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二哥我這就念了啊。”方保才說道，然后就開始念那紙上的幾行字。

分家契約

今牛頭村方家在長輩方許氏的主持下，決定把方家老二方保田一家分出方家。方保田自愿放棄方家田地和房屋等一切繼承權，自分家之日起，方保田及其妻李氏一家必須搬出方家，從次以后生老病死不相往來。

大楚歷正道二十八年臘月三十

方保才不愧是當夫子的，聲音挺渾厚的，吐字也清楚，所以方保田聽的是清清楚楚。此時他就是再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禁感覺自己渾身冒著寒氣，如墜冰窟，自家居然被分家了，而且還是凈身出戶的！

這個契約那里是分家文書啊，分明是跟自己斷絕關系的意思啊，不然最后一句怎么會是以后生老病死不相往來！而且還在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方保田不敢置信的道“娘，你騙我，你騙我按下手印？”

“哼，是你自己笨，那怨誰啊，本來還以為要費一番力氣呢，沒想到你這么笨，連問也不問就按下了。”一旁坐著的方保玉輕蔑的道，她最看不這個二哥了。

“行了，保玉你少說兩句吧。老二我這也是為了這個家好，你那兒子不僅克死了他爺爺，如今又闖了禍，這個家里容不下你們了。”許氏心情復雜的說道，雖然這個二兒子她不是很待見，但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此時被趕了出去，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東平，闖禍，不可能，這怎么可能？”方保田不信。

“我們都已經查過了，他得罪了金財主，要不是不把你們一家分走，咱們一家都會被金家找麻煩的。”許氏說道。

“金財主，怎么可能，東平怎么會見到金財主啊？”

“哼，這個你就要去問你那好媳婦了，行了趕緊走吧，家里也要過三十了。”許氏狠心說道。她不想把事情說的太清楚，就怕二兒子知道的以后因為害怕，更賴在家里不走了。

“娘，你不能這樣啊，我求求你了，這大過年的，你把我們趕出家門，讓我們怎么活啊？”方保田“噗通”給許氏跪下求情。

“你媳婦不是有娘家嗎，上她娘家去啊！”許氏說道。

“娘，大舅哥的日子也不好過啊，那有靠著媳婦的娘家人生活的道理啊。我求求您了，你要是真的非要把我們分出去，我要的不多，就要一間屋子，幾袋子糧食就行了。”

“哼，你兒子闖了大禍，牽連著家里的快不能過了，你們是絕對不能在家住了。糧食也沒有了，我生了你，養你們一家這么多年，你以后也不能孝敬我了，家里的東西更不能分給你。”許氏斬釘截鐵的道。

“娘，不是我孝敬您，是您現在要趕我走啊！這些年就算再苦再累，我不肯讓您受一丁點委屈啊。看在我跟滿紅這么多年為了這個家的份上，求您就讓我過了年再走吧，現在天寒地凍的，讓我們兩口帶著孩子去哪啊，大哥，三弟，你們幫我求求娘吧。”方保田看到她娘態度非常的決絕，就知道是不可能讓娘回心轉意了，便退而求其次之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并向自己的兄弟求助。

方保富和方保才聽了自家兄弟的話，都裝沒聽見似得，低著頭不說話。

“娘不是給了你三百文了吧，三百文可不少了，怎么還賴著干嘛啊，趕緊走，不然這三百文也給我交出來。”一直在門口偷聽的彭氏，此時進了屋，指著方保田罵道。

方保田沒有看彭氏，而是一臉失望的環顧了一下屋里自己的各位親人，自己這樣求他們，他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幫自己說話，大嫂甚至還想把那最后的三百文給要了，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道“娘，大哥、三弟、小妹，你們真的就這么狠心嗎，真的就這么不顧親情嗎？”

方保玉看著方保田悲憤的神情，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而方保富和方保才還是低著頭沒說話，他們態度很明顯，是根本不想幫方保田的。這會兒不說話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臉面，怕說了什么傳出去不好聽罷了。

只有許氏這個長輩是不怕的，而且她非常的理直氣壯，因為她是方保田的親娘，就是趕什么事情，世人重孝道，也不會說她的，她見方保田居然敢為難自己的兩個好兒子，便不耐煩的道“走吧，走吧，趕緊走吧，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方保田跪在地上不起身，咣咣咣的開始磕頭，這么大的一個漢子，紅著眼眶道“娘，娘，我求求你了，你容我們過了年在搬走吧，我求求你了！”

今天已經年三十了，外面連個賣東西的都沒了，大家都回家過年了。而他們如果現在被趕出去了，沒有糧食，沒有房子，這大冷的天可怎么過活啊。他還是對他娘抱著一絲期望的，覺得自己好好求求娘親，就會沒事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趕緊走，一家子喪門星，妨的我們都沒好日子過，趕緊給我滾。”看方保田這樣，許氏突然有著莫名的煩躁感，伸手把使勁把他推搡往門外推搡。

而方保富和方保才兩個，看著好像是在拉著自己的娘，實際上是幫著許氏往外推方保田，這個方保田是親身感受到了。他都不敢相信，這是他的兄弟會干出來的事情。大哥他敬重了這么多年，三弟他疼了這么多年，家里有什么好東西，都是緊著他們吃用，沒這時候他們不但不幫自己，而且還幫著娘往外趕自己。

一時措手不及，方保田被幾個人給推出了門外。許氏見狀，就說了一聲“趕緊滾”然后“咣當”一聲關上了自己的屋門，把他關在了外面，沒有一絲不舍。

等到許氏關上了門，其他人見狀也都回了自己的屋子閉門不出，任憑方保田百般哀求，根本沒有人理他。他一個人一直在院子里跪倒了晚上，卻還是沒人理他。

最后在方家人吃大飯的時候，合力把他從院子里，推搡了出去，然后扔給他一副他們一直用的破鋪蓋，彭氏叉著腰說道“別說我們不管你，你家的鋪蓋還給了你們，以后記得我這份恩情就行了。”

說完以后，就趾高氣昂的，轉身進了院子，然后院門就被死死的關緊了。其實如果放在平常他們這些人根本趕不動方保田的，他常年干活比家里人的力氣都大不少，但是今天他身心俱疲，又跪了一個下午，根本無力掙扎。

看著被關上的院門，他此時才真真的感覺到，他娘和他的親人們是真的真的要跟他斷絕關系了。而且是以這種無情的方式，在萬家團圓的大年三十晚上，他被凈身出戶了，身上只揣著他打工一個月掙的那三百文錢，還有一副破的不能再破的鋪蓋。

甚至連他們家人穿的衣服都沒給他，不過他們家也沒什么衣裳，最好的衣裳現在都穿在身上，剩下的那些都破的不成樣子，估計是嫌臟破沒人愿意動吧。

方保田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他媳婦在家里是吃苦耐勞，雖然家里人對他們不好，但他總是覺得是事出有因的，開始是因為媳婦沒生兒子，后來生了兒子，卻是因為自己爹在兒子滿月的時候沒的。雖然他不相信是兒子克死了自己的爹爹，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總是心里沒底，心里也感覺歉疚。

所以家人不待見他們家，他也都能忍了。娘他們，他也非常的體諒娘。他是全心全意的為了這個家，全心全意的想孝敬她娘，尊敬大哥，愛護弟、妹，他覺得他多做一些，多為這個家分擔一些，家里人就會待見他們了，所以妻子、兒女受的委屈的時候，他總是讓她們忍一忍，忍一忍，家里人也是事出有因的。

但是為什么最后，他為他們全心全意付出的家人根本跟他想的不一樣，他們為了怕金家找麻煩拋棄了他們，根本不管他們一家的死活。要是這事發生在其他家人的身上，他是絕對不會這么做的。他們居然為了怕受牽連，把自己的親弟弟，其侄子侄女趕出家門，而且是用這么無情的方式。

此時遠處隱隱的傳來鞭炮聲，應該是有些條件好的人買來了鞭炮來放。孩童們聽到鞭炮聲在家里就有些坐不住了，紛紛開開門從家里跑了出來，手里拿著糖果圍著放鞭炮的地方開始嬉戲打鬧。

方保田木木的抬頭看著這樣一幅歡樂的畫面，卻不知道何去何從。從此以后他就沒有家，他現在根本不知道他要去哪，去做什么！

去大舅哥家，他怎么有臉去，滿紅和孩子們跟著自己受了這么年苦，而今天他甚至變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他怎么好意思去見大舅哥和滿紅她們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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