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讓海蜇蜇了下。”陸云逍滿不在乎的活動了活動胳膊,表示并無大礙,一邊向那粗糙漁網里一指:“看,我把它給拖回來了。哼!敢蟄我,就得付出代價。這么一個小小東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漁網里除了兩條大石斑魚,還有一大片半透明晶瑩的東西,夏清語從前沒見過活海蜇,如今在海邊,倒是見了不少,也吃了幾回,此時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一只足有圓桌大小的海蜇。虧陸云逍還敢說人家是小小東西,這要是再長大一點兒,把他包裹進去吃都夠了。從前在現代,操場大的海蜇圖片也不是沒見過。
“行了吧,不是你要吃人家,人家就沒事兒來蟄你了?”夏清語無奈,陸云逍特別喜歡吃海蜇,聽他說從前在府里,就喜歡吃腌漬好的那些蟄頭蟄皮。如今吃了新鮮的,竟覺著比那些腌漬的還要滑嫩清爽。只是這淺水灘很少能遇到海蜇,所以她斷定是這貨在海里看見這么個大家伙,所以才想法兒要捕撈,結果被海蜇垂死掙扎下蟄了一條胳膊。
陸云逍也知道自己這話瞞不住夏清語,滿不在乎的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我下次注意點兒,那沒辦法,誰讓我就喜歡吃你拌的海蜇呢?來,把這些收拾收拾,我去山林里轉轉。”
夏清語道:“你等等我。剛才狒狒們送來了幾只兔子山雞。今天的肉已經有著落了,用不著你去打獵,反正多了吃不完也是放著腐壞。倒是前兒下了一夜雨,我估摸著如今林子里該有許多蘑菇了。順便我也想去水潭子里泡泡。”
陸云逍笑道:“是要做蘑菇湯嗎?那敢情好,那你先收拾著,我去摘幾個椰子。”
他提到椰子樹,夏清語的目光便不禁看向不遠處那棵高大的椰子樹,喃喃道:“我看也不會有人來救咱們了,不如把你那件衣服拿下來吧。”
“做什么?”陸云逍驚訝回頭:“我如今穿著這芭蕉葉子還好,再說那件衣服早都分不出什么顏色了,拿下來也難穿了吧?”
夏清語嘆氣道:“總歸要試試才好。”說完哀怨的看向自己身上那件褂子,輕輕撣了撣道:“我這件衣服,也快穿不住了。”
陸云逍默然無語,好半晌才苦笑道:“有快半年了吧?這衣服也該到頭了。這還幸虧是冬天里的厚棉布料,若是夏日的薄料子,就這么天天穿著,不到兩個月就壞了。”
“是啊。”夏清語也苦惱非常。如今雖然在這荒島上吃用都不愁了,但是兩人的衣服卻實在成了一個大難題,莫非將來自己也要用芭蕉葉子做衣服穿?可……可自己是女人啊。偏偏這島上沒看見棉花,就算有棉花也沒用,她不會紡線織布,更不用說這里也不會有現成的紡車給她用。
一念及此,夏清語幾乎都要哭出來。卻聽陸云逍安慰道:“先將就著吧,應該怎么著也還能支持兩個月的,到時候你就穿著芭蕉葉子,其實這葉子穿長了也沒什么不好的,反正咱們已經這樣了,就做回野人又何妨?”
“可我不想做野人。”夏清語嘆了口氣,打起精神道:“行了,你去歇一會兒,我馬上就弄完。今兒運氣倒好,竟能讓你抓住兩條石斑魚。”
陸云逍嘿嘿笑道:“我如今的水性越來越好了。能潛到水下十幾步呢,便是當日軍中那些熟悉水性的,也不過如此。我想著再練習兩個月,說不定就可以去那片海上尋找下可能會在海底的沉船。”
“碗碟都夠用了,你還要去找那個沉船干什么?”夏清語一邊收拾著石斑魚一邊道,她并不贊成陸云逍去尋找那只是可能存在的沉船,想也知道,那船不可能就沉在十幾米淺的海底。若是再深了,沒有潛水設備,水性再好,下去打撈也要冒險。
“打撈出來幾匹布也好啊,給你做兩身衣服,就不用像現在這樣苦惱了。”陸云逍微笑著道,但夏清語知道他這是敷衍。撈布?虧這廝好意思說,什么布能在海水泡這么多年還不爛的?他以為自己是小孩子那么好騙啊?
陸云逍是那種打定了主意就很難改變心意的人。所以他若是不想告訴夏清語自己真正心思的話,夏清語就知道怎么問都白搭,索性不再去理會,只低頭專心收拾著魚。
過了一會兒,察覺到陸云逍走到身邊,夏清語不想理他,頭也不肯抬。然而過了好久,身上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灼熱目光,燒的她都有點難受。于是只好惡狠狠抬起頭,一看,果然就是陸云逍在那默默盯著自己呢。因便咬牙道:“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清語,半年之期,到了吧?”
陸云逍目光深沉灼熱,好半晌才開口,一開口就讓夏清語愣住了。
“什么……半年之期?”夏清語迅速低下頭去,想裝裝糊涂,卻聽一旁陸云逍輕聲道:“你還嫌捉弄的我不夠?明明我都說過,哪怕是個謊言,只要你編的不是那么容易拆穿……”
夏清語猛然抬頭,死死盯著陸云逍,登時就讓他把剩下的話都吞回了肚里。低頭吶吶道:“好吧,算我錯了。清語,我……我其實已經不懷疑你了,但是……但是有你馬車里那番話,這真的是一根刺,每當我看著你,忍不住要全心相信你的時候,它就會浮上來。清語,你別怪我,你不知道……我……我心里多么痛苦。”
一向堅定強硬的家伙這會兒低著頭,如同犯了錯又挨罰后的小孩兒,竟露出一種楚楚可憐的味道。這還是陸云逍從來沒出現過的弱勢,一時間夏清語也忍不住有些心軟了,因想了一想,似乎那個誤會真的沒有再存在的必要,反正也要在這島上一輩子了。兩個相依為命的人,哪里還受得了些許別扭?
“其實很簡單。你總說聽見我和白薇在馬車里說話,但那天晚上我去晏家給晏子笙看病,不論是去的時候,還是回來的時候,我和白薇都沒有說過什么話,就是嘮了兩句柴米油鹽的家常。”
天大的誤會,竟然便是在這樣云淡風輕的描述下開始澄清,這是當初的陸云逍和夏清語都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不可能。”陸云逍皺緊眉頭:“我明明看見馬車進去晏府后不久就出來了,你還說晏子笙是裝病。這沒錯吧?你和白薇的聲音,我怎么可能聽錯?”
夏清語像看神經病似得看著他:“我哪有一會兒就出來?晏子笙真病了,燒得厲害。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病成那樣。開了方子,又告訴丫頭們用溫水和酒精甚至冰袋替他退燒的辦法。那貨一直啞著嗓子說個不停,勸也不聽,我也不好就走,是看著他喝了藥后才離開的。”
“怎么……怎么可能?他平時捂得比狐貍還嚴實,怎么可能會真的生病?”
陸云逍其實關心的并不是晏子笙真病還是裝病的問題,只是他現在心里好亂,一直認定了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簡直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到底是誰在把他當猴耍?是眼前的……清語?還是另有其人?潛意識里他希望是后者。可自尊心卻讓他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殘酷的結果:他堂堂壽寧侯府世子,竟讓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因此差點兒錯失面前這個他即便恨之入骨也沒放下的女人。
夏清語沒有說什么,只是拍了拍陸云逍的肩膀:“我知道的只有這么些,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已經向你解釋過了。”
“我不可能……聽錯你的聲音。”陸云逍還在堅持著。夏清語無語看著他,心里也不知是惱火還是同情:她能夠理解陸云逍的心情,一向驕傲的侯府世子,怎能接受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殘酷事實?但這貨到現在還口口聲聲都是不信任自己的意思,是鬧哪樣?難道被自己愚弄要比他被別人愚弄更容易讓他接受?
“行了,反正時間有的是,你慢慢想,現在我們去水潭吧。”夏清語腦子里已經隱隱有了這個計謀的大致輪廓,她也隱隱能夠猜出誰是幕后黑手。只是這一切,和她都再沒有絲毫關系了,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見到那個幕后黑手了吧?別說,如果這真是宅斗心計,那這一次,幕后黑手還真是蠻聰明的,雖然她能隱隱猜出前因后果,但這其中還有許多她不明白的點:例如晏子笙的病是真實的,但不會這么巧合,在幕后黑手最需要的時候他就病了吧?那就只可能是安排好的。但對方是用什么辦法,竟然能讓那個狂傲的家伙聽她的擺布呢?
還有陸云逍說的聲音,夏清語完全相信他的判斷,要是這點耳力都沒有,那他還是陸云逍嗎?可黑手要去哪里尋一個說話聲音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呢?這不比大海撈針容易吧?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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