這段時日的努力沒有白費。
小石頭睡了一覺,現在又醒了,腦袋在吳嬸懷里一拱一拱的找奶吃。
吳嬸左右看看,大妞趕緊過來:“嬸兒,后頭有間屋,很安靜的,我領你過去。”
阿青也跟著過去了,吳嬸到后面解開衣襟喂孩子,阿青待在門前——雖然不會有人誤闖,不過也是以防萬一嘛。
小屋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位置還很高,這屋里比外面更顯得悶熱,吳嬸的臉上的汗都要淌下來了,自己顧不上擦,阿青趕緊摸出帕子替她擦汗,吳嬸抬起頭朝她笑笑,輕聲說:“這屋太熱,你去前面和大妞一塊兒等會兒吧。”
“不用,她也快好了……”
這間小屋與前面藥鋪就隔了一層木板墻,前頭的動靜聽的特別清楚。
阿青和吳嬸一起聽見外面傳來大妞的聲音:“你來做什么?”
這聲音聽起來不善,大妞這是怎么了?
然后外頭有個十分柔媚的女聲說:“你爹爹呢?他不在嗎?”
屋里兩個人都愣住了。
阿青感覺自己頭頂的八卦天線“叮”的一聲就豎起來了。
這人就是大妞說的那人嗎?那個管張伯叫“存丹哥”,說話還要避著人偷偷到后面屋子里去說的那個?
吳嬸顯然也想到了,母女倆不約而同的都閉上嘴不出聲,專心聽外面的動靜。
大妞對著這個女人果然一點好氣都沒有:“我爹不在。”
外面那個女人不緊不慢的說:“這樣啊……那他多會兒回來?我等他一會兒吧。”
大妞沉默了一會兒,憋出一句:“想等你就等。”
這孩子。
吳嬸和阿青對視了一眼,她倆都很了解大妞。這丫頭別看平時在家里咋咋呼呼的,其實在外頭遠沒有那么潑辣。就象現在,她心里煩的要命,可又做不到惡語相向,把自己憋的氣呼呼的,人家根本不痛不癢。
阿青做個手勢,示意自己去偷偷看一眼,吳嬸揮揮手,讓她只管去。要不是自己抱著孩子,吳嬸自己也想去偷偷看看,這個總來找張伯的女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阿青從簾子縫往外看,那位不速之客就坐在靠西墻的椅子上,剛才阿青和吳嬸也是坐在那里的。不過看到的情形讓阿青大失所望,那個女子也戴著帷帽,穿著一件暗紫繡折菊花的衣裳,這衣裳一般人穿會顯得老氣一些,可是穿在這個人身上,卻顯出了她窈窕動人的好身材,尤其領口處那一小片令人目眩的雪白的肌膚,雖然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可自有一股動人心魄風韻。
怪不得大妞這么排斥她——怎么看起來,也給人一種欲遮還露,性感的咄咄逼人的印象。這種魅力對男人殺傷力一定很大,但是只會招來同性的戒備。
大妞根本不懂性感這二字的意思,可是她就是討厭這個女人。雖然她說話總是細聲細氣,而自己是粗聲大氣,別人一聽她們說話還覺得是自己欺負她,可大妞總有一種自己吃了虧的感覺。可是具體是怎么吃虧了,她又說不上來。
阿青把她從頭到打量到腳,可以確定兩件事。這女人年紀不算很大,但也不是年輕姑娘了。另外她的經濟條件應該很好,衣裳的質料作工,還有隱約看見的首飾的樣子都能判斷出來。
大妞應該說的沒錯,這多半個有錢寡婦吧?
阿青轉過頭來,對吳嬸悄聲細氣的說:“戴著帷帽看不見。”
這會兒小石頭不老實了,他吃飽了,不愿意再被吳嬸這么抱著坐著,手腳掙動起來。
他要一鬧,外面就會聽見了。
吳嬸抱著他站起來拍著哄著,小石頭一雙眼睜的大大的,活象黑葡萄一樣,一點兒睡意都沒有。他剛才睡過,一時半刻的哪會再睡啊。
就這會兒功夫,張伯回來了。阿青和吳嬸都聽見了他的聲音,還在門外就問:“這車怎么停這兒了?誰過來了?”
大妞愛搭不理的回了一句:“我嬸兒和阿青姐剛才過來要接我回家。”
“哦……”張伯顯然是看見鋪子里還有旁人了,聲音明顯頓了一下,不象剛才和大妞說話那樣隨意:“你怎么來了?”
“我……”這位還欲言又止,聽起來象是有無限的隱情苦衷。r1152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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