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哭道:“她忤逆長輩意愿,嫁給了你,可之后,她又氣死了自己的祖父,這還能說沒干系嗎?若真沒干系,那我家老頭子,可就不會躺在棺材里了啊!”
說著說著,她便悲從中起,不禁啕號大哭起來,道:“我們只是平民百姓,比不得你這高高在上的麟王爺尊貴,我老頭子今年都已經七十七歲了,身子骨還硬朗,也還沒到歇氣的時候。可就因為你們這一對,活生生地將他給氣死了啊!我一個老太婆活到這個歲數,也沒什么指望了……”
柳家人生怕她與楊晟涵起沖突,見她哭得傷心,勢頭一弱,便就有人扶著她到一邊坐著,軟言安撫她。
趁這一空檔,柳懷袖便低下頭,對才兒說道:“你去給爺爺上一炷香吧。”
才兒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心里對那在靈堂正中央擺放著的黑木棺材感到恐懼,可聽了柳懷袖的話后,還是鼓起勇氣,慢吞吞地走過去上香。
“你也去上柱香吧。”楊晟涵低聲對她道。
柳懷袖搖了搖頭。她這趟回來,回來得不是時候,瞧祖母的神色便就知道,她若是上前一步,那她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沖過來跟她拼命的。
最緊要的是,那坐在棺木上的老人正目光炯炯的瞪著他,仿佛在說:你要是敢上前來給我上香,我就咬死你!
——這可不?坐在棺木上的,正是柳懷袖那死去的祖父。
她現在真正信了,自己到地府轉了一圈,還陽回來后,真的能見鬼了!
幸得有楊晟涵在一旁震懾亡魂,不然,這生前便就記恨她的祖父早就上前來纏住她了。
她裝作沒有瞧見棺材上的亡魂:她記得自己前世剛變成鬼魂時,眼巴巴地期望著有人能瞧見她,只要有誰的目光對準了她,她便就纏上去,這也許就是亡魂的悲哀的,誰也看不見他,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只要假裝什么都看不見,祖父的鬼魂就不會纏上來了。
李氏仍在一邊哭著,她的哭聲比起鬼來還更要尖利、更要刺耳:“……我家出了這么一個孽障,她的大喜之日正是祖父去世的日子,這孽障天生就是克星命啊!在家時,就知道克自己叔伯的財路,后來克死了自己的母親,出嫁的時候還克死了自己的祖父!孽障啊!孽障!”
柳懷袖佯裝什么都聽不見,倒是在她身側的楊晟涵卻皺起了眉,若不是柳懷袖不發作,他早就壓不住心里的怒火了。在他看來,柳懷袖早就是他的人了,自己都還不曾對她說過一句硬話,別人又怎么可以?
等才兒上完香,正好折回柳懷袖的身邊,此時,柳七員外卻喊了一聲:“才兒,到父親這邊來!”
才兒素來聽話,自己父親這么一喊,就停住了腳步,轉個方向朝父親身邊走去了。柳懷袖一瞧,心里頓時急了起來,才兒是他們這一支的獨苗,她疼他,只是因為這是她唯一的寶貝弟弟;可才兒對他們父親而言就不單止是一個子嗣那般簡單呀!還是這柳家產業的唯一繼承人!
柳七員外這么一喊,把才兒喊回身邊去,就再也不會撒手放人了!
“才兒!”柳懷袖著急地喊道。
但才兒已經走到柳七員外的面前,她一喊,柳七員外面色一變,迫不及待地沖上前去,一把抓住才兒,攬緊自己的懷里,頃刻之間,老淚便就流了下來。他一邊親著才兒的小臉,一邊苦澀地喊道:“我的兒啊!你總算回來了!這次……這次不走了,成不成?”
才兒懵住了,轉頭茫然地看看柳懷袖,可那眼里分明就是對柳家的舍不得。
柳懷袖臉色都青了,她這幾日對才兒千般好、萬般好,竟然還敵不過父親的一句話?要知道、要知道才兒在父親的身邊長大,以后也就只能是長成一個紈绔子弟,到最后……最后還招來了大禍呀!
“才兒!”她再次嚴厲地叫道,才兒嚇了一跳,卻是往柳七員外的懷里縮了縮,沒有回到她身邊的意思。
這時,有人牽住了她的手,低聲對她說道:“算了吧。”
正是楊晟涵。
她惱火地瞪著他,她說什么都不可能放棄才兒的呀!
楊晟涵低聲道:“現下正是柳家辦喪失的時候,才兒終究是柳家的子孫,按理,他也應當留在柳家里,替祖父戴孝才是。我知你待才兒是真心好,并非是想要他與柳家斷絕關系。既然是如此,又何苦連累他背上不孝之名?”
柳懷袖聽后想了一想,也覺得有理。
她對柳家宗族的人并沒有多大的感情,總覺得他們就是一群蛀蟲,平庸、懶惰、又自視甚高——她父親雖說是家族里的庶子,因為生母的地位而連累父親在家族里頭一直抬不起頭來,可到了她這一輩,扶助柳七這一旁支做大了生意,現在滿京城的人都只知道他們這一家,又不知道宗族里的其他人家!
也就只有宗族里的人,一直擺著宗家、旁支的譜,抬著著嫡庶的尊卑,不住地打壓他們一家,想拿什么就直接同他們家伸手來拿。柳七員外性子軟,不愿與親戚撕破臉,就有求必應;可她卻不是吃素的,這些家當都是她辛辛苦苦掙來的,憑什么拱手于人,還要看人臉色?
以前看在父親的面上,看在自己家業興大的份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他們取一些去用了,可之前,他們竟然還擺著自己宗家的譜,寧愿弄死她也不便宜了仇人,這一口氣,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她都一直都吞不下去!
莫忘了,這家業坐大,這些柳家人吃的、穿的,名望、地位又是因誰而來!
她走到靈位前,招手讓下人遞香,她要給她坐在棺木上的祖父好好上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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