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兒點點頭,嘆氣道:“沒錯,我在外面留神聽了聽,那個小侯爺的確是陸云逍,周爺爺周奶奶簡直把他當做了神仙下凡……”
不等說完,便聽窗前榻上一個聲音冷笑道:“那又如何?陸云逍也不見得就能揭穿我們的身份,何況咱們是要找女神醫治病,這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怕他作甚?”
金剛大漢一聽這話,連連點頭道:“沒錯沒錯。”話音未落,就聽年輕公子嘆了口氣道:“當今皇上是什么樣的人,你們以為他會因為寵愛貴妃就看重這個小舅子?哼!他的小舅子多了去,怎么不見得他對別人如此恩寵?俗語說,盛名之下無虛士,咱們此行何等重要?一旦節外生枝,惹來了此人疑竇,幾百年的基業或許就付諸流水,焉敢不小心?”
窗前榻上的人嘆氣道:“公子所慮甚是,只是如今境況您也清楚,會里可不全是對您忠心的人,公子這病蹊蹺,屬下之前就聽見有人議論說這病很像那些一旦發作就要暴斃的癥候,若是讓那些居心叵測的老家伙知道了,公子花費數年時間才創立的大好局面只怕就要分崩離析,這卻也不能不重視。所以叫屬下說,還是請那位夏娘子看看為好,她不過是個借宿的女子,斷不會識得咱們身份。”
話音剛落,便聽端兒吶吶道:“米大哥,這話……未必,我……我先前留神聽他們說話,那夏娘子很明顯和小侯爺是認識的,而且好像還有很深的牽絆,不過兩人倒像仇人似的,倒看不出有什么交情來,但不管怎么樣,他們肯定是熟人,所以,這夏娘子的身份,還真不能輕易下斷言。”
米明聽了端兒的話,倒是一愣,下了榻來到端兒面前,沉聲道:“你可是說真的?女神醫和那小侯爺真的有關系?”
端兒肯定地點著頭:“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有什么關系,但我很肯定,他們說話和陌生人初次相見的說話口氣完全不同,而且……而且雖然他們很像是一對兒見面就吵架得冤家,也能看出彼此都非常憎恨對方,但是那種熟稔,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他們最起碼也認識好幾年了,甚至有可能是青梅竹馬。”
“小侯爺的青梅竹馬會流落到山村來?你小子想什么呢?”金剛大漢在端兒腦袋上輕輕拍了下,忽聽身旁公子沉聲道:“前些日子京里傳來消息,好像是說壽寧侯府世子因為一個小妾,就休了結發妻子,當時在京城還傳了一陣子,莫非……”
他不等說完,那米明已經是眼睛一亮,點頭道:“公子說的沒錯,如今看來,他們定然是原本的夫妻,不過是一朝生了嫌隙,勞燕分飛,這由愛生恨,也是正常的。”
端兒也在旁邊點頭補充道:“沒錯沒錯,我聽說小侯爺休掉的那個妻子就是前太醫院夏院正的女兒,這個夏娘子也姓夏,那肯定就是了。”端兒雖然不大,卻也好聽八卦,所以此時對于那樁消息倒是知道的最為詳盡。
“那就是了。”金剛大漢一拍腦袋,憨笑道:“既然夏娘子對小侯爺恨之入骨,請她來給公子看病,就萬無一失了,我不信她能把公子的身份說出去,對了,她長在深宅大院,壓根兒就不可能認識公子。”
米明卻是收了笑容,沉聲道:“不妥,還是要小心為上,咱們這兩年在內陸活動的也多,怎么知道沒被留心上?那夏娘子就算是小侯爺休了的妻子,她總還是陳國的人,一旦讓她生了疑竇,察覺到咱們的身份,她和小侯爺那點兒仇算得了什么?”
年輕公子也認真點頭道:“米明說的沒錯,咱們不能太大意。不過我這病,也實在是不方便,這樣吧,等到夏娘子上路時,咱們也上路,跟著看看她究竟是個什么情形,如果沒有什么可疑的,再請她來替我診治。”
米明點頭道:“公子所言甚是,那便這么辦了。屬下想,那夏院正醫術高超,全國都傳著他的名聲,卻因為一朝疏忽,甚至是不是他的疏忽都不一定,就被砍了頭,家也敗了,夏娘子又被小侯爺休棄,如果是我,對大陳國的君臣恐怕不會有什么好印象,如果真是這樣,不如把她吸納進咱們會盟里,以后弟兄們一旦受個傷,或者有了什么疑難雜癥,咱們也就有杏林國手醫治了,不至于擔驚受怕的去內陸瞧病。”
此語一出,端兒和金剛都連連點頭,端兒便笑嘻嘻道:“米大哥說的沒錯,公子,不是小的說嘴,實在是咱們組織里那幾個蒙古大夫也太差勁兒了。”
年輕公子搖頭嘆了口氣,喃喃道:“咱們做的是什么勾當?能找著幾個蒙古大夫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哪里還能奢求別的?罷了,夜已深沉,這事兒明日再議,先睡吧。”
端兒和金剛答應一聲,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床榻上,雖然外面仍是聲音嘈雜,然而因為折騰了大半夜,所以很快便都沉沉睡去,只有米明負責警戒,一直盤膝坐在窗前榻上,閉著眼睛微微吐納,傾聽著外面動靜。
第二天一大早,陸云逍便起身準備上路了,周家人極力挽留他再住兩天,然而聽說他急著趕往江南賑災后,大家便不再挽留,心中暗贊這位小侯爺倒不似平日里那些逛街聽戲的紈绔,難怪皇上將這樣重要的責任委派給他呢。
陸云逍和桑綠枝離去,最高興的便是夏清語,原本也定下了兩日后啟程的,如今為了和那撥人錯開,便索性決定再住幾天。
她們主仆三個不著急,第二日歇了一日,第三日出了大太陽后又上山采藥。這可把那年輕公子的人急壞了,他們也急著趕回去呢,然而夏清語不上路,他們怎么動?從哪里觀察她和那陸云逍還有沒有牽連?她的身旁有沒有什么官兵?
最后米明無奈,只好跑到主仆三人采藥的山上,裝了半天狼嚎,一邊嚎一邊還在心里擔憂,生怕夏清語等人沒聽過狼嚎,別再以為這是兔子羚羊什么的,還有興趣過來一探究竟順便打個獵,那可就糟糕了。
好在夏清語沒讓他失望,聽見狼嚎聲越來越近,便帶著白蔻白薇匆匆下山了。她上輩子看過電視電腦,也下過鄉,對狼這種動物實在不陌生,因此一聽見這聲音就肝顫了,再也不敢上山采藥,由此也可以證明米明裝的狼嚎真的很像,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不能上山采藥,留在這里也就沒什么用了。于是夏清語將可以煎服的草藥切成段,可以炮制的草藥都簡單炮制好,分門別類裝在紙袋里,然后統統收拾進包袱,這就是她們目前的移動藥庫,雖然很簡陋,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夏清語算了算,這么個小藥庫,應付一般的頭痛腦熱倒是夠用了。
三人背上包袱,和小山村的百姓們告別,雖然只是住了不到半個月,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這里的人都很喜歡夏清語的活潑熱情,尤其有她在,大家病了都不用進城找大夫,偏偏這美好的日子連半個月都不到,就要失去了。
不過轉念一想,夏清語在這里的十二天時間,也是有很大作為的,不說替別人治病療傷,就是周家媳婦,那母子兩個都能活下來,最該謝的就是她了,不然別說都活下來,只怕那孩子和周梁氏再耽擱一會兒,就一個都活不了。因此夏清語離開時,周家千恩萬謝,為她們預備了許多干糧,再加上其他百姓們你塞幾個熟雞蛋我給兩張烙餅,走到村口時,主仆三人背上的包裹就大了一圈。
年輕公子和米明等人站在村口的幾棵樹后,早已等的望眼欲穿,待看到那主仆三人終于出來了,方松了口氣,米明便搖頭感嘆道:“不過是個會醫術的娘們兒,便能得百姓們如此真心愛戴,若是我們……也都能做到這個程度,何愁復國無望?”
年輕公子苦澀一笑,暗道復國復國?我只怕這愿望在我這輩子是難以實現了。除非京城那位英明陛下忽然得急病暴斃,然而那是英明的真龍天子,上蒼焉有不照拂之理?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沒有鐵打的江山,即便我這輩子不能復國,焉知我的兒孫沒有這個機會?他們蕭家的江山也不可能真跟鐵桶似得,千年萬年都不爛吧。
一面想著,就見夏清語等人早已從身旁走過,主仆三人熱熱鬧鬧聊著天,談論著村子里的百姓淳樸,絲毫沒注意到大路旁有幾個人正躲在樹后關注著她們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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